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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姊不必担心,出不了大事。”郁渐对流光安抚一笑,手握上她的盈盈纤腰,说道:“长姊不是要休息,还为长老们操的哪门子的闲心?有渐儿在,你就放心吧。”
流光想了想,她已应了郁渐将郁氏家业都交给他了,出了事将郁渐推出去挡着就是了,再说这些都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说不定她一插手,就坏了他的局。索性不再想这烦心的事情,一巴掌拍开郁渐放在她腰间的手,拉起锦被来盖住身子,不再搭理郁渐,安心午睡了。
到未时的时候,流光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身侧,不久前睡着郁渐的地方空空地只剩下褶皱,显示着他来过的事实。流光轻叹,这郁渐不去做贼真有点儿可惜,他这身手都用到偷偷摸摸爬她的床上头来了,真要将做贼当成副业,怕也是一个不亚于香帅的雅贼吧。
流光唤来曼箐打水侍候,瞧到枕上凹陷之处,一晃脑袋否决了雅贼这个想法,还得是一个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才适合他。她不经意地将枕抚平,梨香将挑选好的衣裳呈了上来,流光穿戴好衣物,又让曼箐随意梳了个发式,便出了门。
这时辰还早,她便打算在府里转悠一圈再去椀苑,也免得她早早地过去了,奴仆们看见她在,反而不能专心备置晚宴。走着走着,不知觉地就走到了谧苑。谧苑也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宁熹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流光以往挺爱他这一苑子的绿意,丛丛百合生得盎然,看起来生机勃勃。也许是她和百合当真没有缘分吧,竟没有一回看到过这一苑的百合盛开之景,流光在脑海里勾画了一番,白色的花海蔓延了整个谧苑,那场景,该有多美呀!可惜的是,在她的眼前,始终只有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不见繁花朵朵,未有浓郁花香。
走到肆意轩门外,流光一看那几个大字,那是宁熹的笔迹,他该是何等情怀,才能书写出肆意二字,或者说,他是想要肆意而不得,才将住所命名为肆意轩?
流光一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习性,不曾有分毫变动。想来,他被拘在这里的时候,也自在得很。流光将他所呆过之处一一抚过,停留在案上。那时,他老常时间坐在这里,批阅着一叠叠的文书和折子,她就曾好奇过,怎么他一个遣送到郡主府做公子的皇子,还能有这么多的事务要处理。
流光将手抚上抽屉把手,轻轻拉开,里面空空如也,他曾经在此留下的痕迹都不见了踪影,偏生她如今这般的怀念着他的好。倘若当日在出云客栈,她没有一声不吭地悄然离去,兴许,他们之间会有所不同?
“郡主,差不多是时候过去了。”曼箐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轻叩了一下门,在门外唤了一声。
“知道了。”流光将抽屉一推合上,自椅上起身出去,刚站起来,一页纸笺飘落而下。流光赶忙伸手一捞,将那纸笺抓住,摊开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四行字:“师师生得艳冶,香香於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
这词,是她写的,当日她与宁熹置气,便随手将练字写的这一纸艳词掷与宁熹,没想,他一直还留着。忆及此处,流光将手抚上心口,她的心又揪痛起来,好疼啊,为何宁熹就能这样舍了她!他和郁流光的感情是真,他和她的感情难道就是假的?这么些日子的相濡以沫,他的心中,为何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曼箐见她久不出来,便支了个脑袋往里面瞧了瞧,正好看到流光手揪着胸口,一脸悲痛的模样,赶紧地就走了进来扶住她,关切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曼箐的声音打断了流光的沉思,她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笑来,将那纸艳词握在手中,深吸了口气,稳住深思,说道:“我没事,咱们去椀苑吧,他们该在那儿等着了。”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六十章 家宴
从谧苑出来,流光的情绪还有些起伏不定。曼箐她们走在前边为她引着路。她就郁郁地跟在她们后面,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一面走一面目无焦距地看着石子路。曼箐好几回都想出言安慰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开口。
“郡主,椀苑到了。”柳箐轻唤,提醒她已到椀苑。
流光一抬头,便见郁渐他们几个都出来迎她,抿了抿唇,稳了稳情绪,勉强扯出个笑,挥手免了他们的请安问礼,说道:“咱们都进去罢。”
说完,便自个儿先行迈了进去。
一进屋,流光就楞住了。
椀苑是用于待客和聚宴的,以往如果大伙儿一起用膳,或是有客人到府,都是在此摆膳的,她熟悉得很。可是今个儿的椀苑与往常大不相同。
偌大的屋子正中央摆置着一张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盘大桌,周围摆着同色一系的四个圆凳,以往分席而设的案几都给撤了去,换上锦绣花鸟山水图案的屏风围住。周围四角设四方琉璃罩灯,正前方是一幅白屏左右横隔开。
流光一回身,看向萧彧,问道:“你安排的?”
萧彧没有答她,含笑一招手,唤了一声:“上菜!”
侍女从侧间一人一个托盘依次款步走出,每人呈上一道菜,放至圆盘大桌之上,不一会儿,便将桌子摆了个满。流光垂目一看,全都是一些家常菜式,好些还是萧彧的拿手菜。
流光柔柔一笑,有些感动,萧彧真是费了心的。光说将原先屋里的布设都换了,再重新布置一番,怕就是要费好长时间。褪去了往日的奢华,弥漫着浓重的家常味道。这一间屋子,一张圆桌,四个人围在一起,共享一桌美食,便是萧彧的一片心意。
“谢谢。”流光此时被阵阵温暖包裹,萧彧是在用心告诉她,他们几个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
“谢什么!”萧彧睨了她一眼,径自入了座,对楞在门口的她说道:“还不快进来,等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不要浪费了我一下午的操持才好!”
流光笑逐颜开,入内坐下,郁渐和祁珩也都各自入了座。流光筷子一夹,尝了一道鱼香茄子,抿入口中,熟悉的味道从舌蕾化开,抬眼看向萧彧,问道:“你做的?”
“这都尝出来了还用得着问!”萧彧瞥了她一眼,自己也夹起菜吃起来。郁渐听见流光这么一说,赶紧也夹了一筷子来尝,味道确实不错,不比外面酒楼厨子做得差,也是一赞:“萧彧的厨艺当真是不错。”
四个人和和乐乐地用毕晚膳,流光接过柳箐呈上的茶水漱了口,用帕子轻抹了嘴角,一指正前方横隔开来的大幅白屏,问道:“你们还有安排罢,那是什么?”
萧彧转眼一看郁渐,郁渐轻点了下头,双手一拍,侍女们将安置在白屏后的灯俱都点亮。从侧间走出两个艺人打扮的男子,对流光行了一个礼,便钻进了白屏之后。屋里的琉璃罩灯都灭了,随着一阵清脆的锣鼓声从屏后传来,白屏上忽然显出一个女人的皮影来,接着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开了场:“奴家姓孙名玉娇……”
这是一出灯影戏,话本名为《拾玉镯》,戏并不长,述说了一双情侣从相识到撮合成婚的过程。傅朋路经孙家庄,恰遇坐在门前绣花的孙玉娇,两人互生倾慕,于是傅朋故意将玉镯掷地,假作失落,孙玉娇含羞拾起,给刘媒婆撞见,以拾镯事戏之,说项撮合成婚。
《拾玉镯》是一个很喜庆的戏目。流光第一回瞧灯影戏,很是新鲜,尤其对那白屏后的两个艺人惊叹不已。明明都是大男人,却能将孙玉娇和刘媒婆的女声扮得活灵活现,真真是演出了神!
眼观这灯影戏,比之戏班子的戏子表演的,更有一番情趣,不仅需要艺人手上功夫绝妙高超,嘴上还要说、念、打、唱,脚下还要制动锣鼓。而且演出之时还需灭掉灯火,突出皮影在白纱后五彩缤纷的影像,颇有一种在现代看电影的意味儿。
戏终之时,流光连连拍手叫好。两个艺人表演完毕,从白屏后走出来,跪拜于地行全了礼,流光看得高兴,招呼了他们起身,叫了曼箐过来:“演得好,赏!”曼箐连忙拿出包好的荷包来,一人一个塞到他们手中。两个人连声道谢,流光又问了他们平时在哪里演戏,都演些什么剧目,才将他们放了出去。
用过晚膳,看完灯影戏,流光一瞅祁珩,问道:“你没有什么节目么?”
祁珩一沉吟,萧彧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上来,郁渐献出一出灯影戏,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准备,确是不妥,便站起身走至屋外,选了个宽敞的地儿,衣袍一撩,在腰间别起,说道:“还是打套拳法给你看罢。”他的爱好不多。就一个武字,事先也没有准备,只得挑了一套拿手的拳法,就地挥打。
流光挑了圆凳和萧彧、郁渐一起坐到门外,侍女们将灯火移到外头,深夜里灯光下,祁珩一套拳法如行云流水般挥舞,虎虎生威。祁珩的脸本就生得刚毅,在夜里打着拳,竟然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一些,他的身姿奇异得跟夜色融和在一起。一错手一撩手,挥舞出阵阵拳风,衣衫随之一张一弛,煞是威风。
一套拳打下来,祁珩的脸上微微出了些许汗,他接过侍女呈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走进屋来,对流光说道:“这该满意了吧。”他不善音律,不懂诗词,偏生流光硬要他出个节目,不得已才打了一套拳,算是应付过了她。
流光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见他们俩今晚上都支了招出了力,独留你一个吃好了看够了,多不好呀!”
“说起来,”萧彧缓步走进,笑道:“独留可不是祁珩,恰是你呀!”
流光一怔,还真是了,不过,她出个什么节目呀?
怔思间,萧彧又接着说道:“你不是会唱歌吗?上一回在鸳鸯湖你唱的那一支就很不错。”
流光一想,对呀!别的不会,唱歌可还算拿手,一望外面空中的弯月,笑道:“那一支就算了,不应今个儿的景。今个儿咱换一个,虽然不是圆月,这氛围倒还应和。”
说完,润了润嗓子,清唱起来:
“春风吹呀吹,
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
怦怦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
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高高挂。
弯弯的像你的眉,
想念你的心,
只许前进不许退,
我说你呀你,
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
两心相爱心相悦,
在这花好月圆夜,
有情人儿成双对,
我说你呀你,
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
比翼双一起飞。”
这一晚,椀苑之内语笑嫣然,欢笑之声不绝于耳。流光好久不曾有这样的轻松和开怀,她很感谢萧彧他们,今儿给了她一个温馨的夜宴,家人的关怀和呵护让她倍感温暖。失了宁熹,算是他们有缘无分吧,可是她的日子还要过,她的人生还很漫长,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生命不负责任,将关怀爱护她的人抛却在脑后。郁渐说得对,她不是只有一个宁熹,她的生命多姿多彩,还会有无数的过客在她的生活中停留,将她的人生绘画得五彩斑斓!
沐浴净身之后,让侍女们俯视着擦干了头发,用发绳随意地捆了,挥手斥退了她们,转身回了悉嬅阁。一进屋,便见郁渐斜躺在她的床上,抓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流光连忙将房门一合,还好,她就怕郁渐又来,早让曼箐她们先下去歇着了。
郁渐见她回来,扬起一个笑容来起身相迎道:“长姊回来了。”走到她的身前,撩起一丝青丝放至鼻尖一闻,赞道:“好香。”
流光猛地拍了他一下,伸手夺回她的发丝,又睨了他一眼,走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