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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不吃也不睡,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失魂落魄,沉默不语,没有眼泪,她似乎已经流尽了今生的泪水。北北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和她讲话。小可也不看她,神情恍惚,旁若无人。支撑不住时,她会昏倒过去,很快又大喊大叫的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不断的叫着之航的名字。豫哲按压住她的双手,北北将她抱在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春节已经临近。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备年货,贴春联,买新衣。有的人家正在张罗着儿女的婚事,贴在门上大红喜庆的“囍”字分外夺目。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这是人最为重视的传统节日,新的一年,翻开新的一页,一切都是崭新的。世间一片繁华景象。可是却有人必须要承受命运的车轮从柔弱的身躯上碾过,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时间带给人们的,欢笑总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而痛苦总是排山倒海,来势汹涌,不可阻挡。
之航被火化的那一晚,小可沉沉的睡去,也许这是之航能为她在这尘世做的最后一件事看着她沉沉睡去,脸上还有干涸的泪渍,安静如同新生,一夜无梦。月华如水,照耀清冷寂静的小院。之航的遗像,他斯文有礼的微笑,他憨实厚道,质朴良善,他是如此的年轻。他短暂的一生,与相爱的人结婚,有了他们爱的结晶,他尚且来不及兑现他相守一生的诺言,便匆匆离去。留下年迈的老母,留下尚在襁褓的婴孩,留下感情甚笃的妻子,留下可爱的学生。他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在人间。
“豫哲,如果不是我,小可就不会被那个王八蛋抛弃,那样的话她就不会遇到之航,不会有今天是不是?如果不是我,你会爱上小可对不对?豫哲,你离开漪澜好吗?离开她,和小可在一起好吗?豫哲,你告诉我,我还能为小可做什么?你告诉我?…………”北北发了疯似的,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豫哲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用手不断的捋顺她的长发:“北北,一切都是命。是小可的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无力改变的,只能接受。”她不要接受,她不要。她说,之航,之航,你醒来,你醒来,你是一个男人,你身上背负着多少责任。你醒来,快点醒来,小可需要你。你还有那么多承诺没有兑现。你怎么能逃避呢?你快点醒来。豫哲,豫哲,你离开漪澜,和小可在一起好吗?我求求你,求求你。这些天,她要接受小可突如其来的发作,要接受整个家庭随时而来的眼泪,在这样的压抑绝望里,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接近崩溃的边缘。她哭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掉尽最后一滴眼泪,在豫哲怀里安然睡去。
谁是谁的沉沦(五九)
春节过后,豫哲向学校多请了一周的假期,又逗留了一段时日才走。期间,漪澜不断打来电话催促。北北知道她的担心与不安。其实漪澜大可不必,她和豫哲已经订婚了,即使不订婚,北北和豫哲也不会怎样。北北因为已经辞职暂时无所事事她留下来陪小可。那天,刚下过雪的晴朗午后,阳光很好,北北喂小可喝了一些白粥。她一直看着窗外,突然对北北说:“北北,我想出去走走。”那是她一个月来对北北说的第一句话。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下床了。北北为她穿好棉衣,带好帽子,围巾,手套,陪她走出小院。一直走向郊外。
村子外面,一片平整的麦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偶尔有浓绿的麦叶露出雪面。阳光照在晶莹的雪上闪烁五色光芒。不远处有火车在一片白茫茫中穿行而过。原野上有孩子在打雪仗,滚成一团。有堆砌好的高大雪人。零星的鞭炮声。空气十分清冷。小可倚着北北的肩,良久,她说:“北北,你知道吗?昨晚我梦到之航。他抱着童童,在一片如同红色汪洋的蔷薇花丛(蔷薇花语:代表崇高神圣的爱情和爱的思念,以及希望)中对我微笑。北北,我还有童童,我会照顾好她,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有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
北北在小可家里多住了一个月。手机早已停机,自动帮她屏蔽掉来自外界的任何纷扰。小可渐渐恢复,带孩子之余,研读佛经。北北内心有些矛盾。她既希望小可能从中受益,懂得看透放下,尽快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担心她走火入魔,不顾所以的丢开一切。偶尔小可会反过来安慰她。小可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尤其是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半岁多的宝宝变得“古灵精怪”,她能看懂大人的表情和情绪变化,也逐渐理解他们话语中的意思。虽然她还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她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并常常利用这一点,来实现她的欲望和要求。她可以平稳的独自做起来,两只手抓住玩具玩,手指灵活,会敲打玩具。有强烈的运动欲望,开始学习爬行。偶尔会模仿成人的发音,小可总是教她说“爸爸,爸爸”,孩子的小嘴就咕哝咕哝的发着类似的声音,令人喜悦。
那天北北去县城照相馆取孩子半岁的照片,特地去了一趟县立中学,之航生前任职的学校。学校建在塬上,大门口有倾斜铺陈的阶梯 ,拾阶而上,银色漆染大门年深日久露出铁锈,轻轻触碰,剥落一地。花园里的迎春花沉甸甸的开满细长花枝,呈拱形垂直而下。唯一一株垂丝海棠树冠疏散,树姿婆娑,偶有几朵嫣红花蕾矗立紫色幼枝头。枝条细长而低垂的柳树已经抽出嫩绿新芽。一片生机盎然。春天来了。北北独自在操场上坐了许久。不断有整齐悦耳的读书声传来。她说,之航,我该走了。你要在天上看着小可她们母女平安喜乐。
北北打电话给一诺,定下来确定的抵达日期。告别小可。
漂泊,似乎成为一种宿命。比这尘世更加动荡不安的,是她那颗无处安放的流浪的心。迈克尔所罗门曾说过,有时候,命运选择把某些东西从你的财产中永久的拿走,接受这一点,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命运剥夺掉她与亲生父母相见确认的根基,让她成为一只浮萍。仕诚亦不是她可以拥有并且挥霍的财产,如同命运毫不留情的从小可身边夺走之航一样。这些都是不属于她们的财产。命运很吝啬,只是交由她们暂时保管,却并不告诉她们何时抽走,总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可是她们只能顺应接受,继续以后的生活。
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踏上去一诺家乡的路途。途经小站,名桃下。匆匆掠过,翩若惊鸿。白色的站牌,黑色的楷体,经年累月的矗立在那里,孤独而静默。没有人会注意,火车甚至未曾停留片刻,疾驰而过。桃下,桃下,妖艳诱惑却仓皇不定。念在口中,戚戚然。隔墙的距离,倚在在家门边看火车的妇人,田野中奔跑嬉戏的孩子,耕种的老农,扬灰的沙场,泛着新绿的草,一片片高大笔直的胡杨,一条细长蜿蜒的河流,成群的牛羊。火车开往1200多公里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注定是一条陌生的旅途,遥远而神秘。
关于她这半年多的经历,一诺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如他所说,他只是在遵从自己内心对人生做出选择。他给予她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甚至并不认为那半年间她做出了错误的安排。他太了解她,她不过是需要爱。一旦决定,一条路不走到尽头,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能够得到一诺,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报。如果没有遇到仕诚,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嫁给一诺,做了他人妇?如果没有遇到一诺,她会不会和豫哲在一起?兜兜转转,十年青春悄然远逝,她却依旧孜然一身。豫哲说的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生命对于她,已经不再害怕失去什么,却也没有什么是非要得到不可。如果曾经有,那便是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仕诚,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了,在那里我将会遗忘曾经属于自己的铭心刻骨的悲伤。
谁是谁的沉沦(六十)
呼和浩特 2011
来到这里两个月了,北北一直无所事事。每天只是在家阅读,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偶尔外出,她会在附近找一间咖啡厅,一坐一个下午,置身人群中,不会觉得孤独和迷茫。一诺的工作很忙,正处于男人为事业的奋斗期,经常加班或者应酬,早出晚归。豫哲的婚期将近了,她想也许该出去工作,这段时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一诺的薪水仅够维持两个人简单的生活。她想为豫哲买一件结婚礼物。婚礼,是定然不会的。
北北决定顺从自己做出的选择,并安然接受这一切。她开始每天顶着烈日与大风,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去参加面试。公交车如同城市一样,破旧不堪,发出沉重无力的轰隆声。空气中流动着干燥热烈的风,阳光暴烈,她无意间抬起手腕,细瘦,有不堪负重的脆弱质地,纵横交错的藏青色与淡紫色血管微微凸起,皮肤因为干燥布满了细小的白色皴裂纹路。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总是觉得皮肤有随时崩裂的紧皱感。手腕上奶奶留给她的玉镯在阳光下散发闪烁光泽。
车停下来,上来寥寥数人,然后继续开动。没有报站,她不知道它即将开向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努力提醒自己注意靠站的站牌,但是却又近视的厉害,所以总是常常坐过站或者提前下车。每天会徒劳的多走许多路程。索性这个城市很小,可她仍旧迷失。
她不断打电话给一诺,从呼伦贝尔南路,绕行至乌兰察布西街后便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身边交错而过的人流与车流。站在暴烈的阳光下,汗水和泪水顷刻而出,风过之处,瞬间干涸,余留的渍迹有紧绷不适感。
也许有某个时刻,她后悔过。命运,总是一步步紧逼而来,让她无从选择。
北北翻开电话本,不知道该打给谁。这个城市,除了一诺,她是否还能找到第二个她愿意接近的人?收件箱里满满记录了她与仕诚相识以来的所有信息。
他曾说,丫头,坚强!
他曾说,丫头,我很想你!
他曾说,丫头,我爱你!
他曾说,我只要你允许我爱你就行了!
他曾说,在我身边也许会很委屈,但是我想照顾你!
他曾说,在我身边每天看到你,我就很安心!
他曾说,丫头,不想看到你再叹气。不要哭泣,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他曾说,这样的爱,没有办法选择。我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他曾说,很难接受你离开。但也知道给不了你更多。
他曾说,这段感情,不知道多久能过去,也许一时,也许一世。不过从今往后,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
他说过这些温情脉脉的话,言犹在耳,却终不得见。深夜,劳累一天的一诺搂着她心满意足的很快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浑圆而沉实的脑袋贴着北北的侧脸,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间回转。她枕着一诺的臂弯,却无法入睡。仕诚的脸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渐次清晰。北北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黑暗中空无一物,徒留她一个苍凉的手势。她选择离开,她想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而他的将来她亦无法进入。说到底,她爱着的是别人的男人。这样的生活于她,本身是种难堪的伤害,多少次她对自己嘲笑过,轻视过,怨不得谁,遇见了,也许是注定要相恋。这样的爱情,不坚强,不高尚,甚至不光明,她并不无辜,却也没有罪。不过是爱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人,不过是迷失在这不被成全的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