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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醒来时,窗外已被夜色笼罩,她看到缓缓起伏的山坡,俯踞在车窗外,如流线般快速掠过。很多很多树木,孤高地支撑在天地间。
二人空间的车厢内,冈萨雷斯坐在她对面,夜色湮没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千夜想起,穆雍说过冈萨雷斯的母亲是西班牙人。这会是这趟旅途的原因么?但为何要带上她?
车厢内的灯光缓缓亮起。千夜见到冈萨雷斯正盯着自己看。她想起来,那次在车上,他也这样看着她。
不管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会害怕。
这么想着,千夜昂起下巴,定定地回视他。冈萨雷斯看着她,嘴边动了动,露出了微笑。
下了火车,他们走出小镇火车站,很快见到一座小教堂。在教堂附近有一个占地很大的建筑物群,深深迂回的长廊,里面传来小孩子的笑声,□燥的风一吹,便散开在这夜色中。操场上的灯光,莹莹闪烁,照亮了脚边的地面。
千夜看了看身旁的冈萨雷斯,只见他压低头上的礼帽,遮盖住一头蜜发。他提着小巧的行李箱往前走,千夜稍犹豫,打量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西班牙。你没法逃走。”冈萨雷斯仍往前走着,头也不回。
千夜捏紧手中的袋子,这才慢慢地跟上去。“跟紧我。”他在前面说。
冈萨雷斯熟稔地走过那迂回的长廊,经过无数长在墙壁上的蔷薇,来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前。他放下行李箱,翻过手背,用手指骨节轻轻敲了敲门。五秒钟后,门开了一道缝,冈萨雷斯摘下礼帽,露出那张漂亮精致的脸。
里面是一阵沉默。然后一只皱巴巴像被折叠过的报纸一样的手,从里面递出来一把钥匙。冈萨雷斯接过钥匙,笑着说了句西班牙语。
那扇门再度关上。
他们住在一间由废弃教室改装成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让这房间显得老旧而古典,连着一个供应热水的浴室,房间两侧各有两张床,床上用具叠得整整齐齐,很是干净。冈萨雷斯指着靠近里面的床,对千夜说:“你睡这里。”
千夜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看着窗外夜色中的学校,似乎心驰远处。
建筑物那头的教室里,传来钢琴声,男孩子们清朗的歌声越过夜空传来。
千夜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小刀,然后睡下。西班牙的夏天很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又醒来,再也睡不着。她双手撑起身子,看向房间那边的床上,冈萨雷斯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披上衣服,起身到外面。长长的走廊上,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有路灯像一个个高瘦的男子,卑微地垂下脑袋。他们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在长廊外面,是操场、教室楼和孩子们的宿舍,全都隐没在一片黑暗中,像是被长廊所阻隔着的黑色海洋。
她信步走去,忽然听到脚步声,她疑心是冈萨雷斯,便躲到柱子后。那脚步声渐渐近了,是从黑色海洋中往这边行来的,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声。她从柱子后窥视,见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他似乎怕被人发现,只是低着脑袋拼命交叠双足,不停行走。走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前,他蹲下来,用手掌心拍打着木门,掌心在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那扇门随即打开,仿佛门后那人一直在后面等待。千夜在柱子后面,分明地看到从门缝中,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脸,眼神中却掩着藏不住的□。千夜看清那人的打扮后,吃了一惊,张大嘴巴,却不防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手按住。
“嘘——”那人贴着她的耳际,低声地。
仅仅从这个单音节,她便认出身后那人是冈萨雷斯。
冈萨雷斯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两人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小男孩低着脑袋步入神父的房间,神父探出脑袋,朝左右张望,才轻轻将门掩上。他们听到从门内传出门重重上锁的声响。
冈萨雷斯松开手。
千夜回过头看他,直直地看进他眼睛去,似乎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冈萨雷斯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往长廊外那一片黑暗的领地带去。她正犹豫,他已经像个最合格的舞伴一般,将她横腰带去,踏入操场。
借着极朦胧的月色,千夜看清楚这片操场的轮廓。这个小镇,似乎还停留在六十年代西班牙佛朗哥专政时期,连这家教会学校的一砖一木,亦是潦草而带有原始生气的。既灰扑扑的幽暗,又刺啦啦的浓黑。
云朵缓慢移开,慢慢洒下晕黄的月光。千夜在这月色中,渐渐看清冈萨雷斯那张脸。这个精致漂亮的混血儿,骨子里是西班牙人红与黑的浓烈。他忽然笑了起来,拉过千夜的手,在这操场上奔跑起来。
夜风吹过来,像从他们的身体穿越而过。
千夜回想起那些在球场上的日子。那时虽然贫穷潦倒,但她相信一切终会好起来。现在,她再也没有什么想要相信的了。
他们气喘吁吁地在操场边缘停下来。千夜弯着腰喘气时,抬起脸朝向冈萨雷斯:“刚才那个人是……”
“是以前教过我的神父。”
千夜一怔。
冈萨雷斯笑笑,“别露出这种表情,我没有被他侵犯过。”月光移动到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我只是在怀缅故人。”
“那个小男孩……”千夜动了动嘴唇,没说下去。
“你不是穆珂那样的大小姐,不应该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惊奇才是。”冈萨雷斯轻描淡写地,“我小时候在马戏团长大,从高高的跳台摔下去,一天下来,觉得身体内的每一块骨头都是碎的。但每次足尖落到地面上,仍是微笑着举起手臂,作出各类微笑的表情讨好众人。”他俯下脑袋,看进千夜的眼睛里去,“我既有过连续两天吃一片面包的经历,也试过被人追杀差点死去。现在,我拥有这辈子也花不光的财富,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千夜见到他的目光中,闪熠着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她忙转移话题,“你说过要带我到瓦萨里家族,将我交沙迦南,以此博得他的信任。你既然拥有这样多财富,为什么还处心积虑,甘愿冒危险与瓦萨里家族为敌?”
“对于那些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他脸容俊美,笑容不温不凉,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夜风扑过来,扑到千夜的脸上,她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在她面前的,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我们回去吧。”她裹紧了衣服,要往回走。冈萨雷斯默不作声地走在她身旁。两人沿着月光细洒的原路往回走,走到长廊上时,他忽地一把搂过她到怀里,再次按住她的嘴巴。她拼命踢打,但远不如这个年轻的舞者力气大。
他像拎一只小猫似的,将她拎到长廊那头神父的房间前,然后伸出一只手,在神父的房门上重重敲了几下门。
里面一阵死寂,像小石头掉入深海一般,毫无反应。
他再度敲了几下。
里面仍然没有人回应。
冈萨雷斯笑笑,忽地从身上掏出手枪,对准大门就是一枪。安了消声器的手枪,在这寥寥静夜中击出一发子弹,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大门现出了巨大的窟窿,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年男子颤抖的声音。
冈萨雷斯用西班牙语回了他一句什么。
当他用枪托将门使劲劈推开时,里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哭声。千夜看了冈萨雷斯一眼,他却不管不顾,径直往房内大步走去。千夜跟在他身后,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赤身裸体的小男孩身上遍布新旧不一的伤痕。年老的神父在仓促间已经披上内衣短裤,但在他脚边却放着一根粗大的鞭子。
神父在看到冈萨雷斯的一刹,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高声骂了他一句什么。冈萨雷斯却只是微笑着走近,用枪抵着他的额头,而后向小男孩问了一句什么。
小男孩一脸泪痕,显然是被吓怕了。
冈萨雷斯再度重复刚才的问题。小男孩呆呆地看了看冈萨雷斯,又看了看神父。
一旁的千夜忽然意识过来:他是在问这个小男孩,要不要杀死神父。
她奔上前去,一只手按住冈萨雷斯的枪。他的目光移向她,却是冰冷的。
“别在小孩子面前做这种事——”在这陌生的国度,她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冈萨雷斯为什么这样讨厌这个神父。但只凭直觉,她理直气壮地阻止他。
“这件事与你无关。”冈萨雷斯平淡地。
千夜看了一眼小孩子,见他可怜巴巴地抬头盯着自己。她一把将他抱到怀里,用双手捂紧了他的耳朵。男孩像一只猫咪一样,蹭到她怀里,紧紧闭上双眼。
冈萨雷斯看了一眼小男孩瑟瑟发抖的肩膀,低声地:“既然你没有勇气结束,那我就替你完成吧。”
在砰的一声闷响中,神父的眼瞳倏然睁大,身子一点一点往后倒下。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游乐场(上)ˇ 最新更新:20110719 20:50:00
车厢内十分地静谧。外面夜色流动,无声地随着时间而流过。
穆珂慢慢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沙迦南的膝盖上。他前额上的几缕栗色头发,随着车身摆动而轻微地晃动。
见她醒转,他俯下脸庞,朝她微笑着:“给你喂了点药,你睡得十分安稳。”
穆珂撑起身子,一只手搭在自己前额上,感觉有点冷,双手抱住手臂。穆雍默然看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深色外套,只露出里面白色缎面的衬衣。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沙迦南微微一笑:“你记得小时候,自己曾经去过一个游乐场?”
记得。
童年时候每一点每一滴的记忆,因其珍贵,她都记得相当清楚。游乐场中几乎可以接触到天幕般的摩天轮,会传出幸福乐声的旋转木马,在巨大的紫蓝色帐篷中的马戏团,路边被装饰成岩块、树洞或是动物形状的店铺,里面售卖柠檬水、冰激凌、棒棒糖、爆米花或者玩偶等东西……
怎么会忘记呢?
自此以后,她的身体逐渐转差,便再也没有机会外出游玩了。她的游乐场,只剩下穆宅里的花园、大草坪、客厅的钢琴和自己的房间。
“那个游乐场,在六年前已经结束营业了。我已将它买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带你到那里游玩,坐在摩天轮上看高处的星星。”沙迦南的声音轻缓,极深的眼眸看进她眼中。
穆珂避开他的目光:“我记得那个游乐场远在西班牙……”
沙迦南却默然一笑,并没接过她的话。
穆珂忽然意识到什么,将脸转向车窗外看去,沿路退后的夜色,俱是巴塞罗那的风光。糕饼店的橱窗里,展示着用西班牙国旗作为图案的蛋糕;广场的花市上,拉丁情人摇动手鼓,欢快舞动着。车子驶过市政府宫楼的拱门,屠龙天使圣乔治的石雕,兀自目送着车影的远去。
车子越过漫长的距离,开始进入市郊,那片童年记忆中的游乐场,再度呈现在穆珂眼前。
遥遥可见摩天轮上,那些颜色各异的彩色车厢挂在半空中,缓慢地转动着,忽高忽低,与天边星宿擦肩而过。
车子在游乐场前停下。沙迦南示意司机在车上等他们,便拉过穆珂的手,要往外走。穆珂只是轻轻地,将手自然地抽出,钻出车子,已经站在游乐场前了。
吉普赛人打扮的年轻人、跟前摆放着大大水晶球的女子、耍蛇的男人、卖雪糕的路边摊……这个早已在六年前结束营业的地方,此刻居然热闹无比。
穆珂看了沙迦南一眼,他微笑道:“六年来,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