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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蜂蜜水事件,她看见杜妈妈带着的几人都作如是表情,配合着张张粗俗嘴脸倒也好认。她其实很奇怪方氏怎么会容许杜妈妈老带着这帮不入流的人做不入流的事,或许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杜妈妈本也不是好的,方氏竟会器重她,真是叫人大摇其头。
反正已经跟杜妈妈撕破脸皮,苍苍也没道理给她的人好脸色看,她冷淡地问:“你说夫人们要见我?都是哪几位夫人?”
019东窗事发了
长安侯墨鼎臣育有三子,分别为世子墨柏,老二墨松和老三墨杨,这三人都有一位妻子,再加上墨鼎臣原配侯夫人,那这府里便拢共有四位夫人。
是杜妈妈底下人叫的苍苍,那么该“夫人们”里就应该有方氏,其他的呢?苍苍想不到还有谁会对她感兴趣,或者说除了毒害墨松她不觉得自己最近犯了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事。而下毒之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夫人们”三堂会审。
这青不青黄不黄的传召是为了哪出?
她问来人,后者却撇撇嘴:“哪那么多废话,去了不就知道了?”她说罢管自己先走了,转身时那眼里“你要倒霉了”的意思明明白白,任谁都看得出。
苍苍默默叹气,朝屋里说道:“我去一下。”走出两步又加了句,“你先睡吧,不用担心我。”想想又觉得这话多余古怪得很,不由摇摇头,拢着冰凉的双手踏上夜路。
没想到真的是三堂会审。
苍苍走进主院大厅,看着眼前的阵势不由愣住了。
只见大堂主座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衣饰贵气的女子。
左边的那个是她冷视了多年的人。面容皎好气质柔婉,发上颈腕皆配饰简约清贵的首饰,充分展示了出身书香世家的清华之气。当然,若不是连日忧愁烦郁而坏了气色短了风度,她会更显得温柔亲切,一如她多年来苦苦维持的形象。
此人正是墨松的结发妻子方氏。作为侯府中流砥柱的妻子、帝师方老太傅的孙女,方氏如同连通侯府与朝堂上以老太傅为首的文官言官的枢纽,虽然因为她能力和身份并不出挑,这作用微乎其微,但也颇受墨鼎臣重视。
可惜她的家教侧重于琴棋书画,本也不可能嫁入侯府这等是非之地,所以并无当家理事之才。如杜妈妈那种应当发配到角落的角色却在她眼皮底下作威作福,这是她的任人唯亲;房家那门亲事则体现了她的眼光短浅自私狭隘;另有丈夫不爱不重儿子敬而不亲,无一不是源于她为人处事的不妥当。这也是苍苍一贯低看她、甚至不屑与之计较争斗的原因。
此时她正微蹙着柳梢眉瞥了苍苍一眼,眼里厌恶一闪而过,又拿眼瞧了瞧另一个女子,不解又不耐烦的样子,但没有开口。
苍苍心中了然,今天这事不是她带头的。
她转而看向另一人。能在方氏的地盘与她平起平坐,那就只有……
果然,第二个女子年岁稍长,乌发如鸦,首饰典雅大气,服装上较方氏多了股古板端庄之色,连她的体态容貌都如同戒尺规量过一般的正规正矩,大有当家主母的味道。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她便是世子夫人罗氏。与世子墨柏的草包昏庸天差地别,这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将执掌侯府的权力牢牢攥在手中。据说当年世子之位的争夺战中,墨柏之所以能打败样样出色、甚至已经被墨鼎臣默许为接班人的墨松,除了墨松犯了一个大错,叫殷帝抓住了把柄,借机发作不允其袭爵外,同时也有罗氏辛苦筹谋争取的身影。
对这个能干到可以坏他大事的儿媳,墨鼎臣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但同时,罗氏尽管执掌了侯府中馈,却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她终是犯了忌,墨鼎臣不会任一个不以侯府大局为重的人做大。世子夫人,说白了,就是个没有前途的可怜打工仔,可叹她犹不自知。
目光划过罗氏保养得宜的脸,苍苍一边走近一边继续打量另外坐着的两人。
接着眼前便是微亮。她看到那个坐在方氏下手的少妇,她还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姿容逊色于方罗二人多矣。
体态丰腴脸如满月,打扮上充满小家碧玉的特色,说好听了叫自然简洁,说难听点就是俗气粗陋,更甚有股暴发户的味道。好在双眸如杏,添了些许灵动喜色;高耸得夸张的发髻又使得圆胖脸和谐富贵。
这位便是三爷墨杨的夫人闵氏。
墨杨从商,闵氏即是富商之女。因这个时代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卑贱,三房两口子皆不受人待见,即使在侯府里,闵氏也是小心谨慎不轻易出场参事的,但要说她对人曲意逢迎卖乖讨好,又绝对没有。
这个看似无貌无才的三夫人其实是侯府里苍苍最欣赏的人了。别看她憨憨静静,眼里闪着可亲笑意,一副无害模样,但她厉害着呢。她不争不斗,但谁也不能找她麻烦。活于侯府却不被同化,穿衣装扮都自有风格,这本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事。
尤其苍苍知道三房表面上不肖无用,其实他们顶起了侯府的经济命脉。从商,不过是墨鼎臣眼见政途坎坷局势动荡而找的退路罢了。
不长的路终于走完,苍苍心中估量着接下来等她的会是什么,行了一礼后就静静地立在那里,任带她来的那婆子上前交代。
好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却拿余光去瞧坐着的第四人。那人坐在罗氏下手,亦作妇人打扮,年轻娇美,妆容风骚,眼角眉梢带着媚意,在这寒冷的晚上居然还穿着低领飘逸的流纱裙,当真是身姿如柳肌肤赛雪。
苍苍想了一会也没想起她是谁。
三个正经的妇夫人没有说话,倒是此人用好奇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苍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掩嘴笑道:“难怪,妾身说有哪个丫头胆子那么大竟打那等主意,原来是个精致惹眼的。二夫人,你院子里有这样出挑的,你也舍得让她成日地与针线打交道,要早早地提拔了,调教起来,哪里会发生眼下的丑事?”
这人一开口,那细亮的声音就吵得苍苍耳朵疼,尤其是那审估货色一般的眼神令她联想到秦楼楚管里的老鸨恩客。她直觉不喜,等听完了话,她有些错愕。
这意思,莫不是指责她不检点勾搭了谁?
她正眼看了看对方,见她神情得意,挑衅地瞟了眼方氏,不似无中生有。苍苍也跟着去看方氏,发现她也是愕然。
方氏很快调整表情,先示意下人退下,只留了杜妈妈柳妈妈侍立左右,一面对那妩媚女子道:“你煞有介事地喊我们几个来说有人败坏了门风,又叫来她,”她手一指苍苍,“莫非败坏门风的人是她?你总要拿出证据来,别是寻我们开心。”
“哎呀,就是借妾身十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开夫人们的玩笑。既然二夫人不耐烦,妾身便开门见山了吧。”她环视几人,尤其和大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苍苍,盈盈起身走过来笑道:“苍苍是吧?”
“是。”
“三日前,就是上个月二十八,你可去过二爷的寝室?”
苍苍眼皮微抬轻轻扫她:“去过。”
对方便稀奇地睁圆眼睛问方氏:“二夫人啊,你怎么能让一个拿针线的丫头进上房伺候呢?”
方氏扶着额头,听问冷笑一声:“风姨娘,我二房的规矩还不用你来过问吧。”
风姨娘?苍苍这才知道妩媚女子原来是墨柏的妾室,还是生了庶子最得宠的那个。
可是她不该忙着与罗氏斗个你死我活吗,来管她的闲事做什么?
她想起刚才她与罗氏交换的那个眼神,又看看站在方氏后面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柳妈妈,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又听风姨娘娇嗔道:“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规矩不能乱呢,这一乱不就乱出事了吗?好吧,如果妾身不拿出点东西叫大家瞧瞧,恐怕要先被二夫人赶出去哩。”
她婉转地唤了一声“花林”,随即一个高挑清秀的丫鬟便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样东西。
风姨娘努努嘴:“去给夫人们瞧瞧?”说着似叹非叹地瞅着苍苍,好像她犯了大错一样怜悯惋惜不已,“琼儿身边有个活泼的小厮,想必大夫人也是有印象的,他呀,没事就喜欢乱跑,昨儿不知跑到哪里捡了这么块帕子回来,说是看上面的绣工实在精巧想研究一番。不巧琼儿见到了,他见上头沾满血迹,怕牵扯个什么事,便交来给妾身。妾身又惊又怕——毕竟上面是真真的血呀,本想赶紧丢掉的,但一看那几枚草叶绣得确实漂亮,针法还有些眼熟。”
“妾身琢磨了一阵,就想起了逢春院的主针——那主针技艺高,绣的东西品次上乘,妾身喜欢,平时就多留了些,看多了便眼熟,时下一比较,这帕子也是出自她手。”
“这有了线索,帕子便随意扔不得了。说起来也是好奇心害死猫,妾身找来杜妈妈,一问竟得知……”她叹着看看脸色发青的方氏,摇头说,“竟得知帕子是从二爷房里扫出来的,本该丢了的,却不知为何遗落在府里头了。这还了得?一个绣女的私密之物出现在男主人房里,还,还沾着不明不白的血……”
她后面说了什么苍苍没在意,她只是直直地盯着方氏手中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面冷如冰。
那是她仓促无奈之下踢进墨松床下的。
方氏愤怒得浑身发抖,猛然站起瞪住苍苍:“你到底对老爷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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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缤纷女人戏
方氏的反应很激烈。也是,任谁得知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企图或者已经染指了自己的丈夫,都不会冷静。
但在场只有方氏自己和苍苍知道这句质问的真正含义。
她在问苍苍到底怎么害墨松了。先是中毒,后是染血的帕,她眼中这个私生女,这个野种,绝对在处心积虑地谋害丈夫。
她恨啊,她怒啊,她早说不能留她不能养她,这下好了?翅膀一硬就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是要要了她的命,要毁了二房吗?
她浑身发抖,看着苍苍就像看着一个索命的恶鬼,各种悔恨仇怨。这种表情深得几个女人的理解。
罗氏和风姨娘幸灾乐祸想,哪个男人不偷腥?哪段婚姻里没点腻味?别看二叔(二爷)十几年只有你一个,你就高枕无忧了,现在也叫你尝尝自己男人被人惦记的滋味。
一边腹诽着,两人一边对视一眼,视线接触处迸射灿烂火花,但她们也没忘记眼下彼此是合作关系,遂各自转头。
风姨娘美滋滋地想,给二房惹惹麻烦是好的,方氏已经不堪重负了,侯爷说不定会将二房的权力分一点出来。三房是没指望的,那好处就全进大房,而罗氏不能更进一步了,只要她跟世子吹吹枕边风,得利的还不是她?可怜罗氏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单会给她做嫁衣裳?
罗氏的想法也差不多,无非就是把二房的水搅浑,就算弄不到好处,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方氏添添堵她也乐意。
不过她还有一层考虑。
那精明探究的目光不断在方氏和苍苍之间来回。她一直有个怀疑,怀疑苍苍的身世。当年一系列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甚至参与了一部分的,再者别看那十三岁的小女娃还没张开,但眉目依稀有当年那女人的影子,由不得她不多想。
如果苍苍真是墨松和那人的女儿,那么墨松完了,二房也完了,这对她可是天赐机会。所以她知道帕子之事后深觉有文章可作,立即想到了当面试探。
在她想来,如果苍苍是墨松的女儿,听到她要勾引墨松,方氏一定会像听到天大笑话般满脸不可置信。可是,眼前她那愤怒悔恨的神情不像作假,真跟丈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