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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米诺示意司机往前开。
曼谷的佛寺有四百多间。要凭借穆珂的童年时记忆,寻找她年幼时曾来过的那一家佛寺。米诺没有问她“你还会认得吗”这样的问题。此刻的他,不过是个最寻常的男子,一心一意要讨心爱女子的欢心。
烽火戏诸侯的君王,原也不过如此吧。
数度经过不同的佛寺,粉白的宫墙,花纹佛塔,橘黄色圆瓦,金灿的神像,耸立的雕像……车子逐一驶过。每次米诺问穆珂,她却只是摇头。
司机的脸上,也渐渐显现不耐烦的神色。米诺却只是微笑,示意他再前往。
他的心底,竟有着卑微的快意。
远在这异国他乡,远离被他所背叛的穆家,他所寄生的瓦萨里家族,她所难舍的沙迦南。此刻此地,她的世界里,便只有自己了。
车子经过那一尊尊耸立的夜叉时,原本只是默然靠在后座上的穆珂,忽地将脸靠近了车窗,看得凝神。那全身的甲胄,那峨然威严的盔甲,她都如此熟悉。哦,是的,叔叔曾经被人称为“夜叉王”,在他的脊背上,曾有夜叉那狰狞威峨的图像,图案精细,无比威仪。
那车子已是驶过了,驶入茫茫暮色。
“今天累了,我们不如早点休息……”米诺声音关切,回复一副医生的神态,要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她却轻轻挥开,忽然道:“这里……”
司机很识相,马上停车。
附近是车站,人来人往,带着腥臭的汗味。然而闹腾腾的人间声色之间,可见到隐藏着的亮黄色,是跳脱于世外的圣土静地。
穆珂一声不吭,看着米诺。
米诺明白,她不愿有人跟随。
她下车,晃了晃,便消失于片片明黄色的袈裟之间,是人间的一缕魂。
车上的他,竟有点恍惚起来。
降下车窗,他任由外面的热风扑面而来,感受这炎热。他注视着这佛寺,一想到这里面有他所牵挂的人,便觉得十分微妙。这城市中黏黏糊糊的语言给他带来的不悦,在种种心绪中消弭。
然而时间,渐渐地过去了。
佛寺旁那车站的车,一趟一趟地开出,却总不见穆珂出来。米诺忽然意识到什么,极快地跨到车外,推开熙攘的人群,抬头看去——
那不过是极小的一处佛寺,几个僧侣,两三个游人,一目了然。倒是一旁小摊上的泰国女人,扬着手中的纱笼,带着困意说着什么。
米诺跃到她跟前,唬得那女人身子一哆嗦。他狠声地:“刚才有见到一个穿着月牙白衣裙的女孩么?”
那女人身子仍是抖。
米诺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语气依旧吓人。只是这次,那女人总算听明白了,却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车站。
车外日光如此灼热,像是整个世界在日光下打着盹,做着一场梦。车潮汹涌渐次平稳,只有林荫道上菩提树依旧成行。车子颤颤地开着,已经越行越远。
穆珂将自己紧紧裹在纱笼下,只露出纤白的手,紧紧攥着那张小纸条。
那张纸被她攥得皱巴巴的,过了好一会儿,她用手将那张纸在膝盖上展平,摊开。只见上面是沙迦南的字迹,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和住址。
她反复看着那上面的人名——
尹迟。
穆珂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小纸条。
将自己紧紧裹在纱笼中,端正地坐在金色沙滩的简易躺椅上,在一蓬有着宽阔叶片的树木下,等待快艇接她出海。
从蔚蓝的海上,遥遥奔腾而至的透明的风,以无形的爪子翻滚着金色的微小沙粒,扬起一片碎金,碾过她的肌肤。
纱笼遮不住她的全部,日光下,她仍是白得显眼,让人侧目,无论男女。
却又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看——
除了她——
那是个理着短发,小麦色肌肤的少女,清瘦,俐落如豹子。眉心一点红,肩锁骨处是莲花。身上行李极少,不耐烦地盯着海面,用当地语言反复抱怨。长得极美。
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却在经过穆珂身旁时,忽然侧过脑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将目光移开,却是再也不去看她。
穆珂心底自是奇怪,但她既在这陌生的他乡,便将这好奇心克制下去。
这时,沙滩上经过一个中年男子,经过穆珂跟前时,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她将目光避开。那男人玩味地笑,笑得放肆,竟朝穆珂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当地语言说着什么。
身旁的人,脸色都变了,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这附近治安并不好,没有人管治,若非迫不得已要到其他地方去,一般都不会有人选择在这里坐快艇。
穆珂咬着下唇,右手缓缓探入口袋中,那只手握住了枪支。她正在犹豫,忽地只听到一个少女的冷冷声音传来。
跟前的男子大怒,回过身来,在他跟前的,恰是那麦色肌肤的少女身上。男人猛地握紧了拳头,嘴里骂骂咧咧着,要向少女扑来,对方眼中却阴狠如豹,手腕灵活一转,已从身上亮出一把匕首的锋刃。
锋面极薄利,映出男子眼底的惊讶。
这里常有黑帮出没,当地人随身带着小刀防身不足为怪,只是这少女的神态如此狠倔,让人心惊。
那男人不知她是什么来头,正迟疑,少女已是狠狠地朝他划过来。白色的刀光擦过他的脸颊,男子伸手摸了摸左边脸颊,满手的鲜红濡湿。
少女冷笑着,说了句什么,男子落荒而逃。
一旁的人都屏住声息,没有人敢说话。
少女却看了穆珂一眼,像是在想什么,凑近她,再细看,才用生硬的中文问:“你叫陆离?”
穆珂一怔。
没等她答话,那少女又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不可能,陆离已经几岁了……”
遥遥传来快艇突突突的声音,在海面上划过长长的白色浪痕。一旁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向那快艇,却只见艇身上刻着一朵莲花,清洌又媚人,跟少女锁骨上那朵一模一样。
可知是少女的私人快艇。
少女却迟迟未踏上踏板,只是看着穆珂,良久,朝她伸出手去,“跟我来吧。”
对这仗义出手的少女,穆珂眼中露出迟疑。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始终沉默不语。
对方却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看天,像在自言自语,“天要下雨了。”却用的是中文,刻意让她听到。
见穆珂始终警觉,少女忽地漠漠一笑:“你是来找尹迟的么?我是她的养女。”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泰国(三)ˇ 最新更新:20110813 21:14:00
这个国度,有着充沛的日光与雨量。经过雨水长久浸淫的杉树林,高耸入云,看不见天,仿佛幽暗的洞穴,散发出清新与腐朽纠杂的气味。
少女在她前面,走得轻快,一言不发。穆珂吃力地在她身后走着,脚下踩着松软的土,树叶,听到风掠过耳边的声音。胸口感到窒闷,仿佛这森林深处传来的呼吸声,与她心脏的律动产生共振,那强度之高,让她难以承受。在这腐败的空气中,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被一层一层地削掉。
她在心里笑自己没用。
前面的少女,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却没有伸出手来扶她一把,也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
“到了。”
穆珂抬头,前面便是掩映在这密林后的房宅,尖尖的拱顶,竟酷似皇宫。只是走近了看,那建筑却又是西式的,每个窗户都下着帘子,看不见里面。
少女快步走到门前,停下脚步,指着门外的一张简易椅子,说:“你在这里等。”便再也不看她,而是快步走了上去。
暮色将至,那色泽像是化不开的浓稠,低低地让人觉得闷。穆珂打开随身的袋子,从里面拿出药丸,那只手却震抖不已。她忽然意识到,森林中那气体,过于浓稠,似乎积淀在自己骨髓中,像一层层黄色的毒,无法刮除下来。
她感到自己的身子绵软无力,浑身趴在桌面上,耳边,只听那少女的声音:“阿父,你看,这就是那个人的孩子。”她笑笑,“她怎么会想得到,我们屋子后那片密林中的气体,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够抵御得住呢。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呢……”
“你怎样认出她来?”男子的声音低沉,没有斥责之意,也没有赞赏。
少女得意洋洋:“你只要看到她的脸,就能认出她来。”
穆珂的意识仍旧清醒,只是浑身无力使出。她感到有人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面前,是少女那张神情忿忿的脸。她搭起自己的身体,浑不似她这年纪该有的气力。
在她身后,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与叔叔同样的年纪,无法辨认东方西方的轮廓,俊美,平静,眼底却一点点绽出讶然。他脱口道:“陆离……”
少女不以为然,又笑着,“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是陆离的孩子——尽管我只看过陆离的照片。”她忽然又发起狠来,“阿父,就是她的家人将你害成这样的!你想要怎样处置她?我来替你下手!”
穆珂知道他就是尹迟。当年金木崎手下最强的门徒,最贴心的心腹。
只见他低声止住少女:“颂眉,别多嘴!”
颂眉撇撇嘴,却仍是忍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母,因为穆家的人,阿父你又怎会这样?他们说你是因为一个女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现在穆家的人送上门来,你为什么又……”
“是瓦萨里家族。”
穆珂忽然打断她的话。尹迟目光一顿,看向她。只见眼前这位少女将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拉,露出锁骨上的纹章。那是瓦萨里家族的图案徽章。
尹迟的目光深深一震。
跟在金木崎身旁的岁月中,他对瓦萨里家族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瓦萨里家族的成员身上,都会刻上这个纹章。当年,金木崎从来不曾将自己视为瓦萨里家族的人,他亦不愿在身上刻上这一纹章。
至于到了后期,为了夺取瓦萨里家族的权力,他不得不如此为之,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但既然这少女知道这一说法,她的身上有这一纹章,那么可说明,她已经被视为瓦萨里家族的人了。
穆珂轻轻将衣领拉上,看进他眼中:“我是沙迦南的妻子。”
暮□临,笼住这整片密林与其后的房宅。尹迟清瘦的身子,仿佛被这古老的森林所附体,又像是古籍中旧而脆薄的一页,在寒风中被簌簌吹着。
他的嘴角,显现出一抹怪异的笑:“金木崎,你赢了。穆川无法得到陆离,我无法得到颂眉,你的儿子却得到了穆家的小女儿。”
颂眉听到自己的名字,掩不住一脸的意外,不明所以地看着养父。她从没见过尹迟这副模样。尹迟却并没在意,只轻声问:“金木崎他现在……怎么样?”
“他已经不在了。”
尹迟的肩头一震,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旁的颂眉十分担心,忙伸手按住养父的肩头,又狠狠地转头去看穆珂。
她讨厌这个少女!
养父将自己这个孤儿捡回来,为她取了名字,教她读书认字,对她宠溺异常,对她的乖僻任性亦是容忍。她渐渐长大,听到身边的仆人提起过养父的事情,知道他曾是个顶尖杀手。她为此对他更为崇拜,更偷偷打听关于他的过去,包括金木崎、穆川和陆离他们的事。
就是这个少女的父母和叔叔,将阿父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阿父他,曾经是个最顶尖的高手啊!
然而此时此刻,颂眉看着尹迟默然无声,像是一株被过往纠住的植物。她好奇,抬起眼去看他,想从他的脸上寻找过往那个杀手的影子。
在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