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里配得上他的落落风华?果然老太太一语成谶——他没有残疾,他不会娶她!
远远望去,台阶之上的人挺拔如芝兰桂树,那般翩翩美男子,那般事业有成的年轻少帅不知会让多少名门闺秀绝代佳人投怀送抱,那个被他扫地出门的钟雪落,那个被他钉在耻辱架上的钟雪落,过得三五个月,他大概也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吧!
可是她却记得他的样子,他在老太太棍子下护住了她,可怜兮兮地被她关在寒气深重的夜色里,逮着她捉毛毛虫蠢样子,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钢笔字,微笑着拈她的耳朵刮她的鼻子,火车上亲吻她,要她生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背着她在花树的影子里慢慢走过,煮柚子皮为她泡手,从袖子里为她拿出热乎乎的烤白薯,在她手上写“送给你的东西我不会扔”
……
那所有的画面,那些曾经支撑着她在逆境中不断坚持的画面都长成了心口里的毒刺,倒插在跳动的鲜红血肉中纵横交错——直将那小小的一团血肉割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她泪水成串,眼睛似乎都要突出来了,全身的血液凝固在一起,那个名字堵在喉咙无尽的酸涩中——这时那边的亲民演讲恰好结束,或许督军的讲话中对民众许了什么诺言,周围的人都鼓掌欢呼起来,场面一声热闹无比,她终究没再忍住,咬牙怒喊:
“霍展谦,霍展谦——”
旁边的霍展鲲立刻牢牢捂住她的嘴,挟着她趁乱退到人潮之外,无尽的欢呼声中,那两声怒喝如同寒光的刀片一般破开喧嚣,直直劈向人潮之外,霍展谦在众人的簇拥下本来已经转身往难民所里面走去,却猛然回头!
他锐利的眼睛在人潮中搜寻着,可是处处一样,处处都一样,而副官已经诚惶诚恐问他:
“谦少,有什么不对吗?”
他扫见旁边人惊讶的眼光,终于回转头来:
“没事。”
不知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错觉,雪落明明好好在不远的小城里养胎,习妈照顾着她,舅舅的人照顾着她,他们前几天还通过电话,为什么这一刻会有这样不详的错觉?
他想着等下一定还要再打一个电话,或者把下午的时间腾出来去看一看她,这样想着心里才稍稍踏实一些,便也振作了精神随众人一起踏进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大家的收藏留言啊,我的收藏留言上不去就没有榜上了,没有榜上就没有字数要求,那我又督促不了自己加油了!不要霸王我嘛!
天翻地覆(六)
那是一个阳光异常明亮的午后,浮动的金色光线历经了久日的阴霾跌进人们眼中,仿佛已经透出了几许春的影子,战火洗劫后的骏都城冰雪融动,因着这样的好天气也重回了几分往日熙攘。
霍展鲲一行人秘密回到临时落脚的隐蔽院落,如今的骏都于他们而言已是龙虎之地,多留一刻危险便多增一分,稍事休息后几个随行的护从已经忙着联系内线安排出城,只有那失魂落魄的女子寂寂斜靠于桌旁。
那恨意迸发的两声凄厉呼喊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之后她再也没说过一个字,也再不像往日那般哭闹,只是木呆呆站着坐着,眼睛定在虚空里,脸上血色尽失,便似惨白的瓷胎一般,只让人看得惊悸,觉得好像碰一碰她的精魂真的就会倏地消散,便是这勉强维持的形体也会碎成一地!
霍展鲲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他气过她,迁怒过她,想用她来交换母亲,甚至在知道母亲死讯那一刻冲动地想要杀了她来报复霍展谦,可是这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她身边,预备要骂她几句,凶她几声,嘲讽她奚落她的,结果也一个字没说出来,只是低头凝望着,然后再靠近一些,将她冰冷的身子揽到怀中紧紧圈住,轻叹:
“哭出来,然后忘了吧。”
那般缱绻柔和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习惯起来。
形如槁木的身体,绝望的心——这就是他要的吗,这般危险境地他仍旧一意孤行逼着她去看那场景,是为了发泄失去母亲的愤恨,或者终究还是藏了别的心思——让她亲眼看到,教她死心,一定要教她死心!
他的手不自禁用力,用力,似要将她揉碎,一直揉进他的身体里,融合了他的骨血生气,再生为人便与他息息相关,再不沾他人气息!
那大力的痛明明落在身上,她的眼眶却热起来,氤氲的水汽慢慢将他胸口打湿,再点点洇开,她呜咽了一声,然后再也管不住胸臆中爆出的碎响,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急促,终于连成一片再无间隙!
她埋在他的胸膛中嚎啕大哭,披头散发满身大汗,嘶哑着喉咙哭喊到极致又开始呕吐,秽物也粘到他身上,她开始恶意大笑着瞪他,等面前这个和霍展谦有血缘关系的二少爷暴怒发狂,却只等到一只手覆盖过来,蒙在她圆睁的双眼上,将她眼中的仇恨怒火都掩盖了,然后那样污秽的身体也仍旧被搂紧,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
他掌心中的泪水越发汹涌起来,她在眼前的黑暗之中肆意哭这最后一场,然后终于在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心死如灰!
他们是黄昏时混在返程的医疗分队中离开骏都的,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故地,便是霍展鲲也忍不住回首眺望这熟悉的城池,满目繁华,又满目疮痍,他眼中泊了冬日余晖的淡金色,清辉灼灼,冷峻奇异!
日暮的长风呼啸而过,他临风而立,已然在踏出故土前的一刻立下誓语!
霍展谦十年隐忍始得今日,自己确实败在这份坚韧之下,如今他便要依样画葫养精蓄锐,终有一天必要报仇雪耻、收复失地,纵横脚下如意气风发的昔日!
大总统府颁下世袭爵位的就任文件,正式晋封督军后霍展谦自然更是日夜繁忙,那天难民所回来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便瞒着傅楚桓压紧了行程表,挤出半天时间来驱车去邻城见雪落。他向来沉稳,情绪也极内敛,可是这一次却像青涩小伙一般毛躁,虽然还是那气定神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其实却早已经坐立不安了。总算挨到了临城渠镇的地界,再行一段便到了专门为雪落安排的别院,他一眼看去这环境也是清幽,心里先放心了一半,下车便命令迎出来的守卫带路去见少夫人,排排立着的几个人见他突然到来,额头上都已经冒出一层冷汗来,却哪里有谁敢开口说出真相,一边悄悄遣人给傅楚桓挂电话,一边只得硬着头皮带路,个个恨不得那路漫长没有尽头,然而不管怎样期望着终于还是走到了头。
妻儿就在这门里,他终于可以面对着雪落说话,终于可以摸一摸她肚子里的孩子,抑制不住的兴奋喜悦都要从他的眼睛里满出来,他推门进去,满面喜色却撞了一个空,不禁微微一愣,然后转头:
“少夫人不在房里吗?”
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是跟着傅楚桓生死过来的,此刻却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霍展谦觉得不对,声音已经提高:
“我问你们少夫人呢?”
沉默之中空气似乎都被绞紧了,众人互相望一望,终于有人小声开口:
“谦少,少夫人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他站到那个人面前,眉梢微微皱着,并不是多严厉的样子,却教人更加惴惴起来,“不在这里?那少夫人现在在哪里?”
刚刚答话那人终将心一横:
“对不起谦少,因为霍展鲲中途插手,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她从霍家出来的那一天就被霍展鲲带走了,我们没有接到她。”
他的指骨蓦然捏紧,呼吸都急促了,简直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话!
他的视线在这几个人身上来回穿梭,可是每一个人都并未露出半分玩笑样子,一个个更深地埋下了头去!
他忽然觉得彻骨冰寒。
呼吸似乎都停窒在胸膛中,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走入这房间里,楠木漆柜上端端正正放着两样东西——他托人带回来送给她的盒子,还有给孩子的那块羊脂玉,孤零零搁在那里,无人收取,无人认领。他走过去轻轻摩挲着,指尖已经不受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没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
她没有听到他的解释?
她以为他真的狠心休了她?
难道……难道昨天真的是她在人群中喊他,带着那样的恨意怒意?
她知道他不聋不哑,她是不是……是不是以为他可以忍受那两个混蛋对她的□,可以无视她被诬陷,被钟世昌扇耳光,被所有的人误会?
她会觉得他一直在利用她,利用完了便一脚踢开吗?会觉得他心狠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抛弃吗?
“不是那样的,雪落,不是那样的……”他喃喃自语,脸色已经迅速灰白下去!后面几个人见他模样实在骇人,都忍不住小声发问了:
“谦少,你不要紧吧?谦少……”
“你们没去找吗,霍展鲲兵败北退,这样的时机你们也没去找吗?”他声音并不很大,却带着逼得人出不了气的寒意,那边的人忙不迭答道:
“找了,一直都在找,可是毫无消息,也许是霍展鲲藏得太紧……也许,也许已经在战乱中失散了……”
他突然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失去了!
在霍展鲲的手里……如今他们兄弟势成水火,霍展鲲会怎么对她,会怎么对他的孩子?
失散在战乱中……她孤独无依的一个人,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
外面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很久才又听到他低低而问:
“为什么一直瞒我?”
“当时局势那样紧张,傅先生实在怕告诉你会影响大局,一子落错满盘输,所以……所以……”
他忽然想笑,忽然觉得无边无际的害怕——他费尽心思终于赢得这大局,为什么只在自欺欺人中高兴了那么一刻,然后就堕入了更加冰冷黑暗的深渊?
那个可爱娇憨的女子,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女子,在他耳畔轻唱小曲的女子,为他凶悍和别人吵架的女子,是不是,他已经失去了?
他所有将来的打算里都有她,有他们的孩子,他从来认为他们还会有长长的一辈子,可是她关于他们的记忆就定格在她哀求而他不理会的那一刻,定格在他无情递出休书的那一刻,定格在他万人之上意气风发的那一刻,只是这样想一想,他也觉得一败涂地了!
“找,再加派人手去找,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找到她!”他嘶哑着说出这句话,斩金断玉般坚定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改了很多次,所以耽搁了时间,可是还是觉得没有表达出我心里的一些想法,不过还是更了吧,唉!
(仔细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一句,还是决定采纳大家的意见修改了,谢谢大家的仔细推敲哦!)
天翻地覆(七)
那一年的新春伊始,民国政府通令全国——撤霍展鲲行省督军职务,褫夺陆军上将衔,改由霍家长子霍展谦承此爵位,替任江北十三省督军,辖长江以北诸省份,另与穆军南北协作,分辖原勐军地界,共谋安定。
虽说通令上仍是将江北十三省划入易军辖区,但霍展鲲的兵马早已经在白俄政府的支持下盘踞了边界四省,拥兵自成势力。虽然再无显赫爵位,仍旧握在手中的几万军队却在混乱局势中成为他雄霸一方的强势后盾。民国政府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霍展鲲的自成一体,除了白俄政府的原因,自也是希望将霍展鲲这危险人物削弱实力后远远摆在那里,成为牵制傅楚桓霍展谦的一招伏手,让这一盘乱局再次达到微妙的平衡。
这是霍展鲲预料到的结果,只是让他没有预料到的却是一个女人!
他知道她曾经短暂的温驯柔情只是敷衍他的假面,但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