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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平常,却听得仪华一愣,她不待从蒲团上起身,已转脸诧异的看向徐辉祖。
徐辉祖坦然回视仪华,目光深沉威慑,语气却一派自然道:“王妃照顾炽王子辛苦,又孕皇室血脉有功,微臣作为您的至亲,在您身体微恙时自当多予照顾。”
仪华让他目光唬得轻拌了一下,又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徐辉祖是要让她善待朱高炽,做好一个徐家人当做地,才会有徐家予她的相助,这一点对她来说只有利处,她岂会不答应?
于是仪华向他福了福身,婉言道:“多谢大哥念着仪华。这父亲走后,以后我兄妹几人都要大哥多多照应了。”
这一言蓦地勾起徐辉祖的心事,他抬起眸看过一大家子人,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上了他的肩,不由深吁口气,情不自禁地欲感叹一句,却忽听“咚”地一声落地轻响,即刻就见摆在桌角的长明灯掉在地上熄灭了,当下他脸上乍然变色。
但不待发作,只见谢氏一把撩开挽联,自联后的棺柩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仪华,惊得仪华高呼一声,脚下几个倒退直倒坐在地,谢氏却犹似不知,也不管撞没撞上人,直跑到长明灯前一跪就是放声大哭道:“老爷,这没天理呀,让您走也走不好……呜呜,竟灭了长明灯……”
谁来没料到这一变故猝然而生,在场众人惊骇了一瞬,尖叫声陡然迭起。
“啊,不好了,老爷的长明灯灭了,它灭了!”
“怎么办?王妃摔倒了,快请太医呀!”
一道道惊慌失措的声音纷色交错,庄严肃静的灵堂顿时一片混乱不堪。
慌乱中,谢氏边哭边往仪华处看,却恍然间对上朱棣狠厉的眸子,她心中一怵,急忙收回视线,惶惶地踉跄起身,抓住供桌旁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女孩,“啪!啪!”便是两个耳光狠狠地煸去,恨声道:“死丫头,果真是个扫把星,从你出生那日,老爷就病情加重,现在你又弄灭了长明灯,当初真该一把掐死你,省地你克死老爷。”说着气焰犹甚,对着小女孩一阵掐打。
一时,小女孩“哇哇”地哭啼声,谢氏骂骂咧咧发狠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灵堂大厅,原本喧嚣的众人也安静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正在这时,一个不到二十岁年纪,长得温婉柔顺的少妇疾步行到小女孩身边跪下,截住谢氏欲下狠手的动作,哭诉道:“夫人恕罪,茵茵她所纪小不懂事,才不小心弄掉长明灯的,这是无心之失。”
看着少妇一张梨花带雨的凄色,显得愈发惹人怜爱,谢氏恨地双眼冒火,手下毫不留情的掴上少妇的娇颜,骂道:“林氏,你还有脸求情,老爷自两年前将你纳为妾,身边就没安生的事!”话音一落,又啐她一口,道:“当婢女的下贱胚子,就不该存了攀龙附凤的心,现在就这生的女娃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仪华都谢氏一撞,生生惊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惊魂初定,就见谢氏不但不知悔改,还指桑骂槐,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能发作,只得憋着涨红了一张脸,看着谢氏拿林氏母女撒气,这林氏是两年前朱元璋送来地几名医女之一,在入宅三月后因身怀有孕被徐达收为妾,至第二年(洪武十六)秋产下庶女徐茵,自此一直被谢氏所嫉,却顾忌林氏总是宫里出来的人,不好暗下毒手,便时不时找她些不快。
“来人!没看见王妃被撞跌倒吗?立刻给本王请太医过来,若是王妃有个好歹,本王定严惩不贷!”察觉到仪华不可抑制的颤抖,又记着她正怀着身孕,朱棣对借机撒泼的谢氏心起一抹杀意,面上却只是一凛,铁青着脸色喝怒道。
众人皆知子嗣在朱棣眼中的看重,一听朱棣不掩怒气的勃发,不窥他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爆起,几乎同一时刻,个个俱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徐辉祖身为主人,自然不能不出声,可谢氏弄得场面下不来,朱棣又勃然大怒,话中更是意有所指,他觉羞愧,忙朝发妻常氏使了个眼色,常氏晓是何意,却不肯下了谢氏的面子,免得以后没好日子过,便动了动心思,对一旁的小姑嘀咕了几句。
十来岁大的徐仪盈也懂此事,听了常氏的话,就上了前拽住谢氏的袖子,撒娇道:“母亲,你别再管林姨娘她了,大姐刚才跌倒了!”
谢氏见是素宠的幺女上来劝,脸色缓和了一些,转眼常氏已命小丫头重换了盏长明灯,又端了茶水奉了过去,安抚道:“这长明灯已燃了,母亲您消消气,也先问问王妃可还好?还有今儿早去报了丧,估计约莫一会儿也该有宾客来了。”
有台阶下,谢氏忙作不慌不忙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平顺了胸中闷气。罢手放了林氏两母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仪华面前,佯怪道:“怎这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你现可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莽撞了。”
冷眼瞧着谢氏僵硬的样,仪华心中一阵冷笑,脸上却强自带着安心的笑容,道:“女儿不怕,皇上虽已下了旨意,让太医给女儿好好保胎,可随后几月有母亲”照顾“女儿又怎么会有事?”说着煞有其事的向谢氏福身道:“女儿不孝,在母亲为父亲伤心的日子,还要让您负责我在京期间生活。”
一听让她照顾仪华几月,谢氏两眼瞪得死大,可仪华拿出皇命来说,一时不由语塞,半晌才僵硬着笑容,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怀孕期间,我这当母亲的亲自伺候你,也才能放些心。”伺候,到时就要看看你怎么伺候!
仪华望着谢氏,眼里闪过一道冷冽的精光,笑容愈发加深道:“那随后几月便累了母亲。”
谢氏忿恨的盯着仪华脸上的笑意,心头一阵的后悔,她知肚子里的皇室血脉动不得,刚才会临时起意撞她跌倒,不过是看不惯仪华和长子兄妹和睦的模样,顺带压一压林氏母女,却不想反过来还要伺候眼前这死丫头。
一这么想,谢氏心里气得没法,正想说几句,却听外边传来一个尖细的嗓子道:“圣旨到。”众人忙各敛心思,迎上前跪地接旨,太临“咳咳”清清嗓子,即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徐达功高不矜……特追封为中山王,赐谥”武宁“赐葬于南京钟山之阴,配享太庙,塑像祭于功臣庙,位皆第一,钦此!
此旨一出,全场哗然,伴皆第一!
唯有前世耳闻过徐达之名的仪华泰然处之,望着东方徐徐上升的旭日,嘴角翘起了弯弯的弧度。
第65章 事阑
随着朱元璋赐予徐达死后至高的荣耀,接下来素日,前来吊唁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整整七日,报丧的铜磬声接连不断地鸣响着,魏国公宅上下沉浸在一片哀乐与悲泣的嚎哭声中。
如此便到了头七,徐达入大殓下殡的日子。
这日清晨,残月未落,已至盖棺的时辰。入殓师一句“最后一面已见,从此天人两隔”的吟唱后,一灵棚子的人重重围着棺柩悲恸不已,戚戚的哭声悠悠上九霄。
忽然“嘭嘭”两声鼓响,门房执事撒腿跑进了灵棚,指着身后的垂花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道:“大爷,太子殿下代皇上来吊唁了!”徐辉祖一听,与朱棣连忙相迎至垂花门口,率一众前来吊唁的官员、命妇下跪拜谒道:“恭迎太子殿下——””四弟,诸位请起。“伴着一个体型微胖,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走进院中,温和的免礼声响起。
朱棣答谢起身,恭敬地侧身相陪朱标走入灵堂,仪华慢慢地由阿秋搀扶起身,看着走在前面的兄友弟恭二人,不由心生疑惑,他们兄弟感情瞧着不错,朱棣对长兄的恭敬也不似作假,那后来朱棣为何走上了谋反一路?
正循着前世的模糊记忆,不想有人拉了拉她,一个柔媚的女声关切道:”托大一次,唤你一声四弟妹。近来你是辛苦了,赶路近一个月来到京师,又要操劳中山王的丧礼,可得多注意些自个儿的身子,毕竟这孩子还是您和燕王隔了六七年才又怀上的。”
仪华转过头,含笑的听着眼前这名三十上下,颇有几分美貌的女子殷切嘱咐,心下却分神地断定出自己与这位太子侧妃陈氏并无过多交情,又想常,吕二位正妃相继离世,估计太子府的女人们人人都想上位。这样一想,仪华也略知陈侧妃的拉拢之意。她不着痕迹的与陈侧妃隔远了半步,方欲淡淡地应上几句,却听朱高炽稚气的嗓音问道:“我叫朱高炽,今年就要满七岁了,你呢?”
一个同样稚气的小男孩的声音,喜问了一声,你就是四叔府里的堂弟?接着却压了喜色,慢条斯理地缓缓说道:“ 我叫朱允文,今年八岁,痴长你一岁多,你唤我一声堂兄便是。”
一闻“朱允文”三字,仪华顿时加快起不大熟悉的那段明史,隐约好像有个名号叫建文帝朱允文。此念一闪,她忙低头看去,却见对方是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她当即愣了一愣,一时半会儿未将二者想在一块,就听小男孩一副大人的口吻说话,比起朱高炽偶尔一副老学者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忍俊不禁地轻笑了出声。
这声轻笑引了朱允文的注意,他盯着仪华一身的装扮略想了想,便朝着仪华拱了一礼,道:“侄儿今日随父王,庶母来吊唁中山王,知他是四皇婶的父亲,皇婶心中定是难过,还望四婶勿过伤心。”
一袭有条有理的话,却出自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让初闻自己身怀喜脉的仪华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便也未多思此童将来的身份,就蹲下身温柔的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婶母一般都在北平,此次回来既然见着了小允文,就将这将这个送给你玩可好?”说着似变戏法一般,从袖袍时原则出一个本打算给朱高炽瞧新鲜的民间小和耍货,一形似粉扑大小的拉响小虎头递了过去。
“母妃。”朱高炽怔怔地望着仪华傻傻地冒出一句,却发现大家都奇怪的看着他,他悠然贺礼,红着脸笨拙的接过拉响的小虎头,声音低如蚊蚋,道:“允文谢过婶母。”
看着这时才显孩童样地朱允文让仪华想起他的生母吕妃四年前过世了,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幼子不乘巧懂事,小心翼翼的活着,又如何在王府大院里生活,一如当年为父母所厌的朱高炽。
思及此,仪华几乎下意识的抚上小腹,眼里柔色尽现,不知她腹中可也是一个像朱高炽,朱允文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或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它却是这个世上自己最亲的人,需要她全身心的去呵护。
仪华眼中不容错辨的神色,让一旁陈侧妃窥了去,她一敛听闻朱允文叫仪华母妃的恼意,掩嘴一笑道:“四弟妹也是苦尽甘来,这次有了身子,若能一举生个小王子,也可一洗前耻,不让旁人窥了位子。”说话间目光频频瞟向朱高炽。
听出陈侧妃暗中所指,仪华神情瞬间凝结成冰,冷冷地道:“本王妃无前耻需洗。炽儿他聪明伶俐,本王妃希望腹中胎儿也能随炽儿一样。”
“四弟妹?”陈侧妃错愕一咦,目光在仪华母子身上转了一圈,猛地忆起近来宫中的传闻,朱棣长子并地腿残疾,当初不过是误传而已,这下脸上不由讪讪地,半晌不好再言。
仪华瞥了眼陈侧妃,红唇微微一勾,泛起嘲讽的冷意,朱高炽幼时有轻微的小儿麻痹症,导致肌肉有些萎缩,可并不就是残疾,这一点还是她半年前无意中发现,又询问良医,才知通过针灸,多于行走就能使其恢复。
如此,可见朱高炽以前在王府中竟是被忽视至如斯之地!
又一次想起这一点,仪华眸中含愤地朝灵堂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