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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微微摇头,不肯给出答案。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哥哥是什么心思?从小到大的相处,他对哥哥的性情和心理了如指掌。
不过,他没有戳穿,只是继续问:“今天明明可以放水淹城的,长社唾手可得,哥哥为何不肯下令,难道顾惜城中那所剩不多的百姓?”
“不,我想要王思政,我不想他葬身洪水。慕容绍宗和刘丰生不幸罹难,我国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已所剩无己,只怕将来西征之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力而为吧。”
“就为了生擒此人,或者逼其归降,你就不惜自己性命?”
赵源的笑容有点苦涩,“若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我愿舍鱼而取熊掌。”
“熊掌是王思政?”赵汶有点不理解哥哥心目中的价值是具体如何衡量的。
“夫济大事以人为本,如何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赵汶无言以对了,心中的不甘去了一点,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他当年机关算尽,父亲仍然坚定地选择了他哥哥,而不是他了。
赵源的神情中似乎又恢复了一点许多年前,对弟弟的那种真切关爱。他伸出手来,对赵汶的肩头拍了拍。
然后,他用微弱蚊鸣的声音说了一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也是怕死的啊……”
说罢,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示意赵汶可以出去了。
赵汶在努力分辨清楚这句话之后,眼眶里突然酸涩起来,好像被风儿吹进了沙子一样。他猛地起身,疾步离开了。
199
199、梦警 。。。
当早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敞开了一半的窗子照耀进来时,正在睡梦中的赵源突然一个轻微的抽搐,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颇为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昨晚燃烧着的灯烛已经彻底熄灭了,看起来灯油已经冷却许久了。榻前的盆子里原本满满的冰块现在化作了半盆清水。窗外,则遥遥地传来军队集结的号角声。
赵源并没有召唤亲随进来伺候,而是手扶着榻沿,慢慢地坐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弯腰,掬起盆子里凉冰冰的清水,洗了洗微微发烫的脸。因为受伤不轻的缘故,他半夜里发起了高烧,服下汤药之后,才勉强睡着。现在虽然没那么严重了,却仍旧持续着低烧,很难受。
洗过脸后,清凉了许多,似乎思维也跟着清晰了。他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将刚刚做的噩梦在脑海里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梦境的开始还是昨天在阵前的情景,只不过那一箭并没有射在现在的位置,而是正中咽喉,深深地进入了脖颈。那种剧痛格外真切,火辣辣的,好像烙铁刺入皮肉一样。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死,还能自己拔掉箭头,掉头狂奔,极力地跑着,好像有谁在后面追杀一样。
跑着跑着,他突然崴了脚,跌倒在地,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逃命了。回头一看,果然有一群人挥着刀,杀气腾腾地追来。惊恐之下,他一抬头看到面前有一片丛林。灌木丛中有一条两尺宽窄的小路。
逃命要紧,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于是他连滚带爬地从这条小路钻过灌木林。没想到,视野突然开阔,下面竟然是个黑漆漆的深渊,他来不及反应,一头栽了下去,朝着万丈深渊直直地坠落。
他想叫却根本叫不出来,一颗心瞬间到了嗓门眼,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坠落的过程。在这个瞬间,他似乎看到悬崖峭壁上斜伸出一株树木。那树木,是柏树,和当年他在东山上请贾子儒给他卜卦时候所看到的那一株,一模一样。
随后,他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将这个惊心动魄,却颇有几分真实感的梦境仔细回忆完毕之后,赵源不禁悚然了。
因为当年贾子儒对他说,他将来要遭遇的大劫将会发生在九年后,那么正好是今年;在改朝换代之前,现在自己还没有篡位,回京之后肯定要让傀儡皇帝让位。看来,这个大事要发生在他回京之后,登基之前;和“东”“柏”两字有关,那么东山和柏树,不正好吻合吗?
这个梦是不是个预警,有人要在东山的行宫埋伏刺客行刺他,将他逼下悬崖,制造出一个他自己失足坠崖的假象?这个人是谁,是赵汶吗?
对于赵汶会采取怎样的方式取代他,他曾经做过很多次设想,每设想一次,他都会很痛苦,很悲哀,心中一阵阵钝痛,好像精神上遭遇了一场严重打击一样。他宁愿是自己错怪了弟弟,冤枉了弟弟,杞人忧天了。可是,当初刘桃枝曾经亲眼看到过赵汶的那个动作;而昨晚,赵汶悄无声息地坐在他身边,手指从他的脸颊逐渐滑下,是不是又一次未遂的谋杀呢?他不愿相信,但是……
如果他是赵汶,想要谋杀,肯定要采取一个比较稳妥,制造意外的方式。前两次赵汶的疑似举动,都是很不理想的。因为一旦出事,赵汶自己肯定摆脱不了凶手身份。但如果是梦境中的那个方式,赵汶完全可以用一个不错的谎言掩盖过去。然后,以晋阳霸府中第二号人物的身份,顺利接掌他的权位。
赵源微微皱眉,目光幽深地思忖着最周全的对策——第一,回京之后不去东山,哪怕皇帝在那里为他接风洗尘也不行,地点由他临时决定。但这样做的弊处也不小,谁能料定赵汶会不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新的布局反而令他无法防范呢?
第二,最好寻得赵汶一个大一点的过失,将其革职,由赵演来代替。这样一来,赵氏霸府的第二号人物就成了赵演,一旦他发生什么意外,子嗣年幼无法承担大任,那么继位的就是赵演。如此一来,赵汶就算杀了他,也无法顺利继位,这次出征前又被他剥夺了京城戍卫的兵权,根本没有能力从赵演手里夺权。如此,赵汶就不敢如此豪赌,孤注一掷。
左右权衡,第一个对策不周全,第二个对策虽然稳妥,然而赵汶一直谨言慎行,根本找不出大的过失来。叫他捏造证据,诬陷弟弟,他在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尽管他一时间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主帅升帐,召开军事会议的时间已经到了。各路将领已经准时悉数到场,军中纪律相当严格,他身为统帅,自然不能公然违纪,只好暂时把这些烦心事放在一边,换了衣裳出去了。
中军大帐内,将领云集,济济一堂。虽没了慕容绍宗和刘丰生,然而高岳、韩轨、彭乐、段韶、斛律光、可朱浑道元等大将一并在列。一见他进来,立即起身,齐刷刷地行了军礼,“大将军。”
此时赵源只穿了战袍,头戴玄色武弁,没有了甲胄遮挡,脖子上厚厚的绷带显露无遗。
众人一眼瞥见,大吃一惊,不由得纷纷询问他的伤势如何。
他笑了笑,神态轻松地回答:“无妨,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大家见他的行动并无障碍,脸色虽很差,不过精神却还好,也就稍稍放心,不再多问了。接下来,他在主帅的位置上坐下,开始和众人商讨军事部署。
在座将领多半都是六镇出身,有鲜卑人,匈奴人,敕勒人,汉人。这些人早已被鲜卑话,基本不识汉字,说汉语也有点勉强。因此在排兵布阵,讨论军机时,赵源只有用鲜卑语,才能和他们准确交流。
不过,作为大行台参军的陈元康和杜弼这两个文官,还有赵源的大将军府功曹赵道德,也列席了这个会议,他们只能一头雾水地坐在一边,随时等待赵源询问,或者出谋划策。另外还有通晓鲜卑语和汉语的史官,坐在不远处记录他们的对话内容。
会议进行了一大半时,赵源突然瞥见有信使站在帐门口,正在和守卫小声说着什么。他高声问道:“可有急报?”
守卫代替信使回答:“禀大王,是晋阳来信,王太妃突发急病……”
话音一落,帐内的气氛有点骚动,赵源立即紧张了,“拿信来!”
守卫不敢耽搁,赶紧接了信件,快步来到他面前,奉上书信。
赵源拆开信封,目光迅速浏览了一遍,紧接着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脸色凝重,沉吟不语了。
周围众人并不敢多问,只有他下首的赵汶,颇为忧急地朝他这边打量着,明显坐不住了。
他对赵汶招了招手,手捏着信纸,转身到了内帐。很快,赵汶跟了进来。
“哥,信里面说什么了,家家怎么了?”
赵源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看来,只是叹了口气,道:“好端端的突然中了风,差点没命。现在人瘫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严重,会不会再次发作。”
“中风?”赵汶一脸愁容,道,“这病倒是凶险,很容易危及性命的。”
他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将信递给弟弟,“你看看吧。”
赵汶接过信纸,仔细看完,颇为烦恼地说道:“这病很是棘手,现在谁也说不准,我看……已经两年没回晋阳了,想不到家家的身体却不好了。不能在病榻前伺候已是大不孝,这一次万一……唉。”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已经隐隐有了点愧疚和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一贯很好,我离开晋阳的时候也是如此。中风这疾病,上了年岁的人容易发,又没有什么前兆,谁能料想到?”他非常犯难,踌躇了好一阵子,“我想立即动身,日夜兼程赶回去伺候,以尽孝道,可这里又没有人能代替我。眼看着战事到了最后阶段,拿下长社,指日可待,总不能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
赵汶想了想,提议道:“哥哥的心思我明白,我也很想回去伺候家家。不过……我看不如急令阿演回去伺候,此时京城太平,他那边倒也可以勉强脱身。且京城距离晋阳比这里近。”
赵源立即否决了他的想法,“虽然路程近那么两三百里,不过这边去信到京城,阿演接信安排好京城事务再去晋阳,至少要耽搁半个月,肯定不行。”
赵汶想想也是,于是默然不语了。
赵源负着手,心事重重地踱了几个来回,终于停下:“家家辛辛苦苦将我们养大,眼下卧病在床需要我们照料了,我们却不能回去,这就是大不孝。万一她真的出什么事情,我岂不是遗憾终身?”说话间,眼睛里已经浮起一层明亮的水色,又是一声重重地喟叹。
“哥……要么我代你回去?”赵汶犹豫片刻,终于试探着问道。
“让我想一想。”他在旁边的胡床上坐下,双手掩面,沉吟片刻。等两手移开时,已做出了决定:“你代我去吧。”
200
200、放虎归山 。。。
赵汶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略显犹豫,“这……”
“你代我去吧,反正这边也不缺你一个,家家那边才真的需要你。”
“你信得过我?”他鬼使神差地问出这样一句。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怕这样平白引起赵源的怀疑,不免有些忐忑了。
大概是着急上火的缘故,行动时也没那么注意了,赵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眼底出现了浅浅的灰暗,脖颈伤口处的纱布上也有血色渗出,慢慢扩散开来。他并不回答赵汶的疑问,只是捂着脖子坐在胡床上,表情略显痛苦。
看这情形,赵汶估计他的创口处裂开了,正准备去找医官来处理时,他突然开口说话了:“我如何信不过你,你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呢。”
赵汶一下子愣住了,饶他博闻强记,可一时之间竟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救过哥哥的性命。
他主动解释道:“当年我被兄兄冤枉谋反,被打了个半死,哮疾发作,要不是你及时送药,肯定没命了;再早些年,我和郑大车的事情惹兄兄大怒,挨了一百大板给羁押起来,不给治伤,准备废黜。若不是你带人去给我医治,又冒着风险替我送信给司马子如求救,我哪里能活到今天——你要真是想我死,当初只要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