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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没有道理可讲。三毛看着荷西给的一叠钞票,已经所剩无几。父亲的那笔钱,被存了定期,动用不得。以后的生活,她需要更加节俭,方可安然每一天。
为一桶水,三毛要在灼人的烈日下,走漫长的一段路,才能到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到的家。煤气用完了,她没有气力将空桶拖去镇上换。只好借邻居的铁皮炭炉子,蹲在门外煽火,直到被烟呛得眼泪流不停。这个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总算是尝到人生的至苦了。但三毛不气馁,她觉得,多几种生活体验,亦是可贵之事。
荷西为了挣更多的钱,夜以继日地工作。那个家,经常只有三毛一个人,独自听窗外如泣如诉的风声,或是看沙尘静悄悄地撒落。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书报,没有衣柜,没有抽屉。吃饭坐地上,睡觉躺在房间地上的床垫,写字寻一块板子再放膝盖上。运气好的时候才会来电,阴寒的夜里,唯有一根白蜡烛,孤独地流淌着眼泪。
每当荷西赶夜间交通车回工地,关上门的那一瞬,三毛总忍不住流泪。她跑到天台,看他的身影,又冲下去追赶他的步履。多少次,她喘着气,近乎哀求地对荷西说:“你留下来行不行?求求你,今天又没有电,我很寂寞。”
荷西眼圈红了,寒冷的风中,他们就那么伫立着。最后,他还是狠心地离去,在远远的星空下朝三毛挥手。那么地无奈,只为了多赚取一点生活费。一个人回到家,对着灰暗的小屋,冰冷的墙,骄傲的三毛,忍不住软弱地哭泣。
美丽的三毛撒哈拉沙漠,这梦一样神奇的地方,给了三毛许多的苦。她必须付出无比的毅力和艰辛,才能生活下去。但三毛从不曾后悔来到这里,也没有埋怨,她让自己慢慢习惯这里的一切。她相信,如今是为了撒哈拉改变自己,总有一天,撒哈拉会为她而改变。
生活的挫折,让三毛更加懂得珍惜。单薄的几张钱,买不到做家具的材料。三毛为了几块废弃的木箱子求人,得到之后,雇了驴车拖回家,当宝贝似的看着,生怕被邻居拾去。荷西利用空余时间,按照三毛挑选的图样,顶着烈日动工做起家具来。
炙热的太阳,让天地都在旋转。看着荷西透支体力,一声不语地干活,三毛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丈夫感到骄傲。这个从来不懂得风花雪月的男人,就是用一点一滴的生活,将三毛感动。而此刻,三毛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荷西。她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此与她共甘共苦。沙漠恶劣的环境,会将一个人所有的热情都消磨殆尽。
如果说三毛是为信念在坚持,而荷西,则是为了爱情。他们都是伟大的人,做着让人钦佩的事。当三毛看到荷西那双磨出水泡,被钉子弄得流血的手,不仅心痛,还有惭愧。她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学沙哈威人,一辈子坐在席子上,何苦要用那劳什子家具。但荷西了解三毛,他希望可以在这艰苦的沙漠,尽量让她活得舒适优雅。
后来,三毛才知道,自己讨来的木板箱子,原来是用来装棺材的。两个大活人,住在坟场区,用棺材外箱做家具。三毛知道后,反而觉得是个值得欣喜的意外,她更加珍爱这些木板,心疼荷西的劳作。
除了上班时间,荷西总不肯停歇,不断地在天台上敲打。三毛也终于,圆了荷西多年以前的梦。就是每日在家里,守着锅碗瓢盆,为他洗手做羹汤。三毛说:“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啊!”可我们又是否知道,在沙漠,青菜豆腐亦成了难以品尝到的佳肴。
荷西热忱地敲敲打打,总算得到了温暖的回报。待到他们正式结婚时,那个家,已经有一个书架、一张桌子,卧室架好了长排的挂衣柜,厨房有一个茶几,还有新的彩色条纹窗帘……尽管,这些东西,对于许多人来说,微若尘埃。但在撒哈拉,却是一个美丽圣洁的殿堂。
某天,一个人的下午,三毛无意看到几张以前的照片。相片中的自己,穿着长礼服,披毛皮大衣,黑发挽起,挂了长耳环,笑靥如花,优雅美丽。看完之后,三毛颓然坐到地下,“那时心情,好似一个死去的肉体,灵魂被领到望乡台上去看他的亲人一样怅然无奈。”
但三毛始终坚信,这种恍若隔世的悲感,不会一直延续下去。只要用博大而温柔的心怀,就能够在荒原上,种植草木花朵。有一天,等她走累了,就在无边的沙漠里,寻到一株菩提。而她要做那个,在菩提树下,静看沧海桑田的女子。
这里终究没有微风细雨的诗情,没有绿柳桃红的雅韵。举目望去,黄沙万里,风尘滚滚,简陋的屋子,只有一个人,空对冰冷的墙壁。
今夜,她等的人,还没有归来。
第十九章 白手起家(2)
晨晓的沙漠,从睡梦中惊醒。一夜风声鹤唳之后,此时无比地安静。湛蓝的天空,清澈无尘,褪去了所有的色彩。绵延起伏的沙丘,一直伸展到遥远的边际。这片荒凉的土地,承受了千万年的寂寞。尽管它每天都在呜咽,都在哭泣,甚至发怒,但它沉静的时候,让人疼痛,亦感动。
三毛曾经写过一段关于撒哈拉沙漠早晨的文字,让读过的人为之震惊。“早晨的沙漠,像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温柔的沙丘不断地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在这种时候的沙地,总使我联想起一个巨大的沉睡女人的胴体,好似还带着轻微的呼吸在起伏着,那么安详沉静而深厚的美丽,真是令人近乎疼痛地感动着。”
来到沙漠,三毛每日除了体味生活的艰辛,亦对这片大漠里的民居,充满无限的好奇。对他们无论是走路的姿势,吃饭的样子,衣服的色彩和式样,手势,语言,男女的婚嫁,宗教信仰,都有无法言喻的关爱。她来沙漠的初衷,只为见证这里的风土人情,只为找寻前世的另一个自己。
为了等待结婚需要办下来的手续,三毛每天必须走一小时左右的路程,去镇上看信。来到沙漠三个月,这个阿雍小镇上的人,大半都认识了,尤其是邮局和法院。
终于,三毛等来了法院秘书长的通知:“最后的马德里公告也结束了,你们可以结婚了。”经过几个月的漫长等待,三毛几乎不相信这场文件大战真的结束了。也许在三毛内心,结婚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她无法忍受的,则是这个恍若永生的过程。
但这一纸婚约,毕竟给得起她一份安稳与承诺,尽管,她缺的不是这些。漂泊的三毛,经受了太多情感的波折,她需要落定尘埃。这个让她从来无法热烈痴爱的男子,在荒芜的撒哈拉沙漠,给她装置了一个坚固的家。从此,多了一个人陪她流浪,陪她远方。
“明天下午六点钟。”这是秘书先生给三毛安排的时间。恰好,荷西公司的司机正开吉普车经过,三毛赶紧喊住他,让他传口信给荷西。明天结婚,叫他下班到镇上来。司机很纳闷,难道荷西先生竟不知道自己明天结婚?三毛回答道:“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不清楚缘由的人,会以为这个中国女孩为结婚等疯了。三毛给远在故乡的父母发了一封电报:“明天结婚。三毛”多年来,父母为她担忧受苦,如今,这个浪子终于有了归宿。结婚或许是三毛给父母唯一的慰安。
荷西得知消息后,即刻便赶了回来。或许是因为等得太久,真的临近结婚,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当晚,他们去镇上唯一的一家五流沙漠电影院,看了一场好片子《希腊左巴》。这样,就算做跟单身的日子告别。
第二天,荷西照常上班。五点半的时候,他抱着一个大盒子,这是送给三毛的礼物。当三毛迫不及待拆开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让她惊诧不已。“哗!露出两个骷髅的眼睛来,我将这个意外的礼物用力拉出来,再一看,原来是一副骆驼的头骨,惨白的骨头很完整地合在一起,一大排牙齿正龇牙咧嘴地对着我,眼睛是两个大黑洞。”
荷西知晓三毛的心意,在这荒凉沙漠,没有什么比骆驼骨更值得珍贵的了。他为了找到这一副完整的骆驼头骨,在沙漠里寻觅了许久。这个男人,总会带给三毛出其不意的惊喜。
即将做新娘的三毛,为自己简单地打扮了一番。一件淡蓝细麻布的长衣服,虽不是新的,却有一种朴实优雅的风味。长发披肩,戴一顶草编的阔边帽子。因为没有花,就到厨房拿了一把香菜别在帽檐上。荷西说,很有田园风味,简单又好看。
他们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镇上。辽阔无边的天际,漫漫黄沙下,只有两个渺小的身影。黄昏的沙漠,美得让人不敢呼吸。三毛,也许是沙漠上第一个走路结婚的新娘。有时候,人的想象与安排,永远都抵不过现实的一切。那个曾经为爱痴迷的女子,不曾想到,自己的婚礼会在这片荒原举行。
当他们走到法院时,才发现,这里的人穿着比他们都隆重。而这对新人,则像是来看热闹的。三毛生平最怕这样的仪式,但也只好强忍着进礼堂。小小礼堂,坐了许多没有预约的熟人。那位年轻的法官,拿纸的手都在发抖。沙漠法院第一次有人公证结婚,他们的心情自是不言而喻。
待到仪式结束,他们总算真正结婚了。沙漠里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来的人都散了,只有这对新人,霎时间,不知如何安排为好。荷西提议去国家旅馆住一晚,当做是新婚之夜给彼此的奖励。但三毛不主张浪费,她情愿回家做饭吃,因为住一晚旅馆的钱,够他们买一星期的菜。
他们选择徒步回去。此时的沙漠,早已褪去了黄昏的色彩。夜幕下,漫天黄沙在风中飞舞。空阔寂寥的四周,让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三毛知道,从今往后,身边这个男人,将与她携手流浪人间。这个渴望自由的女子,希望婚后的生活,还可以一如从前。在她的生命里,自由与放逐,要比相互扶持,更为重要。
后来,三毛写过一段话,表白她与荷西婚后相处的岁月。她说:“夫妇之间的事情,酸甜苦辣,混淆不清,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小小的天地里,也是一个满满的人生,我不会告诉你,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湖水里,是不是如你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想来你亦不会告诉我,你的那片湖水里又蕴藏着什么,各人的喜乐和哀愁,还是各人担当吧!”
有人把婚姻比作是进退两难的围城,有人比作是深不可测的湖水,甚至还有人觉得是人间炼狱。或许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其真味。无论是喜、怒、哀、乐,都需要自己来承担。与荷西的结合,三毛没有认为是错误。但再完美的爱情,亦会有不为人知的遗憾。失落的时候,只有自己去调整,时间久了,婚姻亦有了一种境界。
回到家,他们收到了一个大的奶油蛋糕。在沙漠,这是一件欣喜而幸福的事。之后,荷西的公司给了家具补助费,房租津贴,还涨了薪水,并且有了半个月的婚假。之前一直反传统的三毛,突然觉得结婚竟是一件值得支持的事。
荷西的好友自愿代他的班,如此他们便有了一个月的假期。这个漫长的蜜月,他们丢下了往日一切烦琐的事务。请了向导,租了吉普车,直渡撒哈拉沙漠。对三毛来说,蜜月之旅,使她真正走进撒哈拉的灵魂深处。她说,他们双双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