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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成佑晶小心翼翼地问:“我一直都没有问,叔叔的爸爸妈妈……”
“他们已经去世了。”韩哲岩回答得很平静。
“……”
“其实……我是个私生子。”韩哲岩幽幽地说。
成佑晶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后来韩哲岩对她缓缓道来。
韩哲岩说,他的父亲李友商是个医生,和他的母亲韩维殊是在一次外科手术中认识,他们相爱并很快怀上了他。但是他的父亲原来就有家室,但他却为此做了隐瞒。母亲知道后 ,一气之下离开了父亲。偷偷把他生了下来,一个人辛苦地带大了他。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恨父亲当初的欺骗,从小她就对韩哲岩说,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名警察,抓尽世间的坏人。后来他才明白母亲所说的“最大的坏人”原来就是自己的父亲,从那时起他对父亲的恨意就没有减少过。母亲在这种仇恨中生活了很久,她在五年前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多年,韩哲岩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亲父亲一眼。直到……
“直到什么……”成佑晶被故事吸引了。
“有一天他来找我。”
“他,是……”
“不是他。是他的另一个儿子。”韩哲岩的目光依然冰冷得毫无感情,“也可以说是我的大哥吧……”
“……”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告诉我我一直恨着的那个人希望见我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是的,他得了肝癌,已经到晚期了。他的儿子说他很想见我,让我无论如何要去。很可笑是吧,一个人,生在医院,忙碌在医院,最后还是死在医院里……”
“……”
成佑晶注意到,韩哲岩提到他的父亲的时候,用的都是“他”这个字眼。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母亲当初让我带着恨意活着的的情感一下子没有了。他很老,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目光呆滞得让人无法产生恨意。”
“叔叔……”成佑晶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很少听到韩哲岩说这么多话,很少看到他卸下心中的防备和她心与心的交谈。
现在的韩哲岩,一点都不像她原来认识的叔叔了,冷漠、忧伤,但却淡定。
他的情绪有点失控,坚硬的脸庞在微微颤动的嘴唇下,线条的轮廓更加的明显。
“他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就走了。”韩哲岩的眼中带着无限的悔恨:“后来听大哥说他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与自责中,他悔恨自己因为一时的贪念而筑下的大错,他一直在找我们母子,希望能够补偿,但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找到。他觉得母亲是在刻意地回避他,是她故意在惩罚他,不让他有这个赎罪的机会。如果能得到我的原谅,他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其实我当时心里已经原谅他了,可是我……”韩哲岩悔恨的说,“终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佑晶,你知道吗?恨太久了,就没有力气爱了……”
……
“我没有说出来,我已经原谅了他。但他的家人,他真正的妻子和儿子,却以一颗无比宽容的心接纳了我和我的母亲。”
“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同意让母亲与他合葬。母亲恨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找人再嫁,后来我才明白她一定还是爱着父亲的。”
“叔叔……”
成佑晶抱住了韩哲岩。
“我懂我懂,叔叔其实你是想和你的爸爸道歉的,有这想法就够了。”
“可是,我居然没有让他听到,我……是不是做错了……”
韩哲岩也紧拥着成佑晶,一个大男人,现在却脆弱得像个认错的小孩,成佑晶的心疼得微微抽痛。
“他会听到的。”
成佑晶说得很平静,仿佛在一瞬间,她忽然长大了。
现在的她,轻轻地抚摸着韩哲岩的背脊,那场景如同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纯洁安详的就像普度众生的圣母。
“会过去的,他们在天堂会以另一种方式好好的相爱。这是上一辈的事情,它不该由你来承担。”
他们就这样一直拥抱着,长久没有停息。
*
下午。
韩哲岩带成佑晶去了机场。
他说,他的大哥和大嫂被派去中西部支教一年。
今天他来机场就是来送别他们的。
“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是我们的身上还是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成佑晶没有说话。
叔叔要带她去见他的大哥,她……
虽然是叔叔的亲人,但是。
坐在在飞机场的候车大厅里,成佑晶心事重重。
“佑晶,你怎么了?”
这一点都不像成佑晶,韩哲岩问道。
她忽然紧张得全身忍不住的颤抖,手脚握得紧紧的,手心还冒出了汗。
我是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佑晶!?你没事吧……”她好像没有听到韩哲岩说话,一直拽着拳头。
“噢,没事,叔叔。”成佑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这种感觉很强烈,不好的预感,混合着空气中闷热的感觉,凝结成成佑晶手心细小的汗珠。
她也道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见一个人,为什么她却有一种很不安很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它正把她心底很久未弹奏的一根弦拉的紧绷,忽然的拨弄,上下的震动,过去的音符就会飘出。
“叔叔,我去一下洗手间。”
成佑晶冷静地起身,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
第十一章 Part 。2。
*
等到成佑晶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明白那根琴弦拨动的原因了。
她看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人。
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庞曾经陪伴成佑晶整整三年,他幽默风趣的课堂曾经是成佑晶每天的期待。
韩哲岩的大哥……
居然是……
李仲霖!!!
惊讶交杂着恍然大悟,复杂地洗刷着成佑晶。
她的脑袋有点晕眩,脚跟冰凉无法向前,嘴唇更是苍白得毫无一点血色。
韩哲岩和李仲霖在前面谈笑风生地说着话。
“大哥大嫂,你们这次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只是晚了点才和你说,我们其实很早就有这个计划。”
李仲霖解释。
“但是小翔……”小翔是李仲霖还不到两岁的儿子。
“我们也舍不得,只是有更多的人需要我们,还有好多的孩子他们也渴望念书。”
“大嫂你……”
李仲霖的妻子颜琳说:“小叔子什么时候去看看妈妈和小翔吧……妈妈还是挺想你的。”
成佑晶在韩哲岩的不远处站了很久。
……
“佑晶!”
先是颜琳看到成佑晶叫了出来,然后李仲霖也注意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
……
该怎么说呢……成佑晶尴尬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再次见到李老师,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
……
“由**备降本站前往**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未登机牌,由4号登机口上17号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飞机播报员小姐的声音开始响起。
“要入关了。”韩哲岩说。
“佑晶,不过来和我们说一声再见吗……”
李老师询问着。
“李老师……”成佑晶的声音有点哽咽,她轻轻地上前,走到李仲霖颜琳夫妇身旁。
韩哲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爸爸最近还好吗?”
“嗯,很好。”成佑晶回答。
“最近还有阅读吗?”
“有,一直都有。”
“那你应该把这种好习惯一直保持下去。”
“……会的。”
“佑晶,我能抱一下你吗?”旁边的颜琳说道,成佑晶非常的羞愧,师母颜琳,就算知道她当初做的傻事,也没有责怪成佑晶。
成佑晶伸出双手,和颜琳抱在了一起。
这个拥抱,多了几分家人的温暖。
颜琳在成佑晶耳边悄悄地说了句:“谢谢你也爱他。”
“师母……”
当初成佑晶向李仲霖表白后,颜琳就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
身边的旅客陆陆续续开始登机。
李仲霖也拥抱了韩哲岩。
然后他和成佑晶拥抱。
“老师要走了,你要相信,书籍是你永远的朋友。”
他在成佑晶的耳边说。
……
“前往**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4号登机。这是*******次航班最后一次登机广播。谢谢!”
广播小姐在不停地催促着,旁边的人流也越来越少了。
李仲霖和颜琳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关口,边走边作出“快回去吧”的手势。
“大哥大嫂,一路保重!”
韩哲岩喊道。
李仲霖夫妇点了点头。
……
他们已经走进了关口。
“再见!李老师,师母……谢谢你们……”
对着只剩检票员的空空的关口,成佑晶大声地喊道。
这一次,她喊得很大声,有个声音从她的心底里呐喊出来。
她一直对少女时代的这件往事耿耿于怀,很想用记忆将它埋葬。
今天,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
正式地和成佑晶的过去告别。
成佑晶现在心情非常舒畅,但这种舒畅并非来自于一种欢欣雀跃的欢喜。像是一道难题,它沉积已久,今天被解决了,豁然开朗。
*
回去的路上成佑晶对韩哲岩解释了李仲霖是她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对她的影响很大,是她开启了她对文学和书籍的热爱。
当然,她省略了曾经偷偷喜欢过李老师那一段。
也许这样是一种不坦白的行为。
但是既然过去了,她很想把它忘记。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叔叔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当初刚刚见到韩哲岩的时候,成佑晶就有感觉,韩哲岩的和李仲霖有几分神似。
她还在想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呢。
原来他们是兄弟。
这样就有了解释。
这并非巧合。
冥冥之中在安排着什么,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爱。
韩哲岩也和成佑晶谈起了李仲霖。
他说,虽然他和李仲霖相处的时间不是太久,但是他们毕竟是有着同一个父亲的血缘关系。而且正是他身上散发的人格魅力让人不由地产生敬佩感。世界上恐怕很难找到像李仲霖夫妇这样的人了,如此的热爱教育事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奉献在其中。
“虽然在联铭县的工资非常的优越,但还是要往穷苦的地方去,很多人都说他们很傻,放着这么好而安稳的条件不要,倒喜欢跑去吃苦受累。”
“大哥的理想和精神追求让我十分敬佩,他说过,我的力量有限,但是我希望通过我仅有的力量来帮助那些得不到书籍的孩子们,我将会为此付出我一生的努力。这样想来,我觉得我们这些,都是俗人……”
透过韩哲岩,成佑晶深深地被震撼了。
她一直以来都很尊敬李老师。但是她的尊敬和喜爱只是出于一个学生对于优秀老师的简单崇拜。现在想来,当初她的这种情感未免显得有些肤浅。今天听韩哲岩这么一说,她更是在精神上树立起真正的敬佩之情。
希望李仲霖和颜琳都平平安安的……
成佑晶在心里衷心地祈祷。
*
这次的旅行来得很快。
当你在不停地盼望着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你又会觉得时间恍惚间变得那么抽象。
今天就要出发了,成佑晶的心里充满了欢喜。
不过昨天和安鏐生的见面让她有点难过。现在她的手上正拿着昨天安鏐生给她的水晶手链,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