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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凤的罗曼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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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妇人和丫鬟赶紧敛衽为礼。“夫人请起身。如今孔雀一族已有封地,夫人已是主母,鹤睿万万受不起夫人这一礼!”鹤睿冷冷地道。

孔戟原本的心慌意乱全部消失,只有怒火腾腾地烧上来:“娘,他说的是,下次见到他,只需福一福便罢了。扶柳,天色晚了,你还不带夫人去休息?”

虽然担心儿子,但明白儿子与世子有话要说,妇人只得任扶柳搀扶着去了。

鹤睿竟然笑了,面色苍白,眼睛却似是燃烧着一般:“这里让你如此痛苦么?一刻也无法多待?鹤族就这么令人厌恶么?我也这么令你厌恶么?我巴巴地从宴会上赶来,却是自取其辱,可笑至极。”

“世子,您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孔戟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事实上,那目光似要将他烧出洞来,令他胸口的某个地方一阵绞痛。

“喝多了!我是喝多了!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清醒过!早知道你的野心会令你走出这一步,但是没想到,连我的婚事也是你大加利用的机会!”鹤睿低低地吼道,眸中布满血丝。

孔戟沉默。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机会确实来得太快,确实不在他计划之内,但是当它到来的时候,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呢?他告诉自己,是的,我应该抓住,虽然在实施的时候,我的心也很痛,痛得要裂开了,但是我没有理由让它溜走。我不能让我的族人,永远地靠当舞伎为生。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但是他无法直视面前男子的眼睛。那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他,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最后,却渐渐熄灭了,直至余下灰烬。

“你以前跟我所说过的话,都是假的么?”他面色凄然,低低地问。

孔戟在心里嘶喊着:“不是,跟你说过的话,句句都是真心,天地为鉴。”然而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是。你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我当时未曾料到,你狠狠地走进我心里。

鹤睿笑得惨然:“是啊,我真蠢,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你的野心,但是我骗自己,你会为了我有所顾忌。我怎能料到,最终却是我的婚事成全了你的野心?我刚才一再地问我自己,我寒心吗?答案是不,我不寒心,我哪里还有心!?”

孔戟无力辩解,也不想辩解。此刻他的眸中亦是一片灰烬。他递上那柄古意盎然三寸来长的小剑:“世子,这苍鹄剑,还给你吧。我想我已经不配拥有了。”鹤睿接了过来,冷笑道:“的确,你确实不配。怎么?明日便要迫不及待地去封地封侯么?好歹相交一场,不等吃完我的喜酒再启程么?”

仿佛又是一刀正戳在他的心头的伤口上,孔戟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已经快站不住了。但是他终究微微一笑:“孔戟自然是要讨世子一杯喜酒喝的!”

“那么,为了不耽误孔大人的行程,看来本世子的婚事还是要抓紧才行啊!”言毕,鹤睿大笑而去。

银色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桃枝洒在孔戟的身上,他似痴了一般,望向不知名的虚空,唇边一抹血迹在月色中分外刺眼。

正文 番外:孔雀族发家史(下)

月已中天,银辉如水,洒遍如巨龙一般的太行山脉。鹤王的寝宫里,鹤王妃正在为鹤王宽衣。他今日喝得有些醉了,连眼眶都是红的,怒气冲冲地对王妃道:“漱玉,你今日为何不经我允许,便自作主张将终南山划给了孔雀一族?你这是在坏我大事!你看那鹰王从中挑拨,令我当众下不了台,得逞后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竟然还出言助他,真真气煞我也!”

鹤王妃愁眉苦脸地道:“王上,妾身彼时也是迫不得已。想必王上也发觉了,睿儿对那孔戟……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强留他在鹤族,怕是睿儿的婚事就要不成了。臣妾斗胆,将那终南山赏给了他,就是要让他走得远远儿的,不要妨碍了睿儿的前程!”

鹤王的面色有些松动,不过转瞬又怒气森森:“都是你生的好儿子!我鹤族未来的王怎能有断袖之癖?”王妃急忙道:“王上,睿儿绝对不是断袖,只是那孔戟天生有些狐媚手段,刻意勾引,我们睿儿又是血气方刚,一时有些糊涂而已。那终南山靠近极南之地,瘴气、热毒盛行,向来是我们鹤族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将那地方指给孔戟,名为封侯,实为流放啊!只要见不着面,孔戟自然不能再影响睿儿,睿儿顺顺当当娶了鹰琉,不就万事顺意了么?”

鹤王思忖片刻,面色渐渐舒缓,终于转怒为喜:“王妃这一手段倒是高明。哼,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困死在终南山吧。明日让礼官下一道旨,令孔戟无事不得出封地。”

因为喝了不少酒,这一夜鹤王睡得很沉,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看到床前的琉璃屏风后跪着一个人。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他又惊又怒:“谁?谁在哪里?为何不经禀告就擅闯本王寝宫?”

鹤王妃也被惊醒了,她赶紧坐起来,惊讶地看了看屏风后那人影,迟疑道:“是睿儿么?”

那人影恭敬地磕了个头:“正是儿臣!”

鹤王松了口气,怒道:“你一清早发什么疯?不声不响地闯进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么?”鹤王妃却是瞬间愁容满面。她嫁给鹤王这么多年只得鹤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是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那么这个宝贝疙瘩心里想要什么,做母亲的哪能不明白?她心下猜到,这个已经入了魔障的儿子当下十有**是来请求父亲取消与鹰族的联姻来了。她顾不上彼时自己披头散发仪容不整,飞快地绞尽脑汁,想在儿子说出那定会让丈夫勃然大怒的话时,想办法从中斡旋,平息一些丈夫的怒气。

然而鹤睿的一番话却令她瞬间呆住了。

“父王,母妃,请恕儿臣无状。儿臣对那鹰族的公主一见钟情,故而想请求父王恩准,尽早向鹰族求亲,早日迎娶公主过门。”屏风后,鹤睿朗声道。

鹤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你这个请求有何难?我儿如此人才,我看鹰王老儿根本都不想再把女儿带回去。你且安心回去你殿里等着,为父马上就去找鹰王商议你们的婚事!”一大清早,最是器重又最是担忧的儿子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鹤王实在是老怀大慰。鹤王妃更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叠声地叫鹤睿回去安心等待。鹤睿闻言谢恩,叩首而去,因为隔着屏风,鹤王和王妃都不曾看到,一夜未眠的儿子起身后双眸血红步履蹒跚,竟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仅仅三日后,鹤族世子鹤睿与鹰族公主鹰琉便举行了大婚,天下羽禽都遣使前来太行山恭贺,委实是一番天大的热闹。

然而这婚成得委实太过仓促,各族收到请帖后,不得不快马加鞭地送上贺礼,即便如此最后也有十几个族因为特别偏远,使者拼尽力气赶路也没能赶上婚礼当日的喜宴。纵然到场的宾客嘴里倒也不住地说着“恭喜恭喜,实乃一对璧人”“佳偶天成,真乃一段佳话”这样吉祥的祝福之词,背地里却都在讥笑这婚事实在太过轻浮草率,鹰鹤二族号称世家大族,这一场婚事办得委实糊涂又丢脸。

“从未见过哪家的婚事办得这么匆忙急促的,纳采、问名、纳吉,大约一件也未曾来得及办,鹰王就赶紧把女儿打扮打扮塞进红轿了……莫非是有什么隐情么?不然何以至此?便是我们族内平常人家嫁娶,也未曾有如此草率的!”喜宴上,宾客们看着一双身着大红礼服的新人便有些目光闪烁,私下里嘀嘀咕咕,面上有暧昧不明的笑容。鹰王和鹤王何等耳力,这些私语想不听见都难,只是碍于婚宴现场不好发作,只作耳聋罢了。

鹰王其实也颇为后悔当初一口答应了鹤王尽快举行婚礼,如今这一场婚事都快成了天下笑料了,只在看到乘龙快婿时他才稍觉安慰:“罢了罢了,既是这小子等不及要娶阿琉,阿琉偏生又极中意他,实在是极难得的。做父亲的,怎能不成全了这对小儿女呢!”他自认心怀坦荡,面上便显出一种宽宏大量的豁达来,对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也就能做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了。而鹤王和鹤王妃只求鹤睿能早点成家,对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有了免疫力的,倒是鹤王的几位侧妃和王子私下里笑得肚子痛,因为有些酸葡萄心理,故而说的话竟比那些宾客更要难听些。

总之,这一场婚礼,很是一团和气地进行着。新郎官一身大红吉服,越发显得丰神如玉,除了面色清冷了些,不苟言笑了些,实在是玉人儿一般,挑不出一丁点儿瑕疵。鹤王妃泪眼婆娑地想,全天下再也找不出我儿子这般俊朗的新郎官了,真是便宜了鹰琉这个刁蛮任性的妮子,心下竟有些为儿子不值。

孔雀一族早已提前送上了贺礼,但是没有人来赴宴。鹤睿想,大约是赶着启程,阖族都在忙着收拾行囊罢。心下一片惨然,所幸因为饮了不少酒,脸色倒是鲜活红润的,无人发觉异样。

宾客散尽,鹰琉头顶红盖头坐在新房里等着自己的良人。向来骄纵的她此时头一回有了小女儿的娇态,羞答答地垂头不语,心头如小鹿乱撞。本来爹爹是不肯这么快让她和睿哥哥成亲的,多亏了她据理力争,甚至要以死相逼,爹爹无奈才同意了。她就是想快点嫁给睿哥哥,而睿哥哥既然也中意她,也想快点娶她,她可就一点也等不及地要嫁了。她喜欢鹤族,这里的人都温文尔雅,颀长俊秀,又待她极好,鹤王妃尤其喜欢她,还夸她天真烂漫可人疼呢!不像鹰族,只有阿娘真心疼自己,阿娘辞世后,除了爹爹尚有几分爱护之外,人人见了她就像避瘟神似的,自己的那些刁蛮凶狠,不过是外强中干,自己护着自己的一层铠甲罢了。此刻,她满心欢喜地想要在鹤族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刁蛮,再也不无理取闹了,对睿哥哥好,对每一个人好。

滴漏声声,不知道等了多久。太行山的夜晚是很寒冷的,她的双腿已经冻得麻木了,红烛也已经燃尽,她翘首盼望的良人,却一直没有来。她渐渐地开始疑虑和惊慌,真想一把扯开那碍事的红盖头,大喊大叫一番,然而她不敢,她刚刚已经决心要做娴静优雅的淑女了。

突然,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心头大定,嘴角泛起羞涩的笑:“一定是睿哥哥,今日那么多人,他应酬到现在也是应当的。嗯,他今日饮了那么多酒,想必有些醉了,等一下他揭了盖头,我要伺候他喝些醒酒汤。”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她满心欢喜,然而透过盖头下面,她看到的却是一双小巧的绣鞋,顿时惊疑不定。

“世子妃,世子说,他不过来了,请您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他会来请您一起去给王上、王妃敬茶!”这是睿哥哥身边侍女琴心的声音,带着怜悯。

“为什么?”她忍了又忍,却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血都涌上了头顶,劈手一把扯开了红盖头,琴心猛地后退一步,被她脸上的狰狞和扭曲吓住了。琴心哪里明白鹰琉此时的绝望和痛苦,被抛弃的阴暗感觉又一次狠狠地笼罩了这个才下决心要做淑女的女子。她只是暗想这个公主果如传言一般凶狠顽劣,哪里配得上天人一般高贵的世子呢?刚才升起的一丝怜悯顿时无影无踪了,口气顿时也就变得冰冷和不耐:“世子的意思想必世子妃已经明白了,那么奴婢告退!”

鹰琉流了一夜的眼泪,不解、绝望、愤怒之下,把新房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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