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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振洵关了床头灯,屋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点月光照进来,谢珝靠在床的另一边,听着两个人平静的呼吸声。
黑暗中忽然有了一小簇红色的火苗,顾振洵拿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谢珝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他有些缓慢地转过头,沉声问道:“要抽吗?”
谢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顾振洵摸黑又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叼着给她点上,然后递到她手里。
于是两个人在黑暗中想着各自的事情抽烟,发呆,等天亮。
谢珝领了登机牌之后还有一会儿时间才上飞机,顾振洵提议道:“我们去休息区坐会儿吧。”
谢珝点点头,两个人于是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尴尬地沉默着。
过了十分钟,谢珝从椅子上起来,笑着说道:“我该走了。”
顾振洵亦站起来,看着她牵强地笑了笑,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嘴唇紧紧地抿着,不发一语。
谢珝转身拉着行李离开,途中没有回头。
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一地的银杏叶子,铺满了长长的街道。她刚刚考完最后一场编译原理,手里拿着一杯冰淇淋,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美好的东西了。但是顾振洵出现在道路尽头,肩上背着书包,说实话,那个书包很难看,它让顾振洵难得的现出几分青涩。
无论如何,那是谢珝这辈子最值得回忆的一幕了。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一刻,我已等待很久了。
她想,他的那一笑,可真是好看,当真可以管的上一百年。
耳机里的音乐刚刚放到一句很熟悉的歌词:“我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飞越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他们大概也没有办法再见面了吧。
谢珝在离家还有一条街的十字路口停下,从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接着揉灭在手心里,顺便把打火机塞到了箱子的最深处。
家属楼还是老样子,谢珝家在三楼,开门的谢妈妈。她显然刚才厨房里出来,手里还带着面粉,见到谢珝开心地不得了,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爸从早起就念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吃了饭了没,我新做了酒酿圆子,你帮我尝尝味道。”
谢珝随着妈妈走到客厅,放下东西。她看了一眼妈妈眼角的皱纹,笑着说道:“我去尝尝,看看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谢珝手里端着一盘火龙果,她慢慢地走到书房。敲了敲门说道:“爸,我回来了。”
接着她走进门,看见谢怿之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戴着眼镜,见她进来把书放到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脸上有面粉。”
谢珝在他旁边的软垫上坐下,随手擦了一把脸,拿过他放在边上的演算纸,皱了皱眉头说道:“爸,这步太慢了。”
谢怿之用左手扶了扶眼睛然后看过来,皱着眉头看了半晌说道:“恩,你想到了更好的对不对?”
谢怿之是一个大学教授,一辈子不懂得人情世故,耿直得甚至有些木讷。教了一辈子的数学,谢珝小时候跟着他去上课,坐在讲桌底下看他在上面写公式,粉笔灰蹭到袖子上也不在意,最开心的是有人听他讲数学,教出了不少好学生,以前没有搬家的时候逢年过节会有毕业的学生回来看他。
谢珝是他一辈子的骄傲。计算机学到深处是算法,而算法的本质还是数学。谢珝还记得当年她拿IOI金牌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她是国内最小的拿到这个奖项的学生,至今没有人来刷新她的记录。
当晚吃饭的时候谢怿之喝了一点酒,微醺的时候在饭桌上很严肃地说:“珝珝,你要好好学,不要浪费了。”
谢珝在P大学了两年,连续两年排名第一,连续两年拿了专业奖学金,第三年的时候被P大退学,理由是IOI金牌暗箱操作,个人生活作风有严重问题。
谢珝知道谢怿之还是想让她走学术这条路,可是她却放弃了,她已经离开得太远,彻底回去不去了。父亲当年的那句“不要浪费了”的意思是: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更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他在学术上钻研不出来的还有谢珝能够替他办到,他证不出的问题还有谢珝能够证出。谢珝是他一辈子的希望和向往。
可是谢珝还是令他失望了。
谢怿之后来被停止查看的时候找到了校长,一向不善言辞的他竟然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相信我女儿,她是一个好孩子。”
但是谢珝并不是一个好孩子,至少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她总是在给父母惹麻烦,总是在让他们担心,最后还害得父母双双辞职,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家乡。
后来有一次谢珝到学校去找他,看他正在教室里给学生讲课。一站到三尺讲台,谢怿之就像是有数不尽的精力,他高高瘦瘦地立在那里,像是经历过风雨的松柏,眼睛里还有闪闪的光彩。
下课之后,谢珝和他在教室门外讲话。里面有调皮的学生故意大声讲道:“听说谢教授家的女儿当年是和人不干不净被退学了。”
谢珝一辈子都记得谢怿之当时的表情,他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把那个学生叫过来,厉声说道:“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这些外人来指指点点。”
谢珝不知道一向与善良的父亲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气得要命,枯瘦的手上的青筋都冒出来,还沾着粉笔的沫子。
谢怿之与人为善,从来不会和别人吵架,唯一的一次也是为了谢珝。
她亲手毁掉了他一辈子的骄傲,把它扔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尽管如此,谢珝进入娱乐圈,父母也只是尊重她的选择。但是她看到过父亲拿着她小时候的作业本在书房的角落里沉思,他在那里默默地坐着,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红色的对勾。他上了年纪,眼睛有些花了,慢慢地凑近去看上面谢珝幼稚的笔迹,鼻尖甚至碰到了泛黄的书页。
谢珝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聪明清俊,他不舍得她去肮脏的圈子里跟别人尔虞我诈。
所以谢珝从来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抽烟,公司里那些阴谋诡计斗争交易也从不会告诉父母,不管她在外面用了怎样的手段,使了怎样的计策,哪怕她的手脏了,她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她一生最对不起的人莫过于自己的父母,他们无条件的原谅她,并且在她的背后为她撑起整片天来。
平静的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谢怿之有一天早上出门去,等到晚上的时候他才从外面回来,谢珝在厨房帮妈妈收拾的时候听到敲门声,笑着走过去开门,发现是爸爸站在那里,背微微地有些驼了。
“爸,怎么这么晚回来?”谢珝有些疑惑地问道。
谢怿之扶着门框皱着眉头说道:“有点事情耽误了。”
吃过晚饭,谢珝走到书房。
“珝珝,你坐下,爸爸有些话想要跟你讲。”
谢怿之把书放在一边,摘下眼镜,眼角之间有深深的忧虑,彷佛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珝珝,我和你妈妈对你最大期望就是你平平安安的。”说完这话之后他停顿了很久,半晌之后继续说道:“顾振洵那个人不是好人,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这样的两句话搭在一起,谢珝顿时明白了爸爸今天出去到底见到了谁,他不会像别人那样一句话好几个意思,然后语重心长地解释,他不擅长把心底对于女儿的爱表现出来,比如现在。
谢珝一瞬间觉得爸爸老了,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那个站在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的高瘦男人,现在他坐在对面,背微微有些佝偻,头发白了将近一半,手背上瘦得能看出青筋,眼角的皱纹显示出他有多担心。
他老了,变成了这个在扶手椅上焦虑地看着她的老人。
她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不曾陪在父母身边,在未来的许多年里年也不能抽出很多时间回家。可是他们一直在这里,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会在这个繁忙的城市里点亮一盏灯等她回家。
这就是她的父母,永远都不会放弃她的父母。
谢珝看着谢怿之眼角的皱纹,轻声说道:“爸,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他在一起的。”
天台
半夜,父母已经睡下之后,谢珝收到了一条短信:下楼,要不然我就上去。
谢珝走到离卧室较远的阳台,拨通了电话,“你回去,把住处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说完之后不等顾振洵回答就挂掉了电话。
几秒钟之后她收到了短信,是离这边最近的一家酒店。
她将一个小玻璃瓶放到包里,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睡觉的房间,转身出门。
半个小时之后谢珝拨通了电话,平静地说道:“顾振洵,我来了。”
她听见他那头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他有些愠怒的声音:“你在哪?”
谢珝笑着说道:“我在你酒店的天台。”
顾振洵明显一怔,接着说道:“你别动,我马上上去。”
谢珝笑着挂了电话。
顾振洵上来的时候就见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谢珝趴在栏杆上,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这个时刻根本没有别的人上来,只有她自己站在那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将要燃尽的烟头,目光淡漠地俯瞰着这个繁华的城市。
见到他上来,谢珝揉灭烟头笑着说道:“顾振洵,我记得我对你说过不许靠近我的父母。”
顾振洵上前几步,似乎是想把她拉回来,听见这话之后皱着眉头说道:“你先过来,我们从长计议。”
可是谢珝不想从长计议,尽管她对于顾振洵心不够狠,一再退让,也有她的底线在,她的父母禁不起折腾,她要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我过去也没有用,就在这儿,顾振洵,我们好好谈一谈。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我说过图灵是个伟人。”谢珝扬了扬右手手中的那个小小的玻璃瓶。
顾振洵瞬间明白了,谢珝以前说过天才就是天才,死的方法也比别人技高一筹,比如图灵,剧毒氰化物的苹果,咬上一口,很快就没有救了。
“你别冲动,我们总是可以解决问题的。”顾振洵想要走上前,却被谢珝的眼神定住,风吹起了他的衣服下摆,显然他出来的匆忙,脚上还是拖鞋。
谢珝向下看了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排排的车灯绵延不断,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一句诗,里面说死亡是什么,死亡是像鱼在天空中翱翔。
她居然还冷静地解释道:“我妈是化学教授,凭我的能力想要这种东西容易得很,苦杏仁味,对不对?我记得高中老师讲过。”
顾振洵彻底生气了,额上的青筋暴起,谢珝几乎能够听到里面血液跳动的声音,他的眼底浮现出了青灰色的火焰,谢珝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今天见了,莫名觉得熟悉,心底还有几分难得的快意。
“你想要怎样,我都同意,你快给我过来。”顾振洵气急败坏地安抚道。
谢珝笑着,眼神却是冷冰冰的,“你对我爸说了什么?你威胁我可以,用骆宁泽,用我的工作,用绯闻用剧本,都可以,我不在乎。我对你不够狠,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她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你不能威胁我的父母。”
顾振洵似乎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这会儿见到谢珝在栏杆上趴着,心里只剩下一团乱麻,又像是被一把又一把的剑戳中,然后一把接一把地j□j,带出血肉,只余下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里面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