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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队伍走了大半日方到帝陵,殉葬的妃嫔早已入殓躺在地宫里静静等待皇驾到来,一如她们生前的样子。
含星扶着皇帝站在帝陵外,瑞安王站在她二人身后,两位太妃站在瑞安王之后,其余亲贵依亲疏长幼站好。礼部侍郎孙郅主持,含星此时方知,原来前来传旨的人是礼部侍郎。
待地宫封闭,浩浩荡荡又是原样回宫,待一切停当,天色已经漆黑,含星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近侍宫人春桃看看更漏:“回太后,快三更了。”
太晚了,含星这样想着,任宫人伺候梳洗便歇了。大约是累得过了,含星辗转未能成眠,隔着藏蓝的床帐看外面未熄的烛火。
儿臂粗的牛油烛,一盏孤零零的燃在床帐外的鎏金仙鹤灵芝烛台上,为着含星前几日睡不好,内侍专门点了檀香。上等的白檀,点燃后香气似水银一样无孔不入,嗅过果然心静如水。含星伸手摸着身下的苏绣仙鹤祥云褥子,心里仍有些恍惚,一日之内的变化太大,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成了太后。
受新帝拜时,她看着那八岁的孩子,讶异小小孩童竟露出那样坚毅而又冷漠的神情。新帝一开口,言谈间还带着几分稚气:“是琳妃害你?”
含星看看站在新帝背后的瑞安王,后者微微颔首,含星便点头:“是。”
“那你恨她?”
“是。”
“那我便与你好。”新帝说完这孩子气的一句,上前拉了含星的手,含星哑然,小孩子,还没懂事就先学会恨,学会辨认同党,真是可怜,可怜生在帝王家。
含星揽着新帝:“陛下叫什么名字?”
新帝一歪头:“你叫什么?”
“我叫柳含星。”
“含星?”
“我娘生我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天上星星飞进她嘴里,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含星淡淡一笑。
“孤叫梁沅。”
瑞安王忽然咳嗽一声,正说话的二人看向他,他躬身道:“陛下当自称‘朕’,娘娘当自称‘哀家’。”
含星诺诺,新帝却冷哼一声:“朕与母后私房话不必如此繁琐吧。”
那一声母后让含星受宠若惊。
新帝嘴上虽倔强,到底改了称呼,瑞安王低头称是,再无二话,待他二人说过了话,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复又开口:“陛下该去听礼官讲礼节了。”新帝听了,便向含星请辞,内侍李保领了新帝出去,瑞安王仍旧站在下首。
“娘娘天资聪慧。”瑞安王浅笑,宫人早已退下,宫门也阖上了,含星知道此时宫中的内侍宫人侍卫皆是瑞安王的人,自知如俎上鱼肉,立在上首不卑不亢:“王爷过誉。”
二人对面立着,不远不近,瑞安王看着她孝服之下露出的华丽裙摆,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新帝登基后自会晨昏定省,孤想劝娘娘一句,莫耽搁新帝太久,国祚为重,新帝要学的东西很多。”
他的话里意思,含星很明白,梁沅自幼丧母,丧母后辗转在多个宫里待过,后来终因“淘气”不得不迁出来,由乳母养育。大行皇帝子息并不单薄,瑞安王独独选了梁沅来扶持,为的就是他与宫中其他妃嫔无甚瓜葛。此时梁沅继位,瑞安王更不希望他与含星这个太后太过亲密,怕含星挑唆。
含星面无表情:“王爷说的是。”她不蠢,审时度势四个字她在冷宫里听那些废妃说过多次,她虽然从未有机会经历宫里勾心斗角,但是听来听去,那些故事刻骨铭心。
瑞安王看她答应了,料想她不会阴奉阳违忤逆他的意思,便告退,正欲离开,忽听含星说了句:“王爷留步。”
“娘娘?”
“我。。。。。。哀家的家人,十年前充军官卖,哀家想请王爷帮忙。。。。。。”十年了,充军之地辛苦,家里父兄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十年前她被关入碧涛馆时,心里无比担心的便是家人,她的罪名是失贞,家人就算不被惩处也会颜面尽失门风扫地,十年自责,竟然有出头之日。含星心里想的头一件大事便是要寻到家人,补偿他们受的苦。
瑞安王的眼神有了瞬间的凌厉,他看着含星,让她不寒而栗,他冷笑:“娘娘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含星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要求竟会换来瑞安王如此神情。
“娘娘莫觉得自己如今大权在握便可以鸡犬升天,就算娘娘找到他们,本王也不会给他们一官半职。”
这人!含星无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臣告退了。”瑞安王却没理会含星的话,拂袖而去。
梁炅出了长春宫,一路疾行,说不上自己生气在哪里,亲随在后面紧赶慢赶,不敢叫他只能自己心里暗暗叫苦。等梁炅快走到重华门时,他终于停了脚步,望着重华门外的那条路怔忪,亲随气喘吁吁终于跟上,小心的说:“王爷,您怎么不走了?”
“派人去寻柳家的人。”梁炅吩咐完,缓缓的穿重华门而过。
重华门外,这条路直达御花园,条石平整如镜,走上去脚底不知为何总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喝醉了酒。十年前,他不就是喝醉了酒,险些铸成大错,幸亏将他带大的内侍王全安机灵,将那件事掩过去,否则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梁炅远远望着御花园,到底没走进去绕路而行,心里轻叹一口气,想着做完这件事,就再不欠那女人什么了吧。
、扶摇青云非所愿(三)
新帝登基,尊大行皇帝为圣德帝,改元长宁,封瑞安王为摄政王,尊柳氏为太后,满朝文武冲着宝座上小小的孤家寡人山呼万岁,摄政王梁炅不必跪拜,鹤立鸡群似的躬身站在百官之首,听着自己身后万岁之声,心神一荡。
含星看看自己面前两个贵妇,衣着华美气宇不凡,一看便知是多年居高位养出的气度,她垂下眼睛,盯着内侍刘宝昨日巴巴换上的地毯。
波斯贡品,毛长足有三寸,当中织着葡萄石榴,四周是缠枝西番莲,一脚踩上去绵软如踩着云朵。含星用脚轻轻去碰一朵含苞待放的西番莲,那花随着长毛挺立倒伏而时而苍白时而艳丽。
萧太妃先绷不住,她本以为太后的位置非她莫属,哪儿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十年前仅承宠一夜的女人竟然一跃而上。
圣德帝出殡那天她一直站在含星身后,胸中厌恶之气难以遏制,今日携了乌兰太妃同来就是想出出胸口恶气,哪知自己气势十足坐在这里半天,含星竟是恍如未见自顾低头沉吟。
“娘娘好待客,我和乌兰太妃坐在这里半天了,娘娘竟然视而不见,真不知娘娘当初是怎么学的宫廷礼节。”萧太妃重重扔下粉彩事事如意盖碗,盖子铛一声落在桌面上,转了几圈差点落地。
“太妃息怒。”含星慢悠悠说,虽是在劝慰,口气却轻慢的很:“太妃今日来到底为何事呢?若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不喜欢人多。”
萧太妃听她劝慰自己,还挺胸冷哼,待听完含星这番送客的话,气得几乎跳起来,伸出一只戴了硕大红宝石金戒指的食指,颤抖着:“无知村妇竟敢如此做态。”
乌兰太妃不愿惹事,连忙说:“既然太后日理万机,我们还是该日再来打扰。”
萧氏一门世代簪缨,萧太妃自二十七年前入宫伴驾便是无上荣宠,圣德帝一面是兼顾萧氏家族的兵权一面是宠爱萧氏率真爽冽,多年盛宠,萧太妃如何能够容忍含星此时轻蔑之举,登时怒急扬声:“你算什么?不过梁炅小儿的一只狗,本宫今日拜你不过是打狗看人面!”
含星听了,目光如刀,猛然起身,乌兰太妃见事态如此,悄悄遣了人去通报梁炅。
“我是当今圣上策封的太后,萧太妃你说我是摄政王的狗,是何居心?”含星厉色,几步就到了萧太妃面前,四目对视毫无惧色。
萧太妃原是气急,加之在她眼中皇帝不过一孩童而已,口不则言,含星咄咄之态令她厌恶抬手在含星肩头推一把:“狐假虎威!”
含星却应声而倒,扑跌在地,春桃叫一声:“太后!”顿时一群宫人内侍拥上来,有询问的有叫唤传太医的,萧太妃吃惊:“她自己跌倒,与我无干!”
“怎么回事?”一声喝,乱哄哄的宫人们安静下来,跪拜:“皇上万岁,摄政王千岁。”
皇帝站在门口,看看萧太妃再看看含星,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拉起含星的手臂,撩开袖子,只见一截白如藕节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大块青紫瘀痕,春桃低低一声惊呼,含星则是立刻甩开了皇帝的手:“皇儿不可造次。”
跪了一地的宫人为着皇帝还没说话都不敢吭声不敢起身,殿里安静得听得到呼吸声,梁炅站在门口神色如常,皇帝缓缓踱至萧太妃面前,他那身小小的龙袍腰带上坠的香带玉牌互相碰撞,叮叮作响,他缓缓站定,开口:“刘宝,刚才发生什么事?”
萧太妃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开口却去问下人,不由得一怒:“陛下,方才。。。。。。”
“狗奴才,我问你话竟不回答,还要劳动太妃娘娘?”皇帝怒喝,声线稚嫩却别有威慑,萧太妃怒不可遏却不得不闭嘴。
刘宝急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着萧太妃的面自然不敢过于添油加醋,但是萧太妃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
皇帝听完,声音更冷:“平身吧,传太医为太后看看。”宫人谢恩平身,搀扶含星入内。
含星躺在床上,耳听外面不紧不慢:“萧太妃以下犯上,禁足永福宫三个月。”
春桃低低一笑:“好。”
含星看她一眼,没说话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闹了半天外面才终于安静下来,太医瞧过之后给开了活血散淤的药方,皇帝宽慰过含星:“母后不必怕,有儿子护着你。”之后也走了。
梁炅站在含星床边,神色冰冷:“你不要自做聪明。”
含星似笑非笑:“我哪点聪明,拼着命想护着脸面罢了。”
梁炅转身离去,含星坐起来,抱膝望着金鹤回头帐勾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春桃忽然进来低声:“娘娘,乌兰太妃来了。”
含星嗯一声,并未挪动,看着门口衣衫迤逦,乌兰太妃进门,盈盈拜倒:“参见太后。”
含星示意春桃:“快扶起来。”
乌兰太妃道谢起身落座:“娘娘今日旗开得胜。”
“太妃客气了,哀家很好奇,为何太妃要献计帮哀家呢?”含星盯着乌兰太妃,她神色平静,没有分毫刚刚陷害过别人的内疚:“因为乌兰的心愿只有娘娘能够达成。”
含星问到:“什么心愿?”
“乌兰离家二十载,无一日不日思夜想家乡风土,如今先帝大行,乌兰又并无子女,孑然一身,乌兰想回家乡怡养天年。”
含星听了,默默转过脸去:“太妃怕是要失望了。”
“太后?”
“这种事情有违祖制,恕哀家无能为力。”含星欲送客,乌兰太妃却猛然起身:“都退下,我与太后有话说!”
春桃吃惊,见含星同意,方迟疑着退出去。
乌兰太妃压低声音贴近含星:“柳元宗是你什么人?”
、扶摇青云非所愿(四)
萧太妃禁足的第二日,萧铁龙在朝堂之上便给了梁炅一个下不来,云州三关的守将齐齐告假,或病或老或丁忧,按道理边关守将三月轮换休假,哪儿知道这一次三关守将一同告假,朝内休息的将领竟同样告假,上疏朝廷说自己同样或病或老或丁忧,总之不能去替换。
萧铁龙将这个麻烦扔给了梁炅:“摄政王座下能人无数,随便调几个将领过去替换不就得了?”
梁炅心里明白,事情怎能这般轻易。云州三关之外是北羌,西凉各部,圣德朝五年一战之后,大禹险胜却伤筋动骨,北羌同样动了元气远退千里休养生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