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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茹死了!王雅茹死了!
她连唯一一件为冯妈妈做的事也就这样没了!
一瞬间,仪华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在原地怔了半晌,她霍然站起来一下冲到朱棣的跟前,抓住他的衣襟,怒喝道:“你骗我!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守信!我不信!王雅茹是你的次妃,为你生了女儿,你不可能如此决绝的杀了她!”说着话,已流下泪来。
朱棣伸手欲挥开衣襟上的手,却见仪华死死瞪着他的双眼泪水簌簌,心下微有软和,但又一想起适才的一记耳光,眸中急是一冷,抬手一把挥开仪华的手,边重走回木炕边淡淡的说道:“王妃还是遮好衣襟吧!你及笄之日,该就在今年腊冬,你大可不必急于此时。”
这话一出,宛若一个惊雷砸下,激得仪华顿时惨白了一张脸定在当场,再动弹不得;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本王累了”的话,她才渐渐地有了反映,慢慢地转回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闭目依榻的朱棣,广袖下的十指死死地扣进了手心——朱棣,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今日对我的羞辱!
默念完心中誓言,仪华朝着朱棣嫣然一笑,尔后低头垂眸,欠身行礼道:“臣妾告退。”话落转身,款款而去。
听到“叮呤当啷”的珠环玉佩之声,朱棣倏地睁眼,循声而看,只见青丝云髻间簪着的金步摇随步摇晃,晃得他心头一突一突地跳动。
第四十八章 作戏
明月如霜,寒入澈骨。
从偏殿出来时,身上丝丝燥热已尽退去,唯剩缕缕凉意沁入心脾,支撑着仪华傲然的穿梭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下了月白的基台。
等候在外的阿秋,一见仪华出来,惊喜的跑了上去,却见她衣襟发髻微乱,心里当时了然,不禁含泪低叫道:“小姐。”仪华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即便转身拒绝了相送的陈海德,与阿秋朝着回路走去。
路上一如来时,主仆二人无一人说话,直至回到寝殿,阿秋服侍仪华梳洗,赫然发现她手中有着殷红的血痕,终止不住潸潸落泪道:“小姐,您说话呀!可别吓奴婢……是不是王爷他对您不好。”
仪华抽回被捧着的手,在梳妆台前坐正身子,透过妆镜斜瞥了眼跪在右手下嘤嘤啜泣的阿秋,不徐不疾地吩咐道:“遣人去茹妃的院子守着,一有消息就回禀。还有那三名让带去教规矩的婢女,以后就在我身边近身伺候吧,茹妃是用不上了。”
阿秋深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忘了哭泣,骇然惊道:“小姐……难道茹妃她……”仪华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作了回答后,又摆摆手不再给予注意。阿秋无奈,只好叮咛了仪华一番,依言退下。
关门声后,倘大的寝房沉寂了下来,须臾之间,一道隐约的哭声幽幽响起。
转次日,哭声休,泪水尽,忽听一人在外焦急禀道:“王妃,茹妃娘娘旧疾复发,昨个儿夜里就猝死了!一旁还有心腹丫鬟跟着上吊了!”
……
五月十四日,燕王次妃王氏猝死,十五日后,葬其于燕山脚下。同月,朝廷下命凉州卫指挥使宋晟讨西番叛酋,至是年十一月,俘获敌军万八千人,大胜召还,为京师带去一片胜利的欢呼声。
就在朝廷万事皆宜时,北平也是风调雨顺:藩属百姓富足安定,燕王府耗时数月之久,与朝廷一齐建立的卫所也顺利告一段落。此一举,将朱棣就藩后拥有的燕王右护卫,以及一直未更为燕王名下的大兴左卫进归旗下,并定下了王府护卫人员。与此同时,朱棣也不放过任何机会,直将手下的亲兵编入卫所,封为百户、千户、卫等各级武职,迁入世袭罔替皆隶属燕王府的户籍。
以上事毕,已是严冬之际,部分深入漠北草原的明军正当返营不久。而朱棣虽能代徐达处理北平军事,却不能与徐达一样代带军入塞外。于是,一闻出入塞外的将士回关,他自是拟下远去边关,以慰问三军的行程。
临行前一晚东三所中院
夜阑人静,睡意正浓。
忽然,一阵猛烈的北风乍起,“啪”地一下吹开了未关严实的窗户,夹杂着暴雪的寒风咆哮着刮来,刺得人犹如针扎。
倚靠在门栏上的陈海德一个激灵,登时打着寒颤清醒了过来,一睁眼便顺着“呼呼”狂啸的风声望去,就见身着深蓝色长袍、中等身材的一名四十好几的公公微有些吃力的关着窗户。这一瞧那太监,他低声一笑,至笑声引得关窗公公的不满,才笑呵呵的走上去,帮着一起关上窗户,问道:“禄公公,您是尚寝局的大掌事,怎么也应该找了一个小内侍、婢女来弄就是!”
叫禄公公的啐了一口,低声道:“小事你我哥俩做了就是,免得找人弄了动静,吵了王爷就罪过了。”说着走回了门栏口,继续侍立着。
陈海德自然知道这个理,要不怎会只有他二人在这守夜?不过好在明儿王爷就要离府,这寒冬腊月的他也能睡个安生觉。想到这,陈海德不由地打了个哈欠,又抹了一把脸,抖擞了下精神,与禄公公左右一道侍立在了门栏口处。
门栏之后,暖香扑鼻;帐幔深处,春情荡漾。
青色帷幔从一架拔步床上重重落下,借着床前一双燃得正旺的高烛,隐约可见两个身影相互交缠着。不时间,女子婉转的娇吟声伴着男子粗重的喘气声交错响起,久久地回荡在寒冬的深夜里。
不知过了多久,缠绵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女子高仰的芙蓉面上,浮现出一丝满足而得意的神情。稍许后,她扭头朝着身旁男子妩媚一笑,雪白的藕臂妩媚的搭上了男子裸露的胸膛,娇不胜羞地悄然依上男子,怅惘一叹,道:“王爷,婢妾能亲自照顾大娘……”
不等女子一言说完,朱棣已从床榻上起来,一面伸手拽个一旁的里衣,一面不大在意的道:“恩,这些日子来,听说你照顾的大娘不错,到底也是知府宅的嫡出小姐。”听朱棣出口赞誉,李婉儿敛去了方才被挥开的黯然,重又笑着顺大娘说了几句话,忽又轻咬下唇,怯怯地问道:“今儿都这晚了,王爷不留宿吗?”
“不了!”朱棣瞥了眼满怀期盼的李婉儿,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扬声唤了陈海德进来服侍。后,自收拾停当,重回了寝宫歇下,即入睡眠。
燕王府广智门外
仪华披着一件逶迤至地的银灰色的貂鼠披风,手捧着一个小手炉,浅浅含笑地站在众人之前,声音柔和道:“在往北些,地方冷的渗人,估摸着比北平是冷多了。臣妾专门让赶制了件加了层的斗篷,王爷到时去了,若是觉得冷可是要穿啊。”说完笑意不减,视线却不自主的搭了下去。
“恩。”朱棣点点了头,又郑重其事的道:“王妃妃有心了,本王此去大约几日罢了。不过这期间,王府却得累了王妃。”
除了一些琐碎的事,是她在打理;可真正重要的,皆掌握在朱棣的手里。这样,她有又甚好累的呢?
仪华心下腹诽了几句,面上却半分不露,更无五月那晚的不快,依然巧笑嫣然道:“谢王爷关心。”朱棣亦温色相待,又与之说了几句后,方转身向着二十四名驾马的侍卫的领头一匹骏马行去。
“恭送王爷!”随着朱棣翻身上马,仪华率众人齐齐恭送道。
第四十九章 母妃
晨乌未光,天色犹黯,当嗒嗒的马蹄声渐消于耳时,数十道疾如闪电的疾驰身影也一同消失在这迷茫的晨色之中。抬起头,雪花漫天,跳目远望,已然白茫茫的一片,再寻不见一抹身影。
“王妃,又起风雪了,还是先回去吧。”一个发梳三髻丫,身穿红绫撒花袄儿、银杏色素花裙儿的美貌女子轻声说道。
闻言,仪华调回视线,朝上前搀着自己回府的女子瞥了一眼,眼里有着几缕欣赏之意。这名年约不过十七八岁,长得杏眼明仁的女子,就是多月前求着她收留的那名婢子。而现今,此女和另两名婢子,已让她拨为大婢女,并以阿秋的名字为由,分别取名为盼夏、迎春、喜冬。
这三人中,眼前这名叫盼夏的,当最属她意。不仅因盼夏是三人中容貌品性之最,还有她身上那股不甘屈服于命运的拼劲。
盼夏是当地人,因少有美貌,四年前被父母央人送到王府洗衣居做女工,以期待被王府前朝的某官员看中,可一个不是王府户籍的婢女,又身在最下等的洗衣居,可想而知其处境。于是在活契临满期前,她父母便又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而盼夏自是不愿,这才有了当日地孤注一掷,乞求收留。
每每看到盼夏,仪华总有有些失神,隐隐地,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其实与盼夏大相径庭,只是她所走的路更荆棘艰难罢了。
正颇待感慨的想着,忽听一女童“哇哇”地哭嚷着,仪华随众人一道顺声看去,只见一棵雪满枝头的松柏下,着粉色童衣童饰的大娘摔在了雪地里嚎啕大哭,后头的养娘也跟着大惊小叫的哎哟哟闹欢,场面顿时有些乱了。
看到这,仪华知道她该上去诓哄,可心下总有些不愿,毕竟大娘是王雅茹的遗孤。每当见到大娘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王雅茹,想起那个深植入心的夜晚。如此,尽管知道罪不及孩童,大娘也是可爱乖巧,她却仍选择了漠视大娘,更将抚养大娘的机会拱手相让。
就在仪华犹豫的一瞬,李婉儿已蹲下身,抱起了年仅四岁的大娘,满目心疼地上下检查了遍大娘的身上,见没有跌伤,她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拍抚着胸口诓哄道:“大娘,听话!记得母妃教过你什么,小郡主可是不能当着当家的面哭鼻子的哟?”一面诓着,一面温柔地为大娘掸下身上的雪花。
得到了李婉儿的柔声相抚,大娘的哭声慢慢地小了下去,只瞪着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婉儿重重地点头“恩”了一声,即抽抽搭搭的泣道:“母妃,大娘最听您的话了!大娘是母妃说的大家闺秀,不哭,不哭!”奶声奶说着话,小鼻子却一抽一抽地吸着气,那副粉嫩嫩的模样煞是可爱。
李婉儿许是真疼大娘,见大娘这般听话懂事,含着怜惜的双眸又柔了些许,忍不住就要哽咽着开口夸赞,却听背后“扑哧”一声轻笑,抢在了她前头娇吟道:“王爷、王妃让婉妹妹做大郡主的养母,可真是对了!这不,叫着母妃可是上口了。”说完,王蓉儿就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李婉儿“母女”,似全然未觉周围嘀嘀咕咕的嚼舌声。
“咦?婉夫人何时晋了次妃,怎么没……”带着异族腔调的女子头一个疑惑出声道。
“你没记住!婉夫人还能晋次妃呢!”一个笃定的声音附和道。
“既然这样,大郡主怎就叫婉夫人母妃呢?哦,估计是大郡主把婉夫人当成了已逝的茹妃吧。”一名花信年华的女子呢呢自语道。
不等上道话落,另一女子立马纠正道:“然姐姐,不对!方才婉夫人她自称‘母妃’一语了的,显然是……”话尽一半,倏又搅着绢帕低下头去,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
一道道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半句不落的传入了李婉儿的耳里,她粉面含春的脸颊上唰地一下煞白如雪,眼中却闪过一抹湛亮的恨意。不过,待她牵着大娘从雪地里站起来,转身面向众人时,已平伏了心中的戾气,低眉顺眼地走到仪华的跟前,跪地俯首,语含悲泣道:“五年前,婢妾不幸落胎,以至不能再做母亲。可上天可怜,冥冥之中,竟将大郡主送予婢妾抚养。婢妾感恩戴德,自然视大郡主犹如己出。”
言至此,李婉儿眼中已沁出泪珠,语更悲道:“但婢妾之幸,却是大郡主之灾。她一个四岁幼女猝然失母,此为至悲。所以……当她把婢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