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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许心湖面色越发难看的最大原因,就是听妙允一边为她梳妆一边给她讲妙允一早听来的传言和她是如何回到府里的经过……
相反,万世也在房内开始询问侍女今早街市的传言——同样一种流言,万世越听越开心,许心湖却越听愁闷……
传言的第一部分是这样的:
昨夜在城内有名的销金名流出入之所,歌舞伎馆“甲子都”内,傅家大少开帖设宴,并请来江南第一流乐师七七与京城最有名的舞姬猜心与众显贵公子少爷们欢聚。明府少奶奶女扮男装在座中,还与公子们饮酒作诗同饮,最后更是和座中一位公子双双进了偏堂中……
“天哪……”
许心湖听到这里,面如纸白,浑身冷汗,心中暗道:惨了!惨了!明明不是这样的……虽然有一部分是事实,至于那个公子又是谁?应该是万世吧?但是……这样的传言太容易被断章取义…
如果传到明如许的耳朵里……
许心湖虽然想不出知道这些事明如许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但她可以肯定:这种传言对一个女子来说绝不是什么三从四德良家女子的赞美……一想到之前枕下藏凶之事官商市井间的深远影响,她已经脊背发凉,明老爷更是听在耳中不得不做些什么来保全名誉,而这一次……试问再开明的公公是不是可以忍受自己的儿媳妇做到这个地步?……什么是“百口莫辩”,什么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她今天大概可以有机会深切体会了。
“怎么会这样?”许心湖悔不当初,可是关于昨晚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少奶奶,你不舒服吗?”妙允见许心湖面色不佳,便担忧地道,“那妙允便不讲了。”
“还有吗?”许心湖快要吐血。
妙允点点头,见许心湖担忧地看着自己,便接着讲传言的第二部分:
话说明少奶奶为何会出现在宴席之上呢?原来当夜,本是傅少爷宴请明少爷,但明少爷身有要事无法前去,便想请少奶奶代为前去致上歉意。但一园少爷公子相会,明少奶奶不想声张,便女扮男装前往,傅少爷本想相留但少奶奶执意离去。谁知恰逢台上奏乐起舞,明少奶奶便被猜心姑娘优美舞姿吸引,猜心姑娘得知后更是三请少奶奶留下,赏月吟诗开怀畅饮。也正因为这样,才得知与少奶奶同行同栖的那位公子便是明老爷的干女儿……
“胡说胡说胡说!”这次换万世听不下去了,怒而立起,“这是谁在胡说?她们连话都没有讲过!我更没有说过!”
万世这边厢越听越怒,许心湖那边厢倒有点否极泰来。
许心湖神色稍缓,却很纳闷道:“我不记得曾和猜心攀谈。”
妙允道:“少奶奶昨夜醉意熏然,也许是忘记了吧?听说今早有人问起猜心姑娘明少奶奶之事时,猜心姑娘亲口讲的。”
“也许是吧,”许心湖一听是猜心讲的,便相信七分,而那个风华绝代高洁出尘的红衣女子也浮现在她眼前……忽然许心湖想到什么,便问:“那昨夜也是她送我回来的?”
“傅公子送少奶奶回来的。”同样的问题,侍女边为万世梳头边乖巧地回道。
这边万世一听完侍女的话,娇悄面容多了几分寒意,恨恨地一字一字道:“傅,七,夕。”
与万世不同,许心湖倒是满面怀疑地道:“我没听错吧?不害我已经要烧高香。”
妙允语重心长地说:“少奶奶,妙允对长梳姐姐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妙允不敢多言……只是‘眼耳所及,未必及心’。”妙允是想为傅少爷说一句好话。
“我明白,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许心湖却是这样理解的。
妙允淡淡笑了笑,再不多讲,为许心湖更了衣,便差侍女将一杯茶端了进来。许心湖品了一口,顿觉身上不适少了许多,身心舒畅,便赞道:“好神奇的茶啊!喝一口人都觉得精神许多,这是什么?”
妙允笑道:“明总管今早离开前吩咐妙允准备的‘天御清心茶’,有凝神静气,缓和夜醉之效。”
“明总管出门了吗?”
妙允回道:“今早老爷动身去杭州,明总管去码头为老爷打点,稍后还要转道去常州。”
许心湖点点头,感慨明总管总是这样忙于奔波,随之突然想到一件事:“多备一杯,我想去看看万世妹妹。”
妙允笑道:“少奶奶不用担心,明总管也为万世小姐预备了清心茶,等小姐醒了便送过去。”
许心湖稍稍安心,便继续喝她的茶。
“少奶奶。”这时一个侍女在门口作了个礼报道,“少爷请少奶奶书房一聚。”
“我不舒服……”
“少爷说,少奶奶一定会不虚此行的。”那侍女似乎早就料到她的答案,又传了少爷吩咐的话。
“不虚此行”是指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好事。可是他这样一讲,许心湖不免担心起来——也因为这样,许心湖刚刚想要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拒绝掉,便生生只得忍下,而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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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将园中每一处都烘托得无限美好,可是许心湖却没有半点心思看上一眼。她只是面有焦虑地缓缓向那个书房走去。
——他又打什么算盘?
该不会……
许心湖人到书房门口时,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便自言自语地焦虑着道:“该不会是为了昨晚的事吧?”……不知道这家伙打算怎么样……虽然这件事她模糊地觉得是清白的,但是傅七夕不是送她回来了吗?该不会又和这家伙讲了些什么……万一他相信他那些鬼话,把她看成是并不守妇道败坏家风的女子的话……那和约……
——她忍受到现在,总不会就因为这件事而前功尽弃吧?
越想便越担心,许心湖的手已经渐渐冷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是清白的,可以请万世和猜心为自己作证……也许吧……
迟疑地推开了房门,许心湖深吸了口气,向房内走去。
当她走到书案前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这个家伙不在看帐本,也不在玩弄扇子,更加不是在悠闲地喝茶,而是在提笔写字。
这样反着看时,许心湖虽对那些内容不感兴趣,却发现他下笔的手势和纸上的小字确实都很漂亮……
“娘子来得真快。”眼未抬,笔未停,话却顺口而出。
他说话声音温和,却足以将许心湖那定在他手上的神惊然收回来。
她冷冷道:“长话短说。”
明如许没有和往常一样对她摆出不知所谓的笑,只是在写完一张纸后印了章,再放到手边案上。许心湖正以为他写好字后开始讲话,谁知道他又从旁取过一张书本大小的纸按压在面前,提笔蘸墨继续写。
“没事我要走了。”许心湖可不是来专门看他如何写字的,说着转身要走。
“是要走的。”明如许继续写他的字,语气比预期的温和平稳。
许心湖觉得他话中有话,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明如许写了几个字,侧手蘸了墨,长指执笔继续书写,一双眼睛始终盯在纸上,语气平和道:“收拾包袱吧。”
许心湖心中剧烈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轻描淡写便可以说出这话的人——她突然有千万句想讲,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字可以配成语言说出……
对许心湖来说,这件事太突然了——
她一直在等个机会,但是突然这一天临到眼前,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草率简单的四个字,加上眼前这个人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态度和那种随便打发的语气。她心中顿生一种莫名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感觉——这是侮辱吗?
突然许心湖心中又一震:莫非是因为昨晚的事?难道他真的连解释都不听一句,就这样否定了她?该死的明如许!
——此时此刻,她又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心平气和呢?
“我……”许心湖像是用尽了全部忍耐力去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许久才道,“我不想向你解释,也不会求你……只是……如果是因为昨晚……我没有做亏心事……”许心湖声音中有微微地激动,却见明如许依然不为所动地运笔,纵有再多不甘心,也顷刻化为无力,然后用她最后的理智,讲了最后两个字,“告辞。”
许心湖昏昏沉沉地转过身,却突然听明如许的笑声——她从没觉得人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便回身看着他:只见案前人将笔搭在一边笔按上,笑着一边将信折起一边看着她,她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一定很狼狈,但是她要刻意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所以就看着他笑。明如许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慢慢说道:“早膳后动身去苏州,我要拜见岳父大人。”
许心湖一时楞住。
“为……为什么?”原来不是他要赶走她。
“生意。”答案简单明了。
“你、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这世界上如果有谁可以一句话气死许心湖,那个人一定是她眼前这个温和地对着她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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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许心湖这次是“不虚此行”——她整个早上都沉浸在回家的期待和激动中,更是一路前去和万世感慨,可惜万世却有些无精打采。晌午,明总管打点好各处,预备了三辆马车,第一辆是明少爷和少奶奶乘坐,第二辆是万世和妙允乘坐,第三辆是小白坐,还有两辆是备办礼品。许心湖得知为了夫妻颜面要和明如许同乘一辆马车,心情低了几分;又见小白居然也被明如许邀请同去,更是心情糟糕……好在那个瘟神傅七夕这次没有出现。
万世无精打采,许心湖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明总管打点好府内上下后,明总管要先去常州一带办别的事,再到苏州汇合;还有她古怪的好朋友傅嘉溱,据说一听说要坐马车出门去苏州几天便将她拒之门外。虽然万世很想随明总管去,但是因为明总管说是公事,所以她没有任性。幸好有迟星瞻陪着,只是他不坐马车棚内,偏偏喜欢和车夫挤在车前。阿錾则似乎是因为有少爷在座的关系,车赶的特别平稳,许心湖暗暗觉得这是差别待遇……
远远从甲子都正楼上望见一列马车经过,临窗的少年若有所思,这时一只红袖玉手顺上他的肩。
“公子在想什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猜心。
“猜心姑娘不妨猜猜。”说话轻佻的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傅七夕。
“在想明少夫人的事?”猜心疑惑地望着一直在看渐渐消失的马车队的少年。
“哇,就算用猜的,猜心姑娘也不能这样乱猜啊。”傅七夕顿觉她的话很吓人。
“猜心不敢乱猜,只是公子昨夜走时嘱咐猜心维护明少夫人的事,可见端倪。”猜心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解释。
“咦?”傅七夕调笑道,“好重的醋味啊。”
“猜心猜中了?”她的手无味地放下了。
“再猜猜吧。”傅七夕倒是什么都可以不用烦恼,笑笑地坐回桌前闻香喝茶。
“猜心善猜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猜心也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笑看着自己的傅七夕温婉地笑道,“却猜不透公子。”
“我也猜不透姑娘啊。”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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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湖光山色,许心湖放眼望去,心情大好:
原来花可以这么可爱,原来阳光可以这么温馨,原来她坐在明如许身边也是可以这么开心的——只是这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终于可以回家去了!只要一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