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黑了,他仍茫然地站在院子中,满目疮痍。
突然听见一个金钟齐鸣的声音撕裂他混沌的天地:“意冬。”
猛然回身,声音的主人正倚在墙边,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他踉跄着脚步,抓起倚在墙边的男子的领子,目眦俱裂,恨声道:“你早就知道!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你要她恨我,你要我们无法回头!!!”
贺迟悲悯地看着面前临近崩溃的男人,这是顾意冬,他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兄弟,他从记事起就认识他,他们一起玩过泥巴弹过玻璃球打过篮球喝过酒,骂过交警诉说过迷惑畅谈过理想……他贺迟是大收大放的男子,但从心底服气顾意冬,服气他真正从内到外的儒雅斯文,风度翩翩;服气他内在坚硬如铁外表温柔如风;服气他遭逢大变没有委靡抱怨,依然仪态从容地咬牙撑起一个家。
贺迟觉得他很爷们儿。
可是面前这个濒临崩溃满眼晃着绝望的人,是顾意冬吗?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意冬,你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你要我以什么立场说?你又以什么立场听?更何况,她不想说。”贺迟任他攥紧自己的脖领,随意地把手伸出屋檐,冰冷的雨水砸下来,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意冬,她本不想告诉你,因为她不要你疼不要你悔。”
顾意冬晃了晃,转身挨着贺迟靠在墙上,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凉气,良久哑声道:“贺子,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如果不是我非要追究……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真是蠢透了!”
贺迟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意冬,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错。而且,她并不怪你,她从来没怪过你,她一直只是说:自己没有运气。”
意冬,我的朋友,隔着这么多年的山长水阔,这么多的爱恨纠结之后,你竟仍然这样爱她么,所以你会甘愿自动地将她受的苦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贺子,这么多年……谢谢你。”
贺迟一震,眼中汹涌着不明的情绪,却只是淡淡地说:“你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他抬头,觉得这一夜的天,太过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顾意冬浑身湿透地走进来,面对不能面对的局面。他的头发和衣角都在不停地滴着水,这样狼狈的样子,却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和气质,可是他的眉目间呼啸着那么痛苦而凄厉的悲怆,只一瞬间就将屋内原本忧伤的气氛变得无比哀戚绝望。
顾意冬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乔落的床前,单膝跪下,小心而颤抖地捧起乔落的一只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久久……
乔落僵坐着,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
一滴、两滴,渐渐汹涌。
她听见自己说:“不要这样,意冬,真的用不着这样。我并不怪你,在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都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意冬,事已至此,让我们好聚好散。”
“如果可以……”
“希望再也不要相见。”
乔落转过头,默默地看着暴风雨狂肆地席卷着窗外的世界,心却出奇的宁静。
当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她曾经一个人在暗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顾意冬的名字。她把一切的苦楚都藏在心底,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默默地讲给顾意冬听,那个住在她心里的,发誓会永远疼她宠她爱她,要为她遮挡所有风雨牵手过一辈子的顾意冬听,一点一滴,反反复复。
有的时候,当她的正面情绪被消磨殆尽时,她也会一遍一遍的在心底恨恨地说:顾意冬,早晚有一天你知道我遭受过什么,你会后悔,你会后悔!
她曾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她曾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打击和折辱,她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焦虑并且心如刀绞。
如今她依旧心疼他,她不想他受这样的苦。
她也曾经想过,也许会有一天,终于有那么一天,她仍像许久以前一样,被他珍爱地揽在胸前,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眼泪一并洒满他的心口,用他的心疼和懊悔治疗自己斑驳的创伤。
可是,她从没想过竟会是这样,她说了,镇定且条理清晰。
她在心里脑中反复描摹的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的平静,平静到心里又开始弥漫着那种明明已被她逼到角落中的忧伤。
那忧伤比外面的天还要暗沉,比雨还要潮湿,丝丝渺渺,侵袭着乔落每一个毛细孔。
乔落忧伤地坐着,在这暴风雨呼啸的傍晚。她眼前一幕幕的掠过六岁穿着乳白色小西服的顾意冬弯着腰吃力的拍打自己的裙摆,一面哄着说:落落不哭!落落不哭!
八岁在车站拼命地摇着手的顾意冬,跟着火车边跑边喊:落落,我等你回来!
十八岁清俊飘逸的少年,独立在空气混浊的火车站外,微微低头对她笑:落落,你终于回来了。
曾经有那么一个墨香飘动的午后,有一个俊雅的少年局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红通通的耳廓:落落,你能不能……别再收其他男生的情书?
曾经有那么一个明媚的春日,男孩陪她去了西藏,苍茫高原之上,女孩被眼前雄浑壮丽的自然风光所慑,心悸地看向身旁英俊的男孩,她不知自己的目光多么清澈流转,她说:意冬,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他笑得宠溺,音量不大却无比坚定:当然。
他说,当然。一辈子在一起。
他们都不知道,一辈子原来那么长那么长。长得以至于一个岔路口,就会弄丢彼此。
意冬,哦,意冬。我们都太过自信,我们又太过相信对方,相信我们的爱情。
可是意冬,二十岁那一年我们的分别,你却没有说,你等我回来。
所以,我,没有回来。
意冬,如果你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
意冬,怎么办?我找不到回来的路。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意冬,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第十二章 都怪你曾待我太好
(她曾经,走过一段坎坷的岁月。但她仍感激她能坐在这里为世间增添一抹微笑。
无论如何,她永远感激曾有过的那段美丽的年少岁月。)
住院的日子很难熬,乔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她住在一个极奢华宽敞的套房中,沙发地毯冰箱自是不必详述,还有一套组合音响。乔落随便抽出一张影碟放进去,这段时间贺迟一看她好转,就再没有好脸,天天绷着一张绝世大冰脸,好像她做了多么天理不容的事。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还真就是心虚。
她真以为这么些年小心养过来,她的胃已经足够坚强……好吧,她承认她当时头脑发热一时逞强了,但她真的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放的是周迅的新片,她没有注意名字,只是懵懵懂懂地盯着屏幕。
周迅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她以前去参加过一个慈善发布会,周迅也出席。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初入演艺圈的年轻女孩,本人很娇小,眼睛乌黑有神,乔落却更偏爱她低哑的声音。彼时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缱绻地浮动在乔落耳畔:看那个女孩,眼睛很像你!
她看过去,也觉得乍一看很有几分相似。可如今乔落盯着屏幕,不知是自己的记忆有误还是她的妆容变化太大,竟找不到相似之处了。
或者,是自己变得太多了?
乔落有些出神,却听见音响中传来的影片声音:“如果你有五百万,你要干什么?”
妖冶的女人低哑地答道:“去哈尔滨。”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忽然想起,遥远的记忆深处,那个关于冰雪王宫婚礼的誓言。
贺迟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有点纳闷,他明明怕她无聊又担心她多想,单挑了些搞笑和轻松无聊的商业片送来,这怎么还能看哭?
“喂!这片子有什么好哭的?”他一边说一边放下粥,这段时间他可是全职保姆啊,别说,还挺驾轻就熟的。
乔落一震,这才恍然发现贺迟进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情绪却收不起来,只得侧过头去。所以没有看见贺迟暗沉的目光。
乔落搬家的时候天气开始渐凉,东西并不多,她本想自己叫搬家公司搞定,但贺迟坚持插手,她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她穿着白T恤迷彩长裤斜倚在车边,看着搬运工人一趟趟地搬东西,贺迟则煞有介事地指挥检查。
那一刻,空气宁静柔和。
“贺太太,鞋架搬么?”工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喊,乔落有点发傻地瞅着那人。因为搬家公司是贺迟联系的,所以联系人签的也是他的名字。
“不要了,扔这儿吧!”贺迟飞扬的声音传来,乔落这才反应过来,朝他看过去,贺迟乐得那叫一个美,还冲她挤眼睛飞吻。
贺迟心里还是很生气乔落之前漠视健康的冲动,但他还能怎么样呢?难道一直气下去么?他对她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不气馁的,他贺迟对外人一向说一不二、作风强势,可一遇见乔落就全灭火。小的时候每次见到她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蛋,他总是要提起一口气憋在胸前才能保持阵势不输。自从那年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脆弱的小脸无助地晕倒在医院门前,他那口气一时心慌忘了憋住,从此一泻千里,再也收不回那片曾经辉煌的大好河山,反而还巴巴地种树除草的修整这片山河,希望她能更惬意更舒适,甚至,永远的留下来。
乔落看着贺迟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见他无赖似的一步三晃地走过来,打开车门,又转眼一脸奴才相的扶了她坐进去,然后小跑步地到驾驶座坐定,再冲她来一个媚眼:“贺太太,咱走着?”
乔落嗔怪地瞪他一眼,只能笑。笑中却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幸福痕迹。
贺迟看着她的笑靥有一瞬发怔,然后也歪头笑了笑,发动引擎。
新居在三环与四环之间,地理位置自然不如原来的家,虽然房子是简装,但是相当宽敞明亮。最主要的是旁边有个很大的带湖的公园,因此这周围的空气质量和绿化面积在北京算是相当不错。而且环境安静,适合老人居住。
虽然卖了小套房,但是仍然不够买下这套房子,所以乔落只得付了首付,好在按揭负担并不沉重。
整理房间的时候乔落又看到那个纸箱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打开。里面大都是她收到的信,大部分是顾意冬写来的。乔落眉目不动地整理着,有些信封甚至已经开始泛黄。
原来,真的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啊。
箱底还有一些零散的奖状和老期刊。她从小到大得奖无数,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她家里的条件稍好一些,父母又忙,所以请了不同的老师来教,乔落本就好奇心旺盛,所以也都学得有模有样,但若论精通还是差得远。可是在学校交份不登大雅之堂的书法,上台弹个琴跳个舞等等还是游刃有余的。那时家长对小孩子的培养不像如今这么疯狂。上周她在福利院遇到一个家长,因为大儿子是残障儿童,所以他们家又要了老二,竟然上了珠算、奥数、作文、英文、钢琴等等八个补习班,听得乔落瞠目,啧啧感叹现在竞争激烈到从娃娃开始压榨啊。
她有很多精致的奖状和奖杯,当年都被爸妈仔细地收到一个柜子中,现在都被封压在其他几个箱子里。这个纸箱里面是另外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奖状,乔落一个一个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