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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烨心想“侍女”这名字一听就低人一等,还不如“无名”呢。不过他又觉得若真叫“无名”,对于一个不知自己姓名的女孩儿来说是件残忍的事。所以便道:“既然你决定弃暗投明归顺于我,我又怎能真让你无名无姓?日后你便随我姓南,名字就还叫吴茗,连在一起就是南吴茗。既然难无名,那便是有名了。你看可好?”
吴茗没想到南烨法师为了自己的名字都如此上心,这让她感到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尊重。以往在士家,死士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绰号而已,猫三狗四全凭士赐吩咐,士女也仅仅是一个代表女死士的称号,算不上什么姓名。直到今日吴茗才觉得自己有了名字,日后也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多谢主公赐名之恩!”吴茗躬身施礼道。
南烨知道吴茗口称主公便是认主之意,典韦、周仓等人也曾喊过南烨主公,不过南烨觉得别扭就让他们还叫法师。
吴茗认主之后明显不那么拘谨了,南烨便旁敲侧击的开始打听吴茗身世。吴茗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可以倾诉衷肠,如今南烨对她来说亦主、亦友、亦父、亦兄还带着一丝难明的情愫,所以她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了。从儿时所受的训练折磨,到这次刺杀南烨服毒自尽的经过,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南烨认真的听着吴茗诉说,越听便越是怒火中烧,桌案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士家的种种暴虐行径让南烨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冲出帐外纠集人马杀向合浦。他怎么也没想到表面上善待百姓的士家,在背地里竟然做了那么多的肮脏勾当。
尽管南烨已然义愤填膺,可是在吴茗面前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从吴茗的话里话外,南烨听出她依然难忘士家的养育之恩。尽管士家培养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完成那些肮脏的任务,且将她的生死视作儿戏,可是吴茗依然不想与士家为敌。
清楚了吴茗心中的想法和那些士家灌输给她的刺客信条,南烨当即决定不让吴茗参与对付士家的行动。他并不是担心吴茗会背叛自己,而是怕吴茗面对士家的时候会左右为难。
整个一个晚上,南烨陪着吴茗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搞的帐外看守的典韦、周仓心惊肉跳,几次想要进帐却都没敢行动,完全猜不出南烨在搞什么玄虚,竟然与一个刺客聊了一夜。
吴茗感觉自己这一个晚上说的话,比之前一生说的话都要多。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尽是苦难,诉说那些痛苦的回忆只会另自己更加心痛。可是恰恰相反,每当她说到伤心处,南烨法师不是好言劝慰,就是陪她一同难过,又或是大骂士家。这种有人关心,有人分享的感觉是吴茗从没感受过的。这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于是越说越多,不知不觉便诉说了一夜。
南烨心中给自己定的职位便是军中政委。听士卒诉苦,与士卒谈心已然成了家常便饭。可是至今为止南烨还没有遇到一个麾下士卒像吴茗这样可怜。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劝了吴茗一夜,这才使她冰冷难过的脸上挂了一丝笑容。可是南烨自己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他再也不想对士家手下留情。
天亮的时候吴茗已然道尽了心中苦水,微笑着倒在地上睡熟了,可她的眼角却还挂着昨夜的泪痕。南烨则是睡意全无,满眼都是燃烧的怒火,他要让士家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南烨从军帐中走出来的时候,整夜守在帐外的典韦和周仓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南烨一句话又让他们紧张起来。他们就听南烨咬着牙道:“元福在这里守着吴茗,她已经是自己人了,谁要是敢欺负她,军法处置。洪飞与我去找志才,我要大开杀戒了!”
戏志才再聪明也猜测不到南烨为何过了一个晚上就性情大变。他刚睁开朦胧的睡眼,就见南烨法师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戏志才还没见南烨这么急过,他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见礼,问起南烨有何要事。
“我改变主意了!对付士家我打算用你那上策,快刀斩乱麻!”南烨开门见山的说道。
戏志才闻言一愣,当初他与南烨商讨对付士家的计策时提了上、中、下三计。上计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用阴谋进行斩首行动,将士家高层一网打尽。中策是先稳定三州,与士家划地而治,再收拢民心徐徐图之。下策则是见招拆招,等士家自露马脚再依法治之。
南烨当时认为上计虽立竿见影,可是难免引起动荡。就算将士家高层一网打尽,恐怕也会有族中其他兄弟子侄不服引发叛乱。下策则是有些被动,即便找到了士家不法的证据,士家也未必伏法还是难免要开战。所以当时南烨选了中策,因为他相信自己治下的州郡肯定要比士家控制的州郡发展快,到时候他就可以凭借绝对优势,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是现在南烨却不想再等了,他担心多等一年,士家就要多作恶一年。与其让士家年年祸害无数百姓,还不如用狠下心忍住阵痛,割除士家这颗交州毒瘤。
第二十回 南烨戏忠定交州 左慈于吉双出关(10)
南海番禺的刺史府内张灯结彩,迎接新任刺史南烨的到来。任谁也看不出前些日子这里刚刚办完一场前任刺史的丧事。“人走茶凉”这个词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日朱符一死,士武就以护送灵柩的名义赶到刺史府中抄了朱符的家。如此一来,朱家树倒猢狲散,朱符的那些姬妾、奴仆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刺史府中的老军无处可去,帮着朱家人料理了朱符的后世。
丧事办完之后,朱家人畏惧士家,也不敢呆在交州了,便以扶柩返乡为名离开了交州。这南海郡的太守、郡丞等职都是朱符任用的亲信,这些人没什么本事,自知斗不过士家,更惹不起手握兵权的南烨法师,便干脆与朱家人一同离开了,只剩下了一座冷冷清清的刺史府。
南烨到了番禺之后简直被刺史府中的惨淡景象吓了一跳,再一盘点府库更是让南烨的心拔凉拔凉的。这府库之中不但没有一文钱、一粒粮,还拖欠着士卒粮饷。若是不知情的,肯定会以为夷贼是攻破了刺史府杀了朱符。
南烨叫来府中老军一打听才知道府中之物被士武抄走了一半,又被朱家带走了一半,这才如此干净。好在朱家还有畏惧南烨之心,没把刺史大印也一起带走卖了换钱,否则南烨就真抓瞎了。
南烨并不是没钱,只是他的钱财都存在洛阳新城,远水解不了近渴。就在南烨为钱发愁的时候,城中的不少士绅富户纷纷上门道贺,还带来了不少礼物。南烨没想到自己刚上任便有人行贿,本不想收,可戏志才却劝他收下,并说这种礼尚往来不算犯法。
原来汉朝律法对于贿赂罪的规定是:主官收受属官财物夺爵,枉法受赇或受金漏言罪加一等。所谓的枉法受赇就是指收受贿赂后徇私枉法,而受金漏言则是指收受贿赂后泄露机密。显然这些来送礼的士绅商贾并非南烨下属,也只是想来与南烨这个新任刺史搞好关系,而非要他徇私、泄密所以也就算不上行贿。
南烨听完了戏志才的讲解点了点头。他知道这送礼之风就算到了千年之后也不曾断绝,在贪财的灵帝治下,官员更是贪污受贿成风,自己的前任朱符还是有名的天高三尺。若是自己不收,反而会让这些送礼的人心怀担忧。不如此时先收下这些财物以解燃眉之急,日后再做打算。
收下礼物之后南烨的手头总算宽裕了一些,他用这些钱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郡兵发下粮饷。因为要对付士家并在日后群雄逐鹿之时守住交州,手中的数千兵马显然远远不够。
可是当南烨进入军营清点郡兵的时候,这心中就又是一凉。那兵营之中只剩下数百老弱残兵,营中精锐不是跟着朱符出战身死,便是战败后四处逃亡没有再回营,纵然逃回一些人马也被朱家人全部带走了。南烨若是没带着人马过来,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南烨一看就知道这些老弱残兵不堪大用,便发下双倍粮饷让这些人散去自谋生路,又让自己麾下的精锐住进了军营。如此一来,之前准备的数千人的粮饷就节省下来。
依照戏志才的意思是用这些钱财再募新兵,可是南烨却认为应该将这些钱分给那些出战身死的士卒。一来是因为朱符在时就拖欠着这些士卒的粮饷,二来是因为南烨觉得应该给这些战死的士卒应有的抚恤,不能因为朱符死了就将刺史府欠的债和朝廷的抚恤一笔勾销。
南烨将自己的看法表明之后本以为戏志才会反对,没想到戏志才想了想便赞成了南烨的做法,还说南烨这么做是千金市骨,看似吃亏,实则占了便宜。
这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南烨知道出自《战国策》,是燕昭王的谋士郭隗讲的。他一琢磨就明白了戏志才的意思,自己替前任刺史朱符发下粮饷抚恤,看似吃亏,实际上何尝又不是为自己收拢了人心,让交州百姓都知道自己是个善待士卒的人。日后自己若是再募兵,肯定争相来投。
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南烨决定干脆玩一票大的。第二日一早他便领着麾下一群文武和亲卫、弟子身穿素服在城中转悠开了,挨家挨户去拜访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他不但带去了一份抚恤,还挨个称赞这些士卒皆是为国捐躯的英雄。若是赶上谁家祭奠的灵堂还没有撤,南烨必然领着麾下亲自祭拜一番。
南烨的亲卫加弟子少说也有二百多人,一字排开之后如同一条长龙,走在街上就像是一支游行队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不到半日光景,全城的百姓就都得知了新任刺史南烨法师抚恤战死士卒的事。这种事情以前还从没有过,百姓们都觉得好奇,纷纷跟在南烨队伍的身后瞧热闹。
那些战死士卒的家属皆是寻常百姓,平日别说一州刺史,就是一郡太守也没打过交道。他们见到南烨领着那么多人登门全都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人更是吓得连门也不敢开。南烨也不着急,一遍遍道明来意,若是实在叫不开门,就在门外大声称赞一番战死的士卒,并将抚恤投进门里转头离开。
不敢开门装作无人在家的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家都是战战兢兢的将南烨请进去,又感恩戴德的将南烨送出来。也有不少士卒家属见到那迟来的抚恤后都泣不成声,对南烨长跪不起。
南烨对这些家属一一好言安慰,到了下午全城便都知道了南烨法师慰问阵亡士卒家属的事,也就没人再让南烨吃闭门羹。之前好几户闭门不出的百姓也回过味来,特意赶上南烨的队伍向他致谢。
一路走下来南烨见了形形色色不少家属,他们见到南烨有的欣慰,有的难过,可是有一户人家的表现却让南烨起了疑心。这户人家有三口人,是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这本来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不过小女孩儿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南烨的注意。
“兄长没有死!”当南烨正在称赞这家的儿子为国牺牲是个英雄的时候,小女孩突然插话道。
一对老夫妇听到小女儿插话,脸上变颜变色。老妇将小女孩拉到身前训斥道:“小妮子胡言乱语些什么?休让法师看了笑话。”
小姑娘的胳膊可能被母亲拽疼了,委屈的含着眼泪道:“我没有胡说,兄长是大英雄!兄长没有死!”
老头儿见小女儿还在犟嘴直接对南烨解释道:“这孩子与过世的兄长极为亲近,我等不忍告诉她实情,怕她伤心。没想到小孩子家这么不懂事,让法师见笑了。”
南烨摇头道:“这倒没什么!还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