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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林珍惜却再明白不过,对于慕容冲来说,隐忍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怎知慕容冲却现出一脸委屈的表情,锁着她的双眸道:“有卿在此,吾怎生呼痛?”
敢情这时候他竟然还在同她调笑,反应过来的林珍惜顿显嗔怒,捏着拳头正要往他身上招呼,可一看到那伤处,心便又软了下来,那拳头也在半路上偃旗息鼓。
凝视着那张越看越叫人痴迷的脸,林珍惜注意到,他的脸上虽在与她说话时挂着笑意,可是内里的忧虑和沮丧却自双眸中泄露出来。
果然,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任他再坚硬的外壳也隐藏不住。
林珍惜不禁也同他一道担忧起来,虽说后来慕容冲最终会围困苻坚于长安,可在这之前还历经了哪些波折,她毕竟不曾细致的研究这段历史,自然也不知晓。
又或者说,因为她的介入,历史已经发生了偏离?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自然将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满脸忧色的看着慕容冲,慕容冲自然明白过来她要说的话,于是也不再勉强笑容,霎时换做一脸凝重的表情浅叹一声,复才答了她的话:“如今情形,硬撑不是办法,唯有撤兵休整,再另做打算。”
慕容冲毕竟不是个呈匹夫之勇的,林珍惜对于他的想法十分赞同,连忙点了点头:“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慕容冲则继续说道:“我已同诸位将领商量妥当,明日拔营出发,前往关中与皇兄汇合。”
听他这样说,林珍惜不禁为他的身子担心起来,而今他箭伤未愈,也不知受不受得住行军路途的颠簸。
然而,她同时也明白,此刻的战局已容不得他们多做休整。
看来只有硬撑到关中了。
林珍惜无奈的叹了叹,忽又想到另一桩事,于是一脸紧张的向慕容冲问道:“你刚刚说与皇兄汇合,不知是哪位皇兄?”
慕容冲顿了顿,似乎有些奇怪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却还是答道:“自然是七皇兄。”
“关中的七皇兄……”林珍惜若有所思的默念着,而后仿佛极不情愿的说出一个名字:“难不成是济北王慕容泓?”
“正是。”慕容冲应道。
林珍惜的心又“咯噔”一沉,整个人都陷入怔忡之中。
原来历史并不曾偏离原本的轨迹,她在心下暗想。
慕容冲见她这副呆愣模样,只当她是为战况担忧,便安慰她道:“且不必忧虑,七皇兄坐拥十万大军,如今我投奔于他,和他一同攻取长安,指日可待也。”
林珍惜见他误解自己所忧,又不便道出未来之事,只得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试图鼓励此时战败的他:“你可知在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凤凰是浴火重生的神鸟,必将历经涅槃之痛,自灰烬中展翅,获得新生。你小字凤皇,或许正暗含着冥冥之中的命数,相信我,你一定能够带领鲜卑族人,打败秦国。”
凝视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慕容冲好似果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笃定的点头。
“只有一桩事,你曾答应过我,一定要记得。”林珍惜却还是放心不下,再度嘱咐道:“推翻秦国后,我们就一起离开,哪怕不能回去,归隐山林也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又甚是情动的握住慕容冲的手,而后她感觉到他有力的回握,竟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倚靠着他,尽量不去触碰他的伤口,才听到他允诺:“好。”
由于慕容冲在拔出箭后有轻微的发热,林珍惜不得不尽心尽力的守在他身边,生生把医官的活也给抢了去,所以这一夜她实则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歇。
然而这一夜慕容冲与她十指交握,却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次日天刚蒙蒙亮,燕军已着手拔营。
慕容冲经过一夜的休整,略恢复了些元气,他却已经再度拿出了工作狂的态度,才刚从床榻上坐起,连洗漱都没来及就开始处理军中事务。
因为行军在即,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格外繁杂,弄得林珍惜在一旁也看得干着急。
好不容易处理妥当,慕容冲又让林珍惜替他换上铠甲,坚持要引领行军,其目的是为了让营中兵将都看到他安好,以免昨夜中箭之事扰乱军心。
林珍惜自然不乐意,唯恐他在马上受了颠簸,再弄得伤口撕裂,却又拗不过他,便只得满心忐忑的目送她出了营帐。
然而她思前想后,如何也放心不下,最终灵机一动,决定扮成慕容冲的亲卫兵,如此也好随时跟在他身边。
怎知她才刚弄了套士兵的铠甲套在身上,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妥当,正要出营帐去寻慕容冲,迎面却遇上了竹清。
竹清却道是慕容冲派他来的,并要他先携一队人马护送林珍惜去往关中。
“为何如此?我要同他一道去。”林珍惜一听不能与慕容冲同行,顿时焦急起来。
竹清便道:“郎主是不放心女郎,怕这一路上再与秦军遭遇,若真如此郎主心里牵挂着女郎,如何能专心迎敌?故而挑选了一队精兵先行护送女郎抄近道离开,不日之后大部队到达关中,便可与女郎汇合。”
“可是……”林珍惜还欲分辩,不料素来和善好说话的竹清竟煞是严肃的板起一张脸,对她道:“郎主说了,征战之际,军令如山,女郎既在这军营之中,也当恪守律己。”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林珍惜是再没有法子反驳了,将盛着怨气的目光投向帐外那个混在人群之中依然十分耀眼的身影上,暗自嘟囔:“好你个慕容冲,肯定是知道当面同我说,我一定会耍尽手段不能答应,所以才叫竹清来传话,还军令如山。哼,等到了关中再同你算账!”
腹诽过后,她又转而对竹清道:“也罢,待我同慕容冲打个招呼,我们就出发。”
然而她才往帐外迈出一步,竹清却挪到她面前挡住去路,同时说道:“郎主有令,让女郎即刻出发,不得耽误,况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女郎路上遇到凶险的可能性就越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这一样一说,林珍惜又抬眼看了看,见慕容冲被众人簇拥,正与数位将领说话,这忧虑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只得瘪了嘴不情愿的应道:“好吧,这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刺秦(一)
正如竹清所言,护送林珍惜的人马选择了一条小路,这对于原本就不大辩得清方向的林珍惜来说却也没有什么区别。
初上路时一切还算顺利,林珍惜坐在马车里,身子斜倚在车壁上。
路上颠簸,车壁一晃动,她便跟着在坐塌上滑到一边,也懒得摆正身姿,全然一副没有正形的模样。
因为慕容冲不在身边,林珍惜显得有些没精打采,时不时的撩起车帘看着外面好似千篇一律的风景,又蹙了眉低声浅叹。
如今她又在旅途上了,怎么感觉最近老是在路上颠簸。
林珍惜不满的嘀咕了几句,忍不住再度掀起车帘。
这一次她却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了车壁上,而后够着脖子往后望,然而燕军驻扎之地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之外,除了天上那片云彩,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知慕容冲的伤势如何?
想到这里,林珍惜不禁又满面愁容的叹了一口气。
才分开了几个时辰,她就已经如坐针毡了,后面还有几天的路程,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的她竟难以想象,在长安那段日子,仅能凭着书信同他交流,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慕容冲那家伙就一点儿都没有显现不舍,努力回想起来,今早的情绪甚至也没有表现出稍许的异常。
对于分别,自己百般纠结,可他怎么就那么放得下?
林珍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然变得斤斤计较起来,只顾在心里将慕容冲怨怼了许久,面上愁容则更甚,活生生一个深闺怨妇。
这时,马车稍停,竹清自外面掀起车帘,端了一壶茶上了林珍惜的马车。
林珍惜见他过来,总算露出一抹笑容。
起行时就同他说两人共乘一车,路上好聊天,可竹清却是异常迂腐,偏说男女授受不亲,宁可自己出去骑马,也不与她同车。
好似她是个会吃人的野兽似的,还叫她好一阵子不舒服。
这下可好,总算是熬不住了吧,这么长的路,小竹清又生得文弱,战马可不是那么好骑的。
林珍惜暗忖着,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却还是摆出一脸热情的态度接过他手里的杯盏茶具。
“关中还有些距离,先饮盏茶,歇息偏刻。”不想倒是竹清主动开了口。
林珍惜一个人关在这个小盒子一样的马车里面,又是无聊又是手脚酸痛,早就不耐烦了,眼下他这样说,她自然乐意得不得了。
她于是忙点头表示赞同:“恩恩,赶路也要休息嘛,让外面护送的兄弟们也歇歇脚。”
对于她这副万般豪气的女汉子形象,竹清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眉角微抽搐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她的话,而后在旁边的坐塌上摆好杯盏,挽袖盛上茶水递到林珍惜的手里。
林珍惜道了一声谢,惬意的抿了一口,但觉水温适宜,茶香清洌,正是属于太守府的老味道。
果然还是小竹清的手艺好,她由衷的在心底点了个赞,又见竹清低眉拂袖,纵使在行军中,浑身上下的衣衫都是一丝不乱,这一点倒与他家郎主一个模样。
况且在这急行军进行转移的过程中,他竟然还备了杯盏茶壶和茶叶,真真是细心周到,令人佩服。
林珍惜捧着茶盏,边在心底赞许竹清,边与他闲聊。
不知不觉一盏茶已饮尽,车马也再度起行。
竹清正要起身离开,林珍惜却适时拽住他的袖摆道:“你就在车里陪我说话吧,一个人坐着快无聊死了,大丈夫不拘小节,更何况这里是战场……”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突然一晃,开动起来,她脑袋也跟着一阵眩晕。
这一下来得比之前哪一次都厉害,她连忙松了竹清的袖子,伸手扶住旁边的坐塌。
稳住身形之后,人还有些迷糊,她便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再看竹清,竟觉有些重影。
这是怎么了,她明明是不晕车的啊?
林珍惜还在纳闷,然而竹清总算止住下车的动作,端正的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好。
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她的身上,似乎也觉察到她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林珍惜嘴里无意识的低喃,却控制不住整个人更加的昏沉。
眼皮子也越来越重了,偏生那马车还在晃动,越发叫人难受,她想要跟竹清说停下来歇会儿,怎知全身瘫软无力,话到嘴边竟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那马车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林珍惜却再没力气来稳住身子,整个人朝前面飞扑过去。
眼前模糊的景象中似乎看到竹清的青色衫子挪到跟前,她总算没有摔倒地上。
好在小竹清眼疾手快,林珍惜在心里自言自语,而后便两眼一抹黑再无意识。
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十分的沉重,好似昏睡了很久的样子。
勉强抬起手臂都很困难,林珍惜费劲的试了几遭,也没能撑着身子坐起来,但总算她掀开了眼皮。
这里远比马车中宽敞许多,难怪也没有那么晃了。
林珍惜反复的眨了几次眼,思绪便随之清醒了些许。
她转动眼球观察四周,是一处很陌生的地方,光线很暗,空气里有些潮湿的霉味。
随即另一个问题浮现在她脑中,这里是哪里?
难不成已经到了关中?
她猜疑着,想唤竹清来问,可是张了嘴才发现喉间干渴,竟好似要冒烟了一般。
直觉告诉她,现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林珍惜又拼命的尝试了几遭,试图从躺着的地方爬起来,可是身体直觉的恢复却远比她想象的要慢上去多。
就在她聚精会神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