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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成就
作者:商哲
序
伦敦郊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田间的道路湿漉漉的,天色微微有些阴暗,好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郑临看了一眼两边的梧桐树,笑着对一边的女友杨妍说道:“我们今天来得不巧了。”
杨妍转头笑着对他说:“也巧也不巧,虽然是要下大雨的趋势,但是万一顾振洵不让我们进门,天气就可以当做借口了。”
郑临转了个弯,眉头微微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选在这里隐居?”
杨妍望着绵延到远处的田野和路边的各色花草,眨了眨眼睛说道:“谢珝生前很喜欢下雨,况且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一幢房子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两边是高大的水杉,给整个庭院笼上了一层静谧的气氛,青色的屋顶在雨中显出几分烟雨蒙蒙的感觉。
门铃声《Moment of Peace》的华丽前奏响起来,环境似乎变得庄严肃穆。一首曲子的时间过去,没有人回应。
郑临看着手里的文件包,神色略带颓废地说:“好像是不在家。”
杨妍也有些担心地说:“可能出去散步了,也可能去买东西了,我们等一等吧。”
过了半晌,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郑临,我觉得其实我们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徐州也提醒过,他已经多少年不碰电影了,现在想请他出山恐怕真得不可能。”
郑临镇静地说:“我也晓得,你就当是为了满足一个死忠粉丝想见偶像的愿望吧。”
杨妍为难地说:“那么多导演,为什么你偏偏是他的粉丝,我知道他才气高,但是他的脾气绝对是跟才气成正比的。现在你要拍电影揭他伤疤,还想请他出山,简直是与虎谋皮。”
郑临摇摇头:“顾振洵脾气并不是大,他只是很偏执。你看他当年的那些电影,里面的光影角度不知道有多美,长镜头下的女演员总是各有各的特点,他收山得太早,要不然夏凡他们那一代不知得被压制多少年。”
杨妍看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便知道他粉丝狂热症正在发作,连忙打断他说道:“顾振洵的个人风格的确非常明显,他拿的奖也多,但是你现在要拍谢珝,岂不是拿着刀子去捅他心口?”
郑临淡定微笑:“我觉得他总是想要留下些什么东西,要不然当年《暮雪》根本就不会上映。我倒是觉得他会看着谢珝的面子上答应我们。”
杨妍无可奈何地耸肩:“好吧,反正我就是为了陪你一起碰钉子的。”
两人不再说话,一起沉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里面的庭院,雨下的紧了些,天地间彷佛挂上了密密的珠帘,水杉上面的叶子沾了水滴,更显得生气勃勃。
一个钟头过去了,转眼已经是中午时分,杨妍打着伞说道:“要不要我们联系一下徐州?看看他是不是真得出远门了。”
郑临拿出手机,忽然脸上现出一丝喜悦的神色,转头对杨妍说道:“你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了没有?”
杨妍抬头望去,道路的尽头真得出现了一个男人,一手打着黑色的长柄伞,另一只手里拎着一只购物袋。郑临紧紧地握住杨妍的手,眼底浮现出兴奋又紧张的神色。
男人越走越近,渐渐可以看清他的容貌。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领口露出里面的米色针织衫,银质的袖扣在雨中闪闪发光,修长的双腿迈出很大的步子,溅起了路边的水花。身材挺拔,看上去倒是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
郑临走上前去,男人却并没有匀出一分多余的目光给他,径直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杨妍着急上前,叫道:“顾先生。”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将伞收起来,这个时候郑临才得以看清他真正的模样。眉目舒朗,轮廓分明,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眼底尽是冰凉的神色,虽然上了年纪,可是那份嚣张却依然不减。
郑临略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去,自我介绍道:“顾先生,您好。我叫郑临,我们有一部电影想要请您来做监制……”
顾振洵依旧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给他,不等他说完就冷漠地答道:“我早就不碰电影了。”说完就打开门走进去。
杨妍在一旁见他要锁门,一时着急抓住了门上的栏杆,神色焦急地说道:“顾先生,我们为这部电影筹备了很久,是关于谢珝女士的,还请您考虑一下。”
顾振洵冷冷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杨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着急僭越了,赶忙松开栏杆。
郑临也在一旁说道:“我们找了当年的很多人,包括骆宁泽先生,还有高莹女士等等,他们都已经同意了。最后觉得还是请您来当监制比较合适,因为……”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毕竟当年这事是一个禁忌,现在他和杨妍跑过来,执着地想要请顾振洵出山,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顾振洵扫了一眼站在雨中的他们两个,杨妍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与郑临一样的同款戒指。他依旧将刚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早就不碰电影了。”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锁上门走了进去,徒留下郑临和杨妍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剧本和一些其他的文件资料。
他们回到车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杨妍窝在副驾驶座上摸着心口说道:“刚才真的很吓人,他看着我的眼神简直是要吃人。”
郑临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安抚道:“你连续地拿谢珝去戳他心口,他刚才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换做二十年前,不知是不是当场就要把资料呼到我们脸上。”
杨妍看了一眼怀里的文件夹,轻轻叹气:“我们连剧本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
郑临苦笑:“别担心了,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一时间车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杨妍靠在座位上,眼睛半闭着休息,过了半晌自言自语似地说:“我其实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拍谢珝,你不是顾振洵的粉丝吗,直接拍一部电影向他致敬,刚好赶上顾振洵退出电影二十周年,岂不更好?”
郑临随手递给她一杯饮料说道:“这不一样,拍谢珝不仅仅是拍谢珝,拍顾振洵就只是在拍顾振洵了。”
杨妍皱着眉头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郑临一脸严肃地说道:“顾振洵的世界里只有电影,贯穿他的整个艺术生命。从谢珝的视角来看却不是这样的,我们能够看到很多别的东西,比如当时的演艺圈,比如顾振洵的才华,还有他难得的一点温情。”
杨妍点点头:“我懂了,你是想从谢珝的眼睛看当年的事情,就像顾振洵的《参商》一样,通篇没有女主角,却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你想从谢珝那里偷窥顾振洵的一生。”
郑临仔细看着手里的资料,悄无声息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顾振洵已经二十年没有公开露面了,谢珝死前他甚至还拍过一部片子,死后他就彻底收手了,现在电影圈已经发展了二十年了,你觉得他真得还会出来吗?”
“我做好了他不答应的打算,只是他若是真得不答应,我们这不片子也拍不成了。”郑临一脸坦然的看着她。
杨妍却不甚在意地转移话题:“当时谢珝和顾振洵在一起过吗?”
郑临又恢复成一副严谨冷静的模样,推了推镜框说:“不知道。谢珝能够挖到的信息非常少,光是从一堆消息里找出她来就废了很大功夫,信息被擦掉得太快了,这也是我一定要请顾振洵出山的原因之一。”
杨妍脸色变了变,郑临顺着她的眼神方向望去,看到顾振洵细长的手指敲在车的玻璃窗上。
他们从车上撑伞下来,顾振洵已经脱去了大衣,一身家常打扮,米色的针织衫勾勒出挺拔的身材,修长的双腿站得很随意,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
他开口说道:“徐州打来电话为你们求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得很。”
顾振洵说完也不管他们,兀自走近庭院。郑临和杨妍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近屋子。
三个人走进屋子,茶几上摆着两杯水。郑临和杨妍在沙发上坐下,顾振洵坐在他们的对面,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审视着他们两个。
郑临略有些局促地开口:“顾先生,您要不要先看看我们准备的东西?”接着将那份一直护在怀里的文件夹递过去。
顾振洵接过文件,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里面是一些早年的剧照和新闻,还有一些潦草的手稿,看样子来自于不少人的贡献。
郑临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见顾振洵在一张照片上忽然停下,便俯过身解释道:“这是第二十届电影节的照片,您获得最佳导演的时候。”
郑临看着他手指的位置才反应过来,在照片的左下方,采到了观众席上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女人的背影,鬓发微微挽起来,单看露出来的那一点侧脸就觉得温婉娴静。
那是谢珝。
郑临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话题,他自诩做足了功课,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张照片突然出现乱了阵脚。倒是顾振洵轻轻地把那张照片翻过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下一张。
杨妍做在一边看他们两个看资料,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收拾的很整齐,看起来顾振洵是一个非常干净整洁的人,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玻璃缸,里面养着两只漂亮的热带鱼。接着是几本书码在旁边,在水的折射下现出微妙的光影。茶几的旁边摆着一张亮晶晶的金丝柚木棋盘,依旧是擦得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使用。客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张棋盘上的黑白子纠缠在一起,右上方是一只手拈着棋子,另一只手却不见踪影。
杨妍正打算继续看看四周,就听得顾振洵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请了徐州来说情。”
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杨妍却在一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传闻:顾振洵在片场就是一个患有偏执症的暴君。
郑临坦然地承认:“这部片子需要您,我们想要拍谢珝,所以必须要请您出山。”
顾振洵摆摆手带着拒绝的意思说:“你们不应该来找我,要想拍谢珝可以找很多别的演员,我们只是合作过两部戏,找她以前手下的演员应该更合适一些,比如你们提到的骆宁泽,还有她带出来的另一个影帝陈铭,和她交好的影后高莹,当年圈子里的另一位经纪人沈琪等等,都比找我要合适得多。我多年不导戏,已经离这个圈子太远了。”
顾振洵讲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杨妍坐在一边悄悄打量他。顾振洵保养得很好,虽然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早年采访的视频中流露出那份神采还在,整个人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成熟可靠的感觉,如同好酒一般,时间越久,味道越醇。他的左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几乎要贯穿整个手掌,无名指上有一枚素环,应该是戴了好多年婚戒。
杨妍看着那个磨得闪闪发光的指环心里微微一动,就听得一旁的郑临有些激动地说道:“顾先生的电影理念超前了国内很多年,我们已经找了您提到的那些人,但是大家都觉得应该请您过来当监制才可能完成。《参商》里面的观念非常特别,就如同谢珝女士一样,都是非常独特而且完美的。所以这次只有请您出山,要不然我们拍不了这个电影。”
顾振洵有一分的沉默,似乎是陷入回忆中,但是他的失神只持续了几秒钟,之后依然是平平静静地说道:“你言重了,没有哪部电影是完美的。”
杨妍在一边看着他,顾振洵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冰冰凉凉的。郑临的说法相当隐晦,但是顾振洵显然听明白了。
当年的那段公案已经被抹的干干净净,当事人坐在面前,杨妍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