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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寿宫内,建隆帝半晌才张开眼,“传左相。”
左相李奚然就在天章阁内,很快就到了宜寿宫。方才圣上召见济县秦日爰的事儿左相已知晓,看着玉案上成堆的棉布衣物,想到前两日登州知府呈上来的报喜折子,再配上圣上这张明显有事儿的脸,跟了圣上几十年的左相,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摸不准,干脆不说,左相行礼后垂首站在殿中陪圣上发呆。这般沉默许久,建隆帝终于开口了,“奚然可还记得严亭?”
清王那个逃走的儿子?左相的后背就冒了冷汗,他谨慎言道,“微臣记得。”
“爱卿觉得他可是治国之才?”建隆帝追问。
左相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德喜,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安心,“柴严亭当年才十五岁,微臣看不出他是否是治国之才,只知他书读得还成。”
建隆帝叹息一声,“爱卿在识人这方面,还不如小小的商贾秦日爰。”
左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秦日爰那厮在圣上面前说了啥?
建隆帝从棉衣中抽出一件汗衫,“这是棉布制的衣裳,爱卿拿去穿吧。”
左相拎着一件雪白的汗衫回了天章阁,安国公庄立坤立刻问道,“这是秦日爰拿来的棉布衣裳?”
左相收回心思,含笑点头,“这棉布摸着还不错,文昌郡主果然非同凡响。”
三爷谦虚道,“她也没做什么,都是手下的工匠得力。”
左相……
安国正无聊着,上来就扒左相的官服,“大人莫辜负了圣上的好意,快穿上给咱瞧瞧!”。
庄立坤虽比左相大了十岁,但他是武将出身,蛮力大得很。左相拧不过他,再加上方才在殿中湿了里衣正难受着,换一件也无妨。于是,左相便优雅地将上衣尽除,把汗衫换上。
三爷的目光在左相汗湿的里衣上扫了一眼。左相是圣上的伴读,跟在圣上身边几十年了,深得君心,方才是什么事儿能让湿了衣衫,秦三那厮做了什么?
庄立坤上下其手,“摸着还成。”
左相拍开他不老实的爪子,穿上官袍,“能呈到御前的,当然是好东西。”
安国公又在借机在左相的胳膊上捏了捏,“还这么结实呢,大人真打算单一辈子?不妨娶个顺眼的进门,娶了你就晓得好了。”
左相今年四十有六,其妻病逝几载,家中只剩一房妾室并未再娶。与他不同,安国公五十岁时丧妻,没多久就娶了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美貌妻子进门,两人老夫少妻,如胶似漆。
左相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本相没有端洗脚水的嗜好。”
三爷抿唇而笑,安国公宠着他的小媳妇,传出了不少笑话。安国公满不在乎地抓抓大胡子,“男人宠媳妇,天经地义。”
“这话是郑宏霖说的吧?”左相坐在自己的书案后,翻开折子,想着建隆帝方才的话。
益霁老侯爷郑宏霖的老妻是将门虎女,耍起棍子虎虎生风,能拎着棍子追着老侯爷跑几条街,算是京城悍妻头名。
安国公笑吟吟地道,“你们这些书生不晓得娶个泼辣媳妇的好处,不信你问晟王。“
三爷含笑不语,他觉得小暖若是泼辣一些也好,那生气了必定跟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可爱。若是她伸爪子要挠自己几下子,自己也会伸着手给她挠吧。
“市井之言能信几分,秦安人性格温和,她教出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礼的。老夫在田庄内见过郡主几次,乃是个难得一见的明理之人。”左相含笑道,他对秦氏和陈小暖的印象非常好。
这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安国公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左相向来少提起女子,怎会忽然夸晟王的岳母秦安人温和呢?安国公有意说笑几句,但又顾着晟王的面子,不敢开口。左相可以惹,晟王却不能惹啊。
于是,安国公的目光在晟王和左相身上一圈又一圈的转,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看得三爷和左相都心中不爽。
正在这时,圣上的赏赐到了,内阁诸位大臣每人一件棉制衣物,三爷的是帽子,安国公的是裤子。
待安国公把裤子拎起来时,左相立刻开口了,“国公快快穿上,莫辜负了圣上的心意。”
三爷也点头,“不错。”
安国公……
。。妙书屋。
第七三九章 想随时撤股的小暖()
建隆帝穿着棉布袍在皇宫里转了一圈,三爷、左相、安国公穿着御赐的棉布衣袍在宫外走了一圈,虽然左相和安国公的棉衣不显,但是三爷的帽子,还是非常显眼的。且不管这袍子好不好看,只这行为圣意。“圣上喜欢棉布衣物”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千家万户,引起百姓的好奇,他们想知道连圣上都喜欢的布料长什么样子,棉布又在哪里买。
王侯将相家首选永宁街文昌公主的棉坊,一般富户奔向绫罗霓裳京城分号,果然见到棉布已明码标价地摆在柜台上了,这比众人想象的高价要便宜了一大截的价格让人心生向往。
众人好奇地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想买!
可惜,大部分人只能看不能买,因为大量的棉花还长在田里未被织成棉布。什么人能卖?当然是绫罗霓裳的老客户。怎样才能变成老客户?那当然是要买布,买布,再买布。
今年的棉布也是限量供应的,老客户享有优先购买的资格,拥有一件连建隆帝都喜欢的棉布袍。利用建隆帝的名人效应,绫罗霓裳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各地分号的销量都大涨。实在是让商家眼红,让零落霓裳的人合不拢嘴,张三有核账核道不认数。
秦氏看着账本上一串串不可置信的数字,傻呆呆地问闺女,“小暖,咱们现在是不是登州,不对,是全大周最有钱的人?”
小暖笑倒了,“这才哪到哪,还早着。不过现在咱们算是中等规模的商号了,明年能勉强挤进大商号的队伍里,娘若是觉得没感觉,女儿把下个月的进项先换成金子,在家里放几天?”
秦氏喜不自禁,“娘终于不用再担心你的嫁妆了。”
小草也滚过来,“姐姐可以坐着金轿子出嫁啦,用十八头牛拉着!”
小暖……
天子才能用坐六匹马拉的,她坐十八头牛拉的马车,像话不?
二皇子柴严易紧随他父皇的喜好,穿着一件精致的月牙白棉布长袍坐在三弟建好的第五庄凉亭里,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三弟,你身上这件怎还不及二哥这件?”
不说别的,只三弟的长袍衣领上不甚整齐的针脚,柴严易就忍不了,他就不信三弟穿着不难受。
三爷伸出衣袖,满意地看着袖口上绣的简单缠枝花纹,“这是小暖亲手缝的,二哥觉得如何?”
柴严易忍了又忍,含蓄地道,“弟妹还是赚钱的本事更强一些。”
二哥到现在还没穿过二嫂亲手缝制的衣衫呢,穿着小暖做的布袜和袍子的三爷含笑不语,怡然自若。
柴严易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四根笔直顺眼的亭柱上,心情才稍稍舒畅,闲聊道,“弟妹若是男儿,二哥会马上荐举她入户部,有她在,我大周钱仓岂会亏空。”
三爷翘起嘴角,“那二哥怕是要失望的。小暖不喜欢在库里放银子,她的银子都投在生意里,她的第一庄连库房都没有,御赐之物都寄放在我的府中。”
柴严易……
“三弟父皇见了秦日爰后,就在宜寿宫内闭门不出,三弟可知为何?”柴严易貌似闲聊地问道,这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宜寿宫经过德喜的清洗,宫人的嘴都越来越严,打探消息非常不易,二皇子也只得从三弟这里下手了。
三爷昨夜已见过秦三,自然晓得他歪打正着地干了什么,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之后父皇召了左相过去说话,左相回来时汗透衣衫。”
用有罪之人的亲人……柴严易猜道,“父皇跟左相提起了柴严亭?”
“应是。”三爷点头。因石棺现世,陈年往事被挖出,师无咎和袁天成还在大理寺内接受盘问,大量的谜团待解,建隆帝自然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
他们这个父皇,越是遇到慌乱的时候越是表现得淡定,现在越平静无事,突然暴起的可能性就越大,杀人止怒。这次会被血染的,不是袁天成的师门就是师无咎的上清宫。朝堂之上,四大皇子和天章阁内的阁老们,都对这件事避之不及,生怕惹火烧身,难怪左相会冒出一身汗。
柴严易又问,“三弟觉得父皇接下来会如何?”
虽然身处内阁,但三爷也猜测不到,“圣意难测。”
柴严易叹道,“我倒希望与柴严亭有牵连的是师无咎。”
若是师无咎与柴严亭勾结,圣上下旨屠了上清宫也就多死几个人罢了。若是袁天成所为,那这件事就大了。袁天成是父皇的心腹,这对父皇来说是个重击。打击越重,父皇的行为就会越加残暴,大周江山,禁不起折腾。
但依大理寺卿金益昀透出的消息看,此事是袁天成所为的可能性更大。柴严易忧心忡忡,“三弟觉得是谁砍了袁天成的胳膊,让他练不成丹药?”
发现石棺以前,众人以为伤袁天成的人是为了害父皇,现在事情翻转了,伤袁天成应是为了阻止他继续炼丹毒害龙体。这人究竟是谁,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三爷分析道,“如今看来,袁天成为求脱身自断一臂的可能性不小。”
“也不尽然,若是他想自保,断几个手指就是,何须砍断手臂。”柴严易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三弟对他有所隐瞒,“不知弟妹那里会不会知道些消息?”
三爷摇头,“师无咎为了保护她,从不让她知晓太多事。”
柴严易意味深长地道,“天师放置石桃的神山在济县,清王的葬身之地在秦家村南,弟妹的父亲是前状元,连她家的狗都非比寻常,师无咎从上清宫不远千里跑到济县强收弟妹为徒……如此种种迹象,或许弟妹牵扯了某些大运道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跟陈小暖定亲的三弟,是不是也添了大运呢,这运道到底是什么?
三爷当然知道二哥顾忌什么,他坦然道,“事在人为。小暖身兼什么运道小弟不知,但小弟知她并无大志。她日夜想的就是赚钱,带着家人过好日子。而她想的好日子,只是有吃有穿再加上不受陈祖谟欺负。当时小弟想娶她为妻,她和秦安人也因小弟的亲王身份犹豫许久,才被小弟的诚意打动,勉强应下。若是父皇能让小弟到她的南山坳当个逍遥王,她定会乐得将大半家当充入国库。”
三弟这话柴严易听着舒服,他笑道,“为何不是全部家当?”
三爷翘起嘴角,“那丫头觉得嫁了我也不稳妥,还藏着随时撤股的小心思,她得留着银子养家糊口。”
随时撤股?柴严易大笑喷茶,“她可有机会?”
“二哥觉得呢?”三爷站起身,“如今秋色正好,我陪二哥四处走走?”
柴严易看着三弟身上的长袍问道,“庄内还是庄外?”若是庄外,他可不可以不跟着去丢人?
三爷翘起嘴角,“第四庄的棉花盛开,父皇或许会亲自到第四庄摘棉花,二哥不想提前过去看看?”
第七四零章 不占便宜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