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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杨把子用过的,杨把子依然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样。可何青草不是好哄的,说话总是点到要害处。杨把子为减少与何青草见面,走得一次比一次早,回来得一次比一次晚。
梅子坐月子了,王小声带来的这个消息越发让杨把子心焦。他从黄石那儿赊了些东西,去看了梅子一趟。梅子没娘,伺候她坐月子自然是王小声母亲的事。杨把子帮不上忙,又不知说什么好,屁股没坐热就告辞了。
那天,他从镇政府出来,折到黄石那儿。黄石瞧他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陪着叹了会儿气。后黄石出主意,这事请黄四出面周旋周旋,他和吴主任关系非同一般。杨把子脑袋一亮,满脸的皱纹像被风吹着,摆出一幅生动的图案。黄四和吴主任确实好着呢,黄四搞二冬子女人,二冬子要点黄四的房,最后还是吴主任摆平的;黄四的小姨子没考上学校,吴主任帮她在中学找了份差事。杨把子说,我咋就没想起来呢?黄石说,我为这事也费脑筋了。杨把子明白他的意思,忙说,一要出来,我先把你的钱还上。
杨把子从黄石那儿赊了两瓶蒙古王,当日晚上就敲开了黄四的门。黄四女人瞄一眼杨把子手上的东西,说,他打电话呢,你在院里等一会儿。她一点没客气,关门进去了。作为村里的第一夫人,她的姿色原本不错,想必吃喝不忌口,渐渐胖得没了人样,走路困难不说,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脾气也见长。杨把子站在院里,竟然感慨万分。也不知黄四打什么重要电话,好半天,黄四女人才喊他进去。
黄四倒是比女人热情,他丢了支烟给杨把子,说,我早就等着你了。杨把子吓了一跳,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黄四说,你是为了要钱的事吧。杨把子道,黄村长怎么知道?黄四说,你干的事,哪一样我不晓得?杨把子想自己是找对了,忙说软话,我请黄村长帮忙来了。黄四的表情便冷硬了,你早说,吴主任不会不给我面子,你拉拽了这么长时间,这就难说了。杨把子知黄四嫌他求得晚了,腰就躬了几分,黄村长要帮我这个忙呀。黄四说,我又不是镇长,吴主任的眼珠是朝天安着的。杨把子偷窥黄四女人一眼,指望她从中说个话,可她死死地盯着电视,像一具塑料。杨把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黄村长,好歹帮帮这个忙。黄四打着哈欠说,我试试吧,你们成天拿这些烂事烦我!
改天,黄四出面,在醉仙楼请吴主任喝酒。杨把子担心吴主任不好意思,可吴主任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和黄四嘻嘻哈哈的。杨把子暗想,黄四的脸面确实大,这顿饭不会白请。杨把子抓着酒瓶,不住地给吴主任和黄四倒酒,俩人的酒量都不小,一瓶白酒很快喝光了,然后又上啤酒。杨把子等黄四提钱的事,可黄四像是忘了,和吴主任扯些不着边际的话。杨把子就使劲看黄四,黄四看杨把子的眼神却是空洞的。杨把子正要自己提出来,醉仙楼的老板娘挑帘进来了,吴主任的眼睛便绽出灿烂的桃花。杨把子想起这个女人就是他在吴主任屋里见到的那位。老板娘陪吴主任和黄四各饮了两杯,她让黄四多多关照。黄四说我能关照啥呀,有吴主任就够了。吴主任说我是我,你是你,不一样。黄四嘿嘿笑,说当然不一样,一样就麻烦了。吴主任笑骂黄四烂舌头。
吴主任喝醉了。杨把子暗暗着急,这么半天,还没说到正事呢。他欲再提,吴主任一巴掌拍到他肩上,老杨,那钱不是我不给,镇里实在没钱。黄四说,你从别处挪借一下。吴主任抽回手,冲着黄四说,今天喝了酒,我对你说个实话吧,镇里早就是满身窟窿,补都补不住了。原本就没钱,又让水泥厂拽了个跟头。厂子一垮,要债的天天上门,尤其年底,镇长连屋都不敢进。从别处捣腾点儿,还不够发工资的。工资能不发吗?不发官帽就没了。我夹在中间,也是有苦难言,每天镇里的客人不断,我能不给人家吃饭?我找镇长,镇长让我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使劲赊呗。这个差事不好干,可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杨把子听得浑身发冷,眼巴巴地望着黄四。黄四说,吴主任办法多,你再想想。
吴主任嘿嘿一笑,难处是有,不过倒不是铁板一块,每年都要还些债,还谁还多少,得镇长说了算。
黄四问,这么点钱也得镇长批?
吴主任道,一支笔嘛,这还用问?村里开支五块钱,不也得你点头。
黄四说,明白了。
黄四让杨把子给吴主任拿条烟,杨把子不敢说已经给过吴主任了,硬着头皮拿了一条。一结账,三百多块钱,杨把子脸都绿了,他只向黄石借了一百,他以为三个人吃顿饭,几十块钱就够了。杨把子怕算错,重新加了一遍,脑门已汗漉漉一片。半晌,他结结巴巴地问能不能先记上,待要上钱再还。老板娘看看吴主任给杨把子打的欠条,说反正有黄村.长,欠着吧。
吴主任似乎走不动路了,杨把子要背他,黄四拽他一把,说,让吴主任在这儿歇着吧。杨把子说,合适吗?黄四说,操心你自个儿的事吧。黄四还说过几日他找找邱镇长,替杨把子说一声。杨把子不明白吴主任打的欠条,为什么要找邱镇长,可又不敢较这个真儿,只对黄四说些感激不尽的话。
过了几日,黄四告诉杨把子,他已找过邱镇长,邱镇长答应付钱。未了,随意地说,他请邱镇长在醉仙楼吃了顿饭,他签了个字。杨把子像被人钻了个洞,抖了几抖。又怕黄四看出来,拼出浑身力气说,我记着。
杨把子没敢耽搁,后晌就去找邱镇长。杨把子认识邱镇长,黄四当选村长,邱镇长坐过阵呢。当然,杨把子只是远远看着而已,他是没胆子走到镇长身边的。现在,他不得不去找邱镇长要钱,没敲门先慌出一身大汗。
邱镇长正忙着找什么东西,目光在杨把子脸上拂了拂,便落到一边,同时问,找谁?
邱镇长一张国字脸,脑门有片伤疤掉后的印痕,像一弯月牙,让人觉出一丝寒意。杨把子的舌头突然冻住了,竟然咬不出一句话,他的脖子涨红了,汗气咝咝响成一片。
邱镇长的声音提高了,办公室在东边。
杨把子终于咬出“邱镇长”三个字。
邱镇长又扫他一眼。
杨把子说,我是杨——
邱镇长打断他,有事吗?
杨把子谦卑地说,我叫杨把子,黄村长让我来
邱镇长停下手中的活计,细细打量一番,说,要钱哦,多少?
杨把子忙掏出吴主任打的欠条,双手递上去。
邱镇长瞄了瞄,又还给杨把子,不悦地说,吃的时候一个不少,要钱的时候都躲了。
杨把子紧张得都站不住了,担心地想,难道邱镇长没吃牛肉?
邱镇长揉着太阳穴说,年底吧,年底记住找我。
杨把子的脖子往长抻了抻,邱镇长,我有急用呢。
邱镇长说,我的话你也不信?我说年底,年底一定给你。你从别处借借,到时再还。我体谅你的难处,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邱镇长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
杨把子怕惹恼邱镇长,不敢再提。可又想撑一撑,就努力做出难看的表情。
邱镇长问,要不要我给你作保证?
杨把子连声说,不用,不用。
七
杨把子回去对黄四讲了,黄四说邱镇长就这脾性,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年底就一定能给。杨把子一琢磨,离年底也就一两个月,索性就耐着性子等等。
杨把子前脚进家,何青草后脚就上门了。她像报告梅子怀孕的消息那样,靠在门框上,拿眼睃着杨把子。杨把子看见她这个架势就慌,腿也不争气,快支撑不住那小身板了,竟连着打了几个颤。他让何青草进屋,何青草依旧用针样的目光刺着他,似乎要戳几个窟窿眼儿出来。杨把子往前探探头,天凉了,进屋吧。何青草撇撇嘴,你门槛高,我怕绊倒。杨把子嘿嘿干笑,何青草说,你今天咋不躲了?没想到我来吧,我见你比见皇上还难。杨把子解释,我不是忙着要钱嘛。何青草讥诮,你是忙大事的,我也就值二斤麻籽。杨把子讨好地说,我成天惦记着你呢。何青草再撇嘴,钱呢?要回来了?杨把子来了精神,就将找邱镇长的过程讲了。并强调,他还握了我的手,那手全是肉。其实,邱镇长碰都没碰他。何青草说,难怪呢,和镇长挂上钩了。杨把子道,我挂钩就是你挂钩。何青草的话忽然透出些伤感,你这光,我怕是沾不上了。杨把子顿时紧张起来。何青草轻轻将目光移开,又有人给我提亲了,说是要给大宝娶媳妇。杨把子问,你应下了?何青草反问,你说我该不该应?杨把子僵了僵,慢慢蹲下去,目光凋谢了,一瓣瓣落在地上。何青草说,抓不住苹果逮个梨,我也是没办法,大宝眼看就要打光棍了。想起你,我难过得眼珠子都发黑。杨把子一字一顿地说,就这几个月,也不等了?何青草叹口气,你是榆木脑袋秤砣心,给个棒槌就认真(针),当官的说话,没个准气儿。啥时是年底?十一月是,十二月是,一月也是。你和镇长挂钩,镇长就和你挂钩了?傻老婆等汉子,没个头儿。杨把子的脸便映出一片青色,何青草戳到了他的软骨,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何青草说,咋不吭气儿?杨把子缩着头,似乎要缩进肚里,可脖子太长了,缩不回去,索性扬起来,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要是……你就另作打算。何青草幽幽叹口气,能等一天我就等一天,等不到也别怪我狠心,我是大肚老婆上树,逼出来的。杨把子冲何青草虚虚一笑,鼻尖上沁出几滴汗粒。
杨把子撑了几日,撑不住了。何青草的话像鞭子,每天抽着他的耳根子。等到年底,别落个猪咬尿泡空欢喜。何青草逼他,也对呢。
一个阴风凄惶的日子,杨把子来到镇上。他穿得挺厚,冷风却从领子、袖口钻进去,狠狠地咬。杨把子想,见了邱镇长他就下跪,他就哇哇地哭,邱镇长不给钱,他就不起来。包文正为啥铡陈世美,就是因为秦香莲跪着不起,号啕大哭。杨把子想这个法子有点儿对不住邱镇长,可他没办法,如何青草所言,大肚老婆上树,逼出来的。
杨把子没跪下去。他的腿僵硬如木,突然不能打弯了。整个人倒下去,就会砸在邱镇长身上。也没哭出来,脸被寒风浸木了,眼睛硬得没法活动。杨把子更笑不出来,他戳在那儿,样子很古怪。
邱镇长生气了,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等到年底吗?
杨把子伸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邱镇长说,信不过我,谁打欠条跟谁要去。
杨把子的嘴巴终于能动了,他叫声邱镇长,正要跪下去,一个胖汉推门进来,大声叫,邱镇长,终于把你逮住了。杨把子就迟在那儿,他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下跪。
邱镇长立刻漾出一脸笑,老王啊,坐坐。邱镇长对来人很热情,杨把子听出来,胖汉子也是要账的。杨把子想等胖汉子走了再作打算,可过了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蒜鼻头,也是要账的。邱镇长对他们说的,和对杨把子说的一样,也是等到年底。胖汉子和蒜鼻头没有杨把子那么好打发,他们说镇里不给,就住在镇上不走。邱镇长笑得很难看,和我做个伴也好。杨把子默不作声,听着邱镇长和两个人来回拉锯。杨把子替邱镇长捏了把汗,邱镇长是走不脱了。孰料邱镇长中间上了趟厕所,就没再回来。
胖汉子说,眼看着让他溜了。
蒜鼻头说,一条泥鳅。
三个人等到中午,邱镇长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