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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侯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小股鲜血自出岫的肩上涌出,飞溅到浅韵面上,然她却恍若未知,只越发哭得凄厉。浅韵使劲将匕首从出岫肩上拔出,发了疯似的便要再去捅上一刀。
她说什么?出岫忍着肩上剧痛,几乎已忘了闪躲,脑中耳中只余下那句“是你害死了侯爷!”出岫抬眸望向背光的浅韵,那一瞬竟是体会到了她的愤恨与伤痛。
同为女子,出岫几能断定,浅韵不是伪装。
冰冷的寒光又是一个起落,这一次,出岫已僵硬了身子,只直直看着朝自己再度刺来的匕首,脑海中刹那变得空白。
可浅韵的匕首这次却未能如愿落下。只见屋内光影忽然明灭暗闪,一截燃烧的红烛已朝她飞撞而来,恰好击中她执着匕首的右手背。浅韵猝不及防,被烫得松了手,那截红烛便与匕首一道掉落在出岫的床榻上。
烛火并着匕首的寒刃,冷硬之物堪堪砸中火苗。那幽兰橘红的光色便“唰”得一灭,室内就此变得黯淡。
“出岫!”淡心的担忧之声匆匆响起,紧接着扑面而来沈予的气息。黑暗中浅韵又是一声喊叫,应是被沈予制服了,然她却仍然愤愤地凄声哭道:“我要杀了她!我要为侯爷报仇!我要……”
往下的话,浅韵未能说出口,已被淡心捂住了嘴,变作挣扎的吱唔声。沈予立刻将发疯的浅韵往门外拖拽,还不忘对淡心嘱咐:“你去看看晗初!”
淡心会意,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擦亮之后点上烛台,亟亟前来探出岫的伤势:“你伤在哪儿了?”话音落下,她自己已是惊呼出声。只因出岫的整个左肩已是殷红一片,鲜血汨汨地向外流着,猩红刺目。
淡心霎时手忙脚乱起来,正欲去寻绷带,却被出岫死死拽住衣袖:“淡心,侯爷怎么了?”
淡心瞧着出岫死死探究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回道:“主子因为夫人去世,悲痛不已,如今……正休养着。”
可出岫哪里会信?捂着伤口哑声追问:“那浅韵为何说是我害死了他?”
淡心闻言心中一惊,脑子里亦是乱糟糟的,勉强解释道:“夫人去世,浅韵姐姐伤心过度,神智不大清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浅韵姐姐素来不大喜欢你……”
淡心说着说着,想到云府如今的情况,也不禁落下泪来。夫人一尸两命,主子为情而死,太夫人心力交瘁,浅韵又疯癫失常……可真真是祸不单行了!而她一介丫鬟所能做的,便是尽心做好主子交代的差事。
那日在刑堂之中,出岫刺喉吐血,主子不顾腿疾从丹墀上跑下来抱住她。那神情简直是……淡心那时才真正明白,主子心里的人究竟是谁。明明两人都吐血了,主子却还死死搂着出岫,耐心为她擦拭唇上的血渍……
淡心仍记得当时云辞的那句交代:“淡心,寸步不离守着她。”
为了这句交代,她当真守着出岫,甚至为此错过了去见主子最后一面……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爱说爱笑,即便遇上什么堵心事儿,也总是自我开解着,一笑置之。但在这一刻,面对着眼前这绝色女子,她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往日里的伶牙俐齿,皆变作了无言的悲戚。为了主子的逝世,也为了这对苦命鸳鸯。
想着想着,淡心竟似也要落下泪来,唯有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出岫垂眸捂着伤口,沉默片刻才回道:“还好。”嗓音仍旧哑着,听不出半分异常,也不再过多追问。
淡心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我去瞧瞧浅韵姐姐,再让小侯爷来替你疗伤。”
“嗯。”出岫未再多言,靠在榻上强忍着肩上痛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出岫是被痛醒的,左肩上被蛰得一阵生疼,好像是有一只温热的手,正在轻柔地为自己上药。出岫竭力睁开双眸,毫无意外地瞧见了沈予,再看自己,贴身的寝衣已被撕去一角,露出了半个雪白裸肩。
“小侯爷……”出岫下意识地一躲,又被沈予按了回去。
“浅韵精神有些失常,你不要计较。”沈予一面为她敷药,一面道:“待明日我便带你走,咱们离开房州。”
要离开了吗?出岫感受着左肩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忽然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在追虹苑中,自己这左肩也曾受过伤,又是谁体贴地开了药方,命淡心日日为前来上药的?
只不过上次被簪子戳伤的是左后肩,而这次换成了左肩前头。这一前一后,位置恰好对应着,隔着肌肤骨血,遥遥诉说着一年多来的爱恨情仇:
追虹苑里的体贴,初来云府的温存,如何会变成后来的苛待与误解——情毒、滑胎、夏嫣然之死、自己被冤枉、吐血……
直至最后与云辞恩断义绝……
忽然,出岫脑海中划过了什么念头!浅韵方才发疯似的凄喊骤然在耳边回响起来,将她那被爱断情伤所蒙蔽的心智豁然开朗!
出岫惊恐地看向沈予,突然牢牢抓住他正为自己上药的手,道:“我要再见他一面。”
沈予身形一顿,敛声回道:“他不会见你的。”
“是吗?”出岫抬眸,忍着咽喉与左肩阵阵的疼痛:“那我便不走了。”
“晗初!”沈予立时蹙眉。
出岫清丽的眸光瞬间黯淡,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
他们终究还是心有灵犀的,没了诛心蛊的荼害,她已察觉到不妥之处。沈予张了张口,看着那憔悴的毫无血色的容颜,狠下心来道:“不是。”
“他是死了!”沈予刚一否认,但见太夫人已一身素衣出现在房门口,这一次,无人搀扶。她透过低矮的屏风望向出岫,面无表情冷声道:“我的儿子云辞,为了救你,死了。”
沈予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太夫人交叠的双手之中,还攥着一张薄纸……
第70章:山盟仍在锦书旧
“太夫人!”沈予连忙起身,挡在出岫面前道:“请您出去!”
“这是云府,老身为何要出去!”太夫人沉着脸色,烛火下尚能看清她如霜鬓发,以及衰老的细纹。
她边说边抬步迈入房内,面色冷静、脚步沉稳,仿佛一夜之间,又恢复了那个执掌云氏十余年、颇具威信的谢太夫人。
“太夫人!”沈予亟亟迈步到她面前,一边伸手阻拦,一边低声提醒:“您不要忘记答应过挽之的话……”
“老身没忘。”太夫人毫不客气地直视沈予:“我与她说几句话,届时她是走是留,云府绝不拦着。”
“太夫人自重!”话到此处,沈予已有些恼了,更压低了声音:“挽之尸骨未寒,您是要让他死不瞑目?”
“正是我儿尸骨未寒,老身才要来这一趟!”太夫人周身散发着强势的气场,话语与神情皆不可违逆。她扬手推开沈予,冷声喝斥:“走开!”
沈予没有提防,竟是被推得往后闪了个趔趄。待站稳身形,只见太夫人已大步行至出岫榻前,正俯身望去。
再看出岫,此时正咬着下唇,捂住肩伤强撑着起身。待瞧见从前喜穿低调华服的太夫人今日也是一身素白,她心头陡然一惊,忍不住咳嗽起来。
太夫人目中似怨似怒,似伤似怜,见沈予又想过来阻止,冷声喝道:“来人!”
门外齐刷刷响起一声回禀:“主母!”那声音听着,竟有数十人之多。太夫人顺势回首再看沈予:“辞儿刚刚过身,尸骨未寒,我不愿在府内行拳脚之事。小侯爷若是识趣,请自行回避罢。”
“尸骨未寒”四个字从太夫人口中冰冷道出,令屋内另外两人同时一惊。沈予这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唤太夫人为“主母”,便也瞬间明了外头那些并非云府一般的护院,只怕是云氏豢养的铁面暗卫。
可今时今日,受了云辞嘱托的沈予,又如何会怕这些人?即便是拼了性命,他也要护着晗初!因而听闻太夫人这赤裸裸的威胁,沈予并未挪步,仍旧站在原地,铮铮道:“即便今日子奉血溅当场,也恕难从命。”
闻言,太夫人双眼微眯,似是意外,又似欣慰,上上下下打量了沈予一遍,才缓缓点头:“好!好!不愧辞儿临终之际还如此信任你,不错。”
“请您慎言!”沈予知道,太夫人这分明是故意的!先说云辞“尸骨未寒”,如今又提“临终之际”,她是生怕晗初听不见似的!
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隐隐暗藏着危险的对峙。便在此刻,却听出岫忽然开口,幽幽道:“小侯爷,请您出去罢。”
“晗初!”沈予蹙眉望向榻上,那靠坐着的女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半个身子,她的容颜、神情以及左肩的伤口,都一并隐在了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小侯爷请回避,恰好我也有事要与太夫人说。”也不知是伤了咽喉还是怎的,出岫的声音似比方才更为喑哑,沈予心中担忧,仍是不肯妥协,低低再道:“有什么事,待你养好了伤势再说不迟。”
听闻此言,太夫人立时冷笑一声:“敬酒不吃……”
话还未说完,已被出岫挡了回去:“小侯爷,您是想看我死吗?”
“你说得什么话!”沈予心中大惊,被出岫话语中潜藏的意思所慑,种种恐惧涌上心头:“你明知我……”
“那您还是出去罢。”出岫轻咳一声,掩在阴影里的身子动了动:“今日若不让我问个明白,来日……只怕您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
这已是明明白白的以命相胁了!可偏偏,沈予只对出岫一人上心,更明白她的性子,便也只能咬着牙关,狠狠看向太夫人,暗示道:“劳烦您照看出岫。她伤势未愈,情绪不宜波动。”
太夫人只冷冷扫了沈予一眼,并不接话。
沈予无法,如今在云府势单力薄,晗初又是这么个性子……他隐隐觉得,也许云辞生前的安排是失算了。
有这样一位母亲,沈予不知是该替云辞欢喜,还是难过。他缓步迈出屋子张望,院子里果然清一色跪着四十个暗卫,一排八人,一共五列,整整齐齐俯身领命。
其中一个似头领模样的暗卫抬头瞧见沈予出来,率先从地上起身,拱手道:“小侯爷,得罪了。”
沈予对这句话恍若未闻,只看向幽暗的屋内,淡淡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们若要动手便动罢。”
这话撂出来,那暗卫头领反倒没了声息。主母只命他们看着沈予,却未说要将他带往何处,如今在这院子里看着,应该也不碍事。
于是,那头领抬起左臂打了个手势,一群暗卫便纷纷起身,瞬间将沈予团团围住。而当事人却只作未知,一径盯着屋门,敛色沉面,目中泄露出无尽的担忧。
良久,屋内都没有动静,但沈予几乎可以猜到太夫人对出岫说了什么。正想着,一阵凄厉的哭声忽然传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之意,恸人心魂。
是晗初!纵然那嗓音喑哑不堪,沈予也能听出来,必是晗初的哭声无疑。她还是知道了!云辞的一片苦心,最终还是被毁了!
毁在了云辞身边至亲的手中!失心疯似的浅韵,还有,残忍扭曲的谢太夫人!
沈予亟亟迈步欲往屋子里闯,生怕出岫发生意外,可暗卫却齐齐抽刀将他拦下。至此,沈予终于不堪再忍受下去,一拳直击离自己最近的暗卫头部,湖蓝衣袖飞速一挥,一道冷光已划过那暗卫的咽喉。
沈予对这句话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