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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客人?”大少未听懂。
“笨呵!”她嗤嗤笑着轻戳了戳他脑门,“我这块儿向来挺准的,这月都过了有快二十天了还没来。”
大少眨眨眼,忽攸一下懂了她的话,激动得撑起身子抓住她的手:“你是说……?是不是真的?快去做个检查呀!”
“干嘛?现在就开始疼小不疼大了?我偏就不去,急死你。”她噘起了嘴。
“傻丫头,我……咳……咳……”
见他呛咳到,叶萱慌忙坐下来,急忙轻拍着他后背,说道:“不急不急,真要有了,还跑得了吗?”
就咳嗽的这阵子功夫,大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变得复杂起来。他依旧满脸的兴奋,不过,那兴奋里,带上了些冷静。他拍了拍她的脸庞,语气无限宠溺地说:“傻丫头,会有谁比得过你?就算我喜欢着、期盼着,那也是因为你呀!”
“那就为我、为他(她),配合医生好好治病。”
两人深情凝视,相互自对方眼里读着自己想要的情息。
下午,陈氏的游、谢两位律师按大少吩咐前来,叶萱没去过问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限定了时间。三十分钟后,两位律师走出病房,彬彬有礼地请叶萱跟他们一块去律师行完善手续。叶萱望向房内,大少噙着笑:“去吧,就是帮我保管些文件。这里有依依和欧阳,没事的。”
没事的!叶萱估摸了一下时间,来回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没事的。
叶萱刚走,大少冻住了笑容,转向赵依依:“替我给柴俊打个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马上过来一趟,告诉他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柴俊,现在有时间吗?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这个时候找你是为什么吧?
柴俊聪明,却没有猜的时间。依依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参加市政府商务车的竞标会。为着这批车,各家经销商使尽全身解数,他也是从制标、投标,到今天的竞标,全程亲力亲为。时下,正是交锋最关键时刻。
“我这正在竞标,晚点再去行吗?”柴俊知道若非有因,陈大少很少主动打电话邀约。
“我也不知行不行。反正,大少交待我问您有没有时间马上过来医院,他有重要事情找您。”依依依言而答。
大少从来没使用过“马上”、“重要”之类的严重字眼。难道,与叶萱有关?
一想到叶萱,柴俊坐不住了,他把资料交给助理:“这里你盯着,我有事,先走了。”
耳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少知道,柴俊到了!依依通完电话后告诉他,当时柴俊正在竞标。他本没有任何理由离开的,可是,他却来了,只因为,他的脑里、心里、魂里,满荡荡填塞着的,都只有一个名字。除了她,他别无所顾。
能这样简单、执着地爱着一个人,多好!
大少深吸一口纯氧,示意依依将氧气罩取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些。
“你找我?”柴俊已经敲门而入,他四顾一圈,没有看见叶萱,这才回神到病床上的大少。
大少冲依依挥挥手:“你先出去,叶萱回来记得只说柴少是来医院看望我的。”
这话提醒依依,也是提醒柴俊。
有什么,是需要避开叶萱谈的吗?柴俊扬扬眉。
“后天我要做手术,虽然,他们都瞒着我,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哪有不清楚的。这一进去,恐怕,就得蒙着脸出来了。”吸了些氧,大少显得没那么疲惫,他淡笑着低声说,仿佛,是在谈别人的生死。
大少的病,柴俊听怡心说过无数次,对于这个结果,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大少的超然,有些出人意表。
“三十一年来,生活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乃至,爱情。所以,我一点也不畏惧死亡。我只是担心她,担心那个傻女孩。”
这番话将柴俊惊呆在了那里。没有伪装,也没了硝烟,大少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放下了所有的防御、甚至尊严,开诚布公地向他娓娓流露出“托孀”的意味。这是……哪出?
看出了他的震憾,大少肃了表情:“她对我说,生死相随。”
柴俊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失声道:“怎么还会有她这样的傻子?”
是呵,这熙来攘往的红尘俗世,已经进步得可以用计算机程序来寻找另一半了,怎么还有会这样的铮言?
“我只求是个谎言,是个最甜蜜的谎言,就够了!”大少轻叹口气,捂住胸口,那里暖暖地畅漾着一种叫满足的滋味。“她应该有她该有的幸福,只可惜,我给不了她。所以,今天请你来,想拜托你,给她更纯净的爱,让她能持久地、永远幸福下去。
这些话,若我好着,绝不会说出口,即便是如此病入膏肓,也是犹豫到这关口才说,因为,的确是割舍不下。我曾经试着想放手,哄自己说能亲眼看到她快乐也是种圆满,可是,我自私,我做不到。她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孩,也不会舍下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就这样拖到现在。后天,后天我就走了,再不为她作安排,她可能真会做傻事。那样,哪怕是到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柴俊万万没料到大少叫他来是谈这事,有些无措地抄起双手,硌到胸前一物,伸手摸去,是为竞标会带去的一包香烟。从不抽烟的他突然就这样想来一根,撕开包装,取烟,找火,摸索半天,想起这是在医院,只得颓然垂下手,却还是将烟夹在两指之间,仿似要夹留住一份真实般。
“你爱她,你和我一样爱她,你甚至比我更能令她幸福。所以,特别是我刚‘走’的这段时间,求你,一定要照看好她,要帮着她走出这段阴霾,千万千万,别让她做傻事。求你!”大少的话越说越低,到最后,几近成唇语,可是,柴俊懂。
大少求他好好照顾她!柴俊夹着那支烟不停在指间把玩,似乎想藉此止住脑子里淡淡的眩晕。那个骗大少说刺猬肉是牛肉的女孩,那个在大街上无助地抽着香烟的女孩,真的会,滴落在自己手心?他的眼前浮现出她巧笑嫣然的模样,神思专注,眸光流盼。噢!不,不属于他,统统不属于他!他没有丝毫把握完成陈大少的嘱托。
“你一定做得到,”大少看出了他的心思,苦苦一笑,艰难地说,“因为,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是你。”
那支烟无声地自柴俊手中滑落,他却无丝毫察觉。
“比起你来,我不过是胜在了运气。当初,在她最苦最难的时候,我收留了她,这些年来的升迁,她也以为是我刻意的扶持。就为了这,她放弃自己的快乐和幸福,死心塌地地留在我身边。可是,她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柴俊,陈瑁辉很自私,有些话,若不是到今天,打死我也不会说:她早已经不爱我了。只不过,如你所说,我用我的病,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
“她爱你!”大少垂下头,“你有的,我永远也无法给她,譬如健康、洒脱、乐观。她见到你时,快活得整个人都快飞了起来,哪怕只是你的一个电话,也可以让她握着手机独自笑上好一阵子。可她宁愿自己苦得死去活来也不愿伤害我,所以,她留在我身边,咬碎了牙对我说爱我,说生生世世跟着我,甚至,怕我消极应对手术,还骗我说有了身孕……”
想起当时她说的话,大少在心里骂开,骗子,叶萱!你这个骗子!他骂得脸上又有泪又有笑,骂得嘴里又苦又甜。
“你爱她,也是爱得死心塌地,即便她真的有了我的骨血,你也不会介意的,对吗?”这是句问话,大少却问得异常笃定。
阳光早已经挪移到了病房的另一头,窗外阴暗的树影瑟索在寒风里,别说出去,就是望上一眼也觉得冷,屋里,却在暖气低沉的轰鸣声中热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忽冷忽热,忽暖忽寒,一如,柴俊此刻的感受。他压根就没去留意叶萱有没有怀孕、怀着谁的骨肉。他仍旧在惊乍着大少之前的坦白:叶萱爱的是他!
“真的吗?”柴俊已在腾云驾雾,魂魄游离了。蓦然,他想起来:“那她怎么还要为我和艾青牵线搭桥?”
那个晚上,天美丽之巅,叶萱为着大少的昏厥而失约,艾青独自一人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柴俊仰望着漆黑夜空,是如此遗憾而又绝望对面那人不是她。终于,三个字,三个数量相同、意义却截然不同的字,带着蚀骨的痛楚自他嘴里决绝地说了出来:“对不起!”
等他低下头,对面座椅已空。他扬起酒杯,想象是她美丽而又青春地坐在那,眼神迷离依旧,只在见着他时闪亮出光彩。
“我爱你!”三个字。说完,那当时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使尽全身力气把酒杯抛向夜空,随着那声脆响,碎落了一地人影。
“因为,她是叶萱,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圆满,甘愿自己无数次痛苦轮回的叶萱。”大少挂着笑,沉声清清楚楚地说。
柴俊喃喃学语:“为着自己所爱之人……”
“你居然趁我不在接客!”门口响起声惊呼。两人闻声望去,叶萱站在那,一脸愠色。
有所准备的大少往被窝里缩了缩:“柴少听说我住院,过来看望,也是刚刚才来。不信你问依依。”
叶萱怀疑地望向柴俊,后者正直直地看着她。那双开始慢慢燃起火焰的眼眸中,映出满眼血丝的她,比起刚认识那会,叶萱整个人瘦了许多,却那样精精神神地站着。因为生气的缘故,嘴角有些上翘,她脱下手套,挽起柴俊往门口拉:“行,看过了啦,心意也领了,柴少,您慢着走,改天我们再去您那儿串门喛。”
“你倒真不拿人家当外人耶。”身后大少的一句话令得柴少怦然心动。叶萱歪歪头,这话?貌似,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懒管!
她将柴俊拉出病房,反手带上门:“柴少,不好意思,他明天有台大手术,我不敢……”
“我理解。”柴俊温和地止住了她下面的话,“叶萱……”
叶萱透过门缝张望着病房里面,有些心不在焉地等着柴俊往下说,良久没听见声音,她愕然回转头。
“是不是,很辛苦?”
她一怔,接着,泪水打个圈,奔涌了出来!她从未对他玩过“真心话”游戏,可是,他懂她!什么话也不需要多说,什么苦也不需要述,他同陈瑁辉一样懂她的哀与愁。人生短短数十载,自己何其有幸,有个爱人,有个知己!
模糊中,有软软的、似布般柔的东西伸到她脸颊上,叶萱定睛一看:柴俊正扯着自己的西服袖口为她擦拭眼泪。
“从新加坡回来时在机场免税店买的,”柴俊无所谓地继续扯着那件上万的西服在她脸上轻拭,“小姐把它夸得天上有世间无的,什么天蚕丝、羊羔绒面料,恨不能说成穿上它就刀枪不入。我再去新加坡时一定要退掉它,白花我那么多钱,你看啊,连基本的吸水性都没有。”
叶萱“扑哧”一声笑落了眼泪。美丽的容颜在泪水的映衬下尤如一朵娇艳的雨后玫瑰,看得柴俊竟有些呆愣住了。
她幽幽地叹出口气,掏出纸帕,缓缓为他擦干衣袖上的泪痕,低着声气儿喊了声:“柴俊!”
他没有答话,兀自醉在那声浅唤里。
“我……我怕!”
“不怕,明天我陪着你。”
叶萱蓦然抬头,他竟是懂的,懂她这句莫明其妙的话,懂她从未曾对人语的压力与负累。柴俊,柴俊!就这样懂着她、关心着她,强压下自己的心事哄她、逗乐她,却从未向她索求过哪怕一句真心话。
如果,一生,注定要负一个人,叶萱痛得心尖尖顶都在发颤:对不起,柴俊!
手术定在早上八点钟。
当曙光透过窗帘带进一抹微弱的晕白时,大少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萱!”
他的手在两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