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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看主。”
许昭龄叹了口气,“果然是后生可畏,就依们俩个吧。”他又想了想道,“既然咱们送了这么大的情,樱丫头反倒不宜出面了……本想着让她向皇太后和刘首辅陈明情形……”
武景行皱了皱眉,“连夫如今身怀六甲,怎好轻易劳动?”
许昭龄摇头笑道,“们这些小官和商家的媳妇,可不似们家里的夫奶奶精贵,连家有位先辈的管家太太,差点儿把孩子生二门外坤院,坊间一直传闻是女中豪杰。”
连成璧听到这里也笑了,“您说的是曾祖母,那个时候是因运河涨水淹了家的运粮船,曾祖父下落不明,曾祖母肚子里的孩子正是的祖父,她大着肚子指点生意,整整三个月,到底是力挽狂澜,也等到了曾祖父回家。”
武景行听着像是故事一样,摇头道,“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这样的女子了,走吧。”
许樱刚打点上下,预备着见皇太后和程、刘两位夫的礼品,自己也前思后想了许多事由,却听见蝶尾往家里传得信,说是自家老爷与武驸马京郊出了些变故,两与舅爷一同进宫面圣去了,让夫家里等着勿要急着出门。
许樱心里有些忐忑,但见蝶尾的神色不是有什么大事,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拉着元辉问及家中事,“来时娘的身子可好?”
许元辉正开始长个子,手长脚长的不说,牙还缺了两个,说话有些漏风,为了怕丑养成了说话不大张嘴的习惯,“娘……参子好得很……就是想结结……”
许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呢,想不想姐姐?”
“想得。”
“娘家里每日都做什么?”
“娘每日管家森苦得很,四叔整日要银子要出门,爷爷骂他,六叔回来了,他又骂了他,他连门都不敢出了,家里靠着姐姐的店铺,慢慢又有了些银子,山东许家村,咱们家最好。”
许元辉轻描淡写几句,说出了她出嫁后许家的情形,杨氏有了管家权,至少不会看别的眼色过日子了,只是四叔还闹,幸亏有爷爷弹压,后来六叔回去了,这才压制住他,因有她的店铺和家中田产收益家里的日子慢慢的又过成了最好。
“姐姐们有谁回去过?”
许元辉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回去过,不过听说过得都好,大姐都有两个孩子了……”
“这样才是好,可惜许榴终究没福。”
“算命的说二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便是为了渡劫,劫难渡过去了,就回到天宫做神仙了,咱们家这般好,正是因为二姐保着呢。”
许樱笑了,她原先以为死了就是化成泥化成灰了,可她重活了一回又怎能不信这世上有阴司报应,算命得这般说,许是真得吧。
“太太,廖妈妈来了,听说是廖老爹病了,没银子请大夫……”
“拿一两银子给她吧。”许樱随意说道……
绿萝说到一半便听许樱这么说,脸上有些尴尬,“听说是急病,已然咽气了,廖奶妈说要见老爷一面,求老爷太太准她告老。”
廖家……这是彻底的没了吗?“把她带到后座房歇着,等老爷回来了,与他一同见她便是了……”
“是。”
196 完结
这世上的;好也好坏也罢,好也有冷漠无情的时候;坏也有舐犊情深的时候;最要紧的是不能逼太甚;尤其是不能逼得全无希望;只觉得活不下去,兔子急了还要咬,更何况是?许樱上辈子最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从来都是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次……却是……
后座房里冒出浓烟的时候;许樱还跟绿萝商议着要给孩子做什么样的小被子,忽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一般,抬起头却看见滚滚的黑烟夹杂着一股子难闻到了极致的味道从后座房里传了出来,接着是丫鬟、婆子们吓得几乎听不出本来声音的喊叫,“走水了!走水了!”
绿萝拉着许樱往外走,许樱却要往里屋去,“里屋有帐薄子不能丢。”那些金银首饰银票等等失了都能寻回来了,帐薄子对生意却是比命还要紧,她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随手扯下床上帐子当包袱皮儿,开了对开门的铁梨木大柜将里面的帐薄子一本一本的往外搬,绿萝见拉不住她,只得也跟着往外搬东西,没过多大一会儿姚荣家的带着几个丫鬟寻来了,见她这个样子跺了跺脚,“太太!那些个帐薄子就是全烧了又如何?您和小少爷是何等的金尊玉贵!您要是不放心,奴婢们几个替抢帐薄子,您跟着绿萝走。”
许樱瞧了瞧还剩下一小半的帐薄子,又看了看外面,后座房已经窜出了火苗子,前院铜锣响个不停,男女仆役们正往房上浇水,一时半刻还烧不到这里,只是烟大些,“多个多双手,有劝这功夫,东西都拿出去了。”
姚荣家的也没了法子,只能跟着一起搬帐册子,这些东西摆那里看不出沉来,搬出来却沉得很,这些个丫鬟婆子又是做惯细活的,全搬下来往外拿颇费了点力气。
绿萝本是穷苦出身,她对金银可不似许樱那般不意,趁着搬帐薄子,她又把首饰匣子拿了出来,抱着也跟着往外走,许樱一个扶着肚子走这些的后面,心里还想着怎么平白无故就走了水……
一个穿着连家普通仆妇衣裳的老妇,低着走了过来扶她,“太太……扶您……”
许樱她的手碰到自己的一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伸手去推她,这个老太太手里的刀子已经伸了过来,许樱使尽全身的力气向后退了回去,却踩到了自己的裙边,狠狠栽倒地上,那些拿着东西的听见后面的声响,转过头瞧见许樱倒地上,有个婆子拿着刀要刺她,都冲了回来,绿萝离得最近,拿着珠宝箱子往那个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又有几个救火的男仆也围了过来,这才把她抓了起来,扯下那束发的帕子一看,不是廖嬷嬷,又是何?
“廖嬷嬷!太太待不薄!竟然……”
“儿子死了,男死了,孙子也死了,她害得家破亡,让她血偿血偿!”廖嬷嬷看着跌倒的许樱跟她裙边渗出的血,哈哈大笑了起来。
冰凉的手指慢慢穿过她的发丝,许樱只觉得头皮上一粒一粒的起了鸡皮疙瘩,像是身上被包了一层冰块一样,她使劲儿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样也动不了,一直到站她床畔的那个男说话,“一直低估了。”
许樱猛地睁开了眼,看见站她床边的那个男,他穿着月白的直缀,腰上束着丝绦,头上束着发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这个男,这身衣服,还有这男脸上的笑,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挣扎着生下唯一的儿子之后,这个男就是这样站她的床边,假仁假义的安慰她,告诉她孩子被抱回了连家,写太太名下……认祖归宗。
“若非是死了,忽然忆起了许多事,竟不知两次都毁了的手里,原来竟这般的恨。”
“连成珏!”
“恨便罢了,为何连们的儿子也恨?只因为他不认?他对倒是不差的,毕竟他不知道是那个皆知的徐大老板,更不知道有今日全是拜所赐,死之后,他收敛的尸身,瞧见身上带着的那些银票地契,又追问了陪着的婆子,知道了的真身是谁之后,知道他多后悔吗?有家财万贯,却留给了他一分,余下的都散尽了,就高兴了?”
“他是姓连的。”
“连成璧也是姓连的。”连成珏冷哼了一声道,“上一世他就喜欢,这一世他还是喜欢,跟娘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惹到了连家两代情种……”
“死了。”许樱耳边听见水声,再仔细看看,正是连成珏衣服上滴下来的,再看看他的头发,早已经被水浸湿。
“若不死,又怎会知道仇是谁?这般的坏的好事,真真不怕报应?”
“都不怕报应,怕什么?”
连成珏笑了起来,“是啊,怕什么……连死了,都能让追着,又能怕什么。”
“怎么会有本事让别追着,忘了害过的吗?不要说别,以为管仲明能放过吗?”
连成珏忽然慌了,转过头瞧向自己身后,“真是……他不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吗?”
“都没有下地狱,他又怎么会下地狱?!”
追着他的那个“”忽然面目清晰可辩了起来,不是管仲明又是谁?连成珏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与慌乱,他退后了许多步,大叫了起来,“不要追!舅舅!不要追!”他猛地转过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连成璧握着许樱的手,忽然见许樱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心里也开始莫明的暖了起来,他搂了搂她额头上的乱发,“醒了?”
许樱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连成璧的笑,“嗯……”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去摸自己的肚子,只觉得鼓涨依旧,这才放下心来。
“大夫说要卧床一直到孩子生下来。”
“好。”
“呃?”
“好。”
“那些个帐册全让给扔了。”
“啊?”
“金银不过是身外物,帐本子又算是什么呢?咱们家财万贯,也无非是三餐一眠,为官者造福一方,为商者货通天下,可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比有本事的也多得是,做生意无非是让自己和家里不愁吃穿,可为了这个,整日里芨芨营营,甚至如父亲一般一年到头难家中住上几日与妻儿团圆,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樱上辈子丢下的太多,这辈子抓住的又太多,紧紧的好像帐本银票不自己手里,就慌得像是大树没有根一样,可是她上辈子最后身上藏着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她儿子是为了她的钱又如何?至少那些银子能买来她儿子她最后的十几年里能承欢膝下,她能含饴弄孙,不至于一个凄凄惶惶死官道的马车里,“扔了就扔了吧。”
连成璧本来以为她会生气,却没想到她说了句扔了就扔了吧,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是不是想让不生气?为了身外之物,不肯躲出去,险些断送了自己与孩儿的性命,啊……生了孩子就知道夫君的厉害了。”
“是。”许樱笑了笑,这辈子也是这样,除了眼前的男和他们的孩子,她抓住那些无用的又有什么用?她是真缺银子花吗?
“廖嬷嬷怎么样了?”
“将她送到了官府,是生是死是罚是流,自有国法评断。”
“程家呢?”
“武兄已经把程家的事报给了皇太后,皇太后恨他因一己私恨断送了她苦心经营的灼华斋,不止是他,怕是程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失宠于皇室很久了。皇家的奴才,若是不见容于皇家,那便是丧家之犬,再不成什么气候。
“呢?”
“?不过是傻乎乎的一介书生,回翰林院做的编修,苦读诗书罢了,别的事与无干。”本来他回京应是得到重用的,偏因为牵扯进了皇室的秘辛,暂不能用他,连成璧却乐得清静,朝廷的水太深,他现刚学会踩水,轻易就往河里面走,实不是连家子弟所为,连家这些年屹立不倒,靠得就是谨慎二字。
洪宣十年,刘首辅还政于洪宣帝,激流勇退全家迁回山东老家再不出仕,山东藉官员顿失靠山,受到被压制多年的闵首辅严厉打击,幸亏因皇上心知山东官员并非旁说所的结党之徒,除了若干败类被流放罢官之外,尽皆保了下来,连成璧因翰林院多年,为谨慎做事公正,被皇上钦点为六品监察御史,也因有他这个为耿直禀性纯良又一直得皇上信任的山东探花,闵首辅不得不收敛行事,不敢随意罗织罪名,也同一年,于家兄弟为私名编造水情,只依靠古藉却不肯因地治水,致使运河改道淹没良田千倾,误了漕粮北运案发,连成璧连上七道奏折痛陈其罪,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