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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喧嚣,遁沉静寂,与孤独为伍,与寂寞相伴。
呵,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家族长大。妈妈的失足成了爸爸永生的劫赎。爸爸的出走导致叔叔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叔叔失去了生活的支点,失去了平衡与重量,他猝然从某一个生活的高处坠落而疯。难不成叔叔的变疯也是他冥冥之中与弃家出走的爸爸的一个较量?
爸爸带走了妈妈的一双绿色毛线手套,将戴在妈妈左手中指上的一颗绿色戒指留给了我。
自从发觉我看不到绿之后,妈妈就将她所能触及的世界都染成了绿色,妈妈说绿色将是开启我生命神秘之门的颜色。因为我从小就看不见绿,我看到的绿是一片蓝。妈妈让这个家充满绿色,墙壁是绿的,椅子是绿的,帽子是绿的,手套是绿的,戒指也是绿的。妈妈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绿色的。我想象着绿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与妈妈握着我的手的感觉一样?是不是与妈妈亲我额头的感觉一样?是不是与妈妈背着我的感觉一样?
第13节:爱恋水彩画(13)
呵,妈妈,我想象不出绿的感觉,看不见绿的人想象不出绿的感觉就好比一个没有腿的人想象不出奔跑的感觉、一个还活着的人想象不出死亡的感觉一样。我想象不了与生俱来缺少的绿。
我只有紧紧握着妈妈的绿戒指,将它用链子穿起来,一直佩戴在胸前,隐藏在我的衣服里。它像妈妈洗过衣服之后的手,冰冷而温柔,散发着洗涤剂的清香。我可以感觉到它是我生活中唯一坚实可靠的绿,相对我而言唯一经久不变的绿的标记,它坚硬不可摧毁,一如我生来就知道自己看不见绿一样,我知道它是绿的。它在我手心,在我的口袋里,在我的枕头底下,在我翻开的书本上……它无所不在。它会像妈妈所说那样,指引着我找到绿的答案吗?找到绿的快乐与幸福吗?抑或绿的前方就是快乐,或者幸福吗?
爸爸离家之前告诉过我,路的前方就是绿,无论是沙漠还是荒野,它的前方、远方、尽头就是绿。一望无际的绿。十年了,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哪儿凝望日出?你在哪儿缅怀夕阳?你的大卡车是不是停靠在半坡?沙子是不是吹进了车里,鸟儿是不是飞进了卡车来觅食,你是不是蜷缩在座驾上如鸟儿般栖息?
我想我会怀念你的,爸爸。
'林小惜'
我产生去看望林小惜的念头已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了。
我的眼睛真的存在着催生悲剧的某种不确定的诱因吗?一种隐喻的宿命困惑着我,我感到了不安,一直到下了决心去看看她为止,我才略微感到有许平静。
终究,我还是决定去看望林小惜了。
林小惜所在的舞蹈系宿舍不难找到,一个自称是林小惜朋友的高个子卷发女孩告诉我,林小惜在绿珠医院。另外,她简单地跟我聊了一些林小惜的病况,她了解到的情况其实也非常有限,她将我误以为是林小惜的某一个痴情的暗恋者,对我露出不胜同情和嘲讽的表情。
绿珠医院离学校并不是很远,我可以步行着去。
那是个晴朗的早晨,天空是出奇的湛蓝。担心空着手太难堪,我就在路边买了一束百合花。实际上我不知道买些什么花会比较合适,我并不是很懂那些花的含义。
这是一所骨科专科医院,大厅里人满为患,挂号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在门口端坐着一个浑身粉色打扮的女导医,她不耐烦地用含糊的手势打发着询问者。我犹豫着该不该走上去。她将一束怪异的眼光瞟向了攥在我手心的百合花,似乎我攥着的不是百合花,而是她厌恶或恐惧的某种东西。百合花确实纯白得有点刺眼。我尽量温和地询问前两天从红宝医院转过来的,一个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的女孩在哪一个病房。她眉头微肃,上身不自然地退后,快速而短促地说:〃十楼,最南面一间病房。〃说完,她迅速扭过脖子。
第14节:爱恋水彩画(14)
好不容易挤上电梯,到了十楼才发现病房有不少,穿蓝白条纹衣服的病人到处都是,或是卧床不起,或是在房间烦躁地转着圈子,但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大,所以并不让人感到喧哗。有几个白褂衣的护士推着医护手推车从一字排开的房间不断地吞入吐出,车轮金属的摩擦声在唧唧呀呀的响个不停,从走廊的一端看过去,她们好像是五线谱上的慢舞者。她们的脚步惊动着一盏盏灯接连地亮起来了,灯光苍白,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时空错位感。
最南面的病房?对,就在这里。门半掩着,房间粉刷着淡蓝米石灰。女孩光亮的额头从蓝条纹的被窝里露出来,她在靠窗户的床位上安静地熟睡着。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斜照进来,几何分割状的光斑落在了她的脸上,几绺被阳光镀上金色的碎发随着她呼吸的动作而轻轻拽动着。
我站立在门口,突然疑惑我是否应该来到这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仿佛在她身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坠台事件一样。而我,会不会破坏了这样的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金属手推车来到了我的身后。我蓦然转身,手臂碰到了一团柔软而异样的东西,一个细眉嫩眼的护士小姐已经站到了我的跟前,她满脸通红,我想刚才我应该是无意间碰到了她的乳防。我掩饰着尴尬地后退,腿部又撞到了手推车的车把上,车上玻璃药瓶随即摇晃起来,发出冰块撞击玻璃壁般的清脆响声,女孩慌忙上前扶住了车把,继而转过身来严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当她的眼睛落到我藏在身后的百合花上时,她整个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是林小惜的男朋友吧?〃护士小姐微笑着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不表示怀疑。
我随着她走进了林小惜的房间,她检查了房间的温度,掀起林小惜被子的一角,我看见林小惜右小腿膝盖位置下绷满了石膏,或许她感觉到突然袭来的冰冷,她另一只脚的脚丫子微微动了动,但她照旧酣睡着。护士小姐仔细检查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给她盖好了被子。她的动作娴熟快捷。
我将百合花放在了床边的一个小圆桌上。
〃林小惜需要有一个人经常过来扶她走路,多走路对腿部的恢复很有好处,但她的父母看起来像一对大忙人……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幸好你来了……〃护士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仿佛在责怪一个贪玩,忘记了做家庭作业的孩子。她纤细的眉毛稍微弯了起来,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神好像在对我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小惜住院都快一个星期了。
我不好意思地躲闪着她的眼神,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脚步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她立即又投来〃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般的安慰与鼓励的眼神,并撇撇嘴角,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然后推着医护车像结束了例行公事一样,泰然自若地离开了。
第15节:爱恋水彩画(15)
我不明白我在这个沉静无声的房间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我下意识地跟着护士小姐走出了房间。她走出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直视着我,口气生硬地道:〃你有事吗?〃
我一愣,急中生智道:〃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病况。〃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大概是误以为我这个男朋友如此不称职,连这个都不知道之类的。她说:〃林小惜的病况是良性的。一开始她有轻度的脑震荡,不过已恢复过来了。小腿有严重的骨折,已上了钢板矫正,多亏她身体机能不错,恢复得很快,不过,她需要一个人经常过来陪她锻炼走路,这个我刚才跟你说过了。〃
我躲过她追究般疑惑的目光,向她欠了欠身,道过谢后迅速转身再一次回到了房间。
我离她这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呼吸着她的呼吸,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微微的温热。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默读起她的名字林小惜。我被这张凸凹有致的脸容所深深吸引:光亮宽阔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深深的眼眶,白皙光洁的肌肤,几乎可以看见底下淡蓝清澈的血管。她微微侧身而睡,裸露着修长的脖颈,隐约可见她一喘一喘的杏黄色肩胛骨。我想象她美丽娇嫩的玉骨会一直延伸至她线条柔畅,越来越深的后背。
她沉静地酣睡,对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毫无所觉。她呼吸匀称,睡姿安详,只是微皱起来的眉头表明她好像在做着一个不愉快的梦。她长睡不醒,孤独而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一如她旋转成不透明的舞蹈,她将自己被包裹在中心,让人不可理解,不可接近。
我轻手轻脚地绕过床边的圆桌,来到了窗边。圆桌上百合花因为放置的时间有点长了,失去了些鲜润。我暗忖:如果能有一个有水的玻璃瓶子,相信它会恢复过来的。
窗外阳光明媚。越过医院的围墙,我看见在一片宽阔的草坪上,有三三两两拖着美丽长裙拍照的新娘在摆扮着各种姿势,可不知何故,一转眼的工夫所有人都跑了,不知是谁落下了一尾洁白的裙摆,看上去像一朵在寂静中无声绽放的花朵……我听见了身后有窸窣的声音,我扭过头发现她醒来了,她动了动,翻过了身子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的动作,让我恍惚有一片冰凉的海水向我漫来,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
〃你是谁?〃她发现了站在窗前的我,下意识地提起被子,盖过身子。
〃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看出了我的窘迫,初步判断出我并非是不良之徒,但从她紧紧地扭着被子遮挡在胸前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她并没有对我放松戒备。
〃那天你在排练……就是两个星期前那个周日……我在学校的礼堂看见了你发生事故的过程……我知道你会感到突然,但我希望可以来看望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得自然一些,事实上我比想象中紧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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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爱恋水彩画(16)
她先是仔细地打量着我,后来,她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感觉海水又轻柔地漫了过来,速度减慢,抚摸着我的脚踝,一点一点,先前的冰凉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舒适感开始浮了上来。
她很礼貌地说:〃谢谢您!〃接着她再一次打量了我一下,说,〃您能扶我一下吗?〃
她对我的称呼用的是〃您〃。
她用手努力支撑着身体,我连忙上前扶护着她的腰,她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用力地拖动着身子,背靠着床的护板上坐了起来。我拿过枕头垫在了她背后。她充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一个垫枕头的动作让我们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微妙。
她注意到了圆桌上的百合花,金黄的光斑在洁白的花瓣上跳动。她出神地看着花瓣,像一尊泥塑一样一动不动。我不安地环视着其实空空如也的墙壁,在这之前,即使我每次去看望妈妈,都会带上鲜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带着一束鲜花来看望一个女孩。
她难以捉摸的表情让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与不安。我想象她会不会误以为我别有用心,而重新对我产生戒备,就像拒绝一个无耻之徒一样,拉下脸来满是不屑与讥讽地看我。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愿意空着手来,尽管情形一样会让人觉得尴尬,但不至于留下让人嘲笑的把柄。
〃谢谢你的鲜花。〃她终于抬起头来,她微笑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她对我的称呼换成了〃你〃,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让我把花递给她。她掬着花枝,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