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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遥眼眶里顿时涌起了水雾,可脸上却涌起了笑意,“哭什么?难道哭自己有眼无珠?!”
虞妙戈大步赶向隐卫们,“海遥,别硬撑了。我知道这种滋味,哭出来会好受些。”
海遥边走边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隐卫们满脸担忧。虞妙戈却逼着自己不回头,不看她,不安慰她。
项羽由鲁南出胡陵,长途奔袭,进至萧,首先击溃汉军一部,接着又绕道,赶到彭城西、南两面,趁着夜色,命令所有骑兵用布包裹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五国联军的归路。
拂晓之际,立于三万将士前的项羽举起手中令旗,正要往下挥落,东面隐约出现几个人影。
项羽心里一惊,沉声吩咐身边将士:“拿下他们。”
将士一挥手,身后十名身手敏捷的精兵迅速跟上。
很快,来人便被带到项羽面前,“是你们!”
隐卫们齐齐抱拳施礼后,瞬息之间便消失在黑暗里。
虞妙戈沉声对项羽道:“楚宫已被汉王刘邦抢掠一空。五名诸侯王随军驻扎在彭城外,王宫里,刘邦身边只有张良、樊哙等汉军将领。”
项羽一直盯着海遥,想从她脸上分辨出喜怒,可她始终沉默无语,整个人呆呆愣愣,既不喜也不悲,他无法揣摩出她的真正情绪。
虞妙戈见状,沉默地走到一边。
项羽一个翻身,人已跃至马下,大步走到海遥身前,人却又犹豫了。刘邦就在眼前,他却命令虞妙戈和隐卫们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她,阻碍她与刘邦见面,她心里恨他吗?现在的她,最不想见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一丝耀眼的光芒突然自东方天际跃出,海遥茫然抬头,望向那丝光亮。
项羽清楚地从她脸上看到泪痕,一丝惊喜从他心底炸开继而蔓延开来,压下心头激荡,试探着把海遥揽入怀中,“他……不……愿意见你?”
海遥挣了挣没挣开,索性趴在项羽肩头无声哭泣。
项羽心里隐隐地疼,不由自主地加重手臂的力量,想把怀中的女人揉进自己的身体,“海遥,还有我。不要伤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三军将士悄无声息,只顾沉溺于自己情绪里的海遥根本没有留意到眼前的局势,正哭得伤心,耳边突然传来战马的响鼻声。她顿时回神,抬头望一眼项羽身后的万千将士,慌忙退后两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项羽凝视着海遥的眼睛,“我要进攻了,你……你……”
海遥明白他的意思,望一眼东方后,脸上的悲苦、委屈等诸多情绪顿时消失,她冷冷收回目光,走向虞妙戈,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别人夺走你的都城,你自然可以出兵讨伐他。”
项羽听出了海遥的言外之意,刹那间,眉梢眼角全是无法遮掩的欣喜。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交代虞妙戈:“保护好她。”
虞妙戈神情冷漠地点点头,“妙戈定不负大王信任。我在,她就在。”
项羽令旗挥下,英勇的三千将士如猛虎般扑向彭城。
海遥望着渐渐远去的漫漫烟尘,内心一片苍凉。
虞妙戈看出海遥内心的痛苦,“海遥,安心跟着大王吧。这世上只有他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刚才,若你表现出一丁点儿留恋刘邦的意思,我想,他肯定会放刘邦一条生路。”
海遥低头苦笑,“苏瑞,你真的甘心吗?”
虞妙戈只觉得自己的心犹如被千万把刀一起割着,不自觉地捂着心口后退几步。
海遥的笑容更加苦涩,“我们都是苦命人。”
“别说了,闭嘴。”虞妙戈满脸怒容地盯着海遥,“若再对我提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海遥轻轻一叹,不再开口。
项羽由西向东猛袭五国联军侧背,联军乱作一团,自相践踏,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中午时分,联军大败。
消息传进英风殿,张良力谏刘邦,“大王,五国联军不能有效地配合,眼前,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放弃彭城,退守关中,以关中为中心,图谋良策,正式开始与项羽逐鹿天下。”
刘邦握在王座扶手上的双手因太用力,而显得指节发白,“孤自从沛郡出来征战,这一次是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没有想到,却也是第一次无功而返。”
城外的隆隆战鼓声渐渐弱下来。显然,战斗已接近尾声。
张良重重地跪在地上,恳求刘邦:“大王,走吧!”
刘邦一向理智,在劣势下也能沉静自若。他疾步迈下台阶,扶起张良,交代樊哙:“飞鸽传书给我们的人马,减少伤亡退回关中。”
“我们呢?”樊哙掏出袖子里紫末为他准备的炭笔,言简意赅地写了封信,然后走到殿外招来信鸽。
刘邦带领张良等将从樊哙身边经过,“我们单独突围。樊将军,立即撤出楚宫中寻人的将士。”
樊哙担忧的正是这件事,见刘邦面无表情大步前行,赶上去不死心地追问:“可是,我们的人还没有找到夫人。”
刘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她既然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自然是为了躲我们。”
“可是……”
“即刻出宫。”
风越吹越疾,长发飘在脸前,海遥眼前一片模糊。
一行十几骑踏着漫漫烟尘,飞一般驰来,虞妙戈急忙拉着海遥退到一棵巨树之后。
海遥呆呆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十几个人,眼眶一热,成串的泪便簌簌落下。也许,今日之后再无相见之日;也许,肚子里的孩子将永远见不到亲生父亲的面;也许,今日一别就是永别。
虞妙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松开了手。
这时,飞驰中的樊哙突然扭头,恰好看到扶着树干身形还在摇晃的海遥。昨夜,他正熟睡时,张良突然不请而至,告诉他,大王要他寻找夫人海遥。当时,他顾不得穿外衣就飞奔而去,可赶到海遥的藏身地却是人去屋空。在这里意外相见,他又惊又喜,勒住战马大叫一声:“夫人。”
马上的十几个人纷纷看过来。
海遥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走出来,与刘邦面对面站着,幽深双瞳凝望着他的眼睛。
虞妙戈全神戒备地紧紧盯着海遥,唯恐她突然改变主意跟刘邦走。
刘邦双眉略皱,表情冷漠,“为什么要离开?”
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滚滚热泪顺着脸颊哗哗直流,带着一丝嗔怪、一丝赌气,她扬声冲他喊:“你既然不愿意见我,又何必管我是走还是留。”
张良悄声提醒刘邦:“大王,此地不易久留。是带走她,还是留下她,要马上做出决断。”
樊哙一听,先狠狠地瞪了一眼张良,然后掉转马头奔向海遥,“夫人,大王昨夜命我寻你一夜,没想到你竟被这姓虞的婆娘带走了。”
仍与刘邦遥遥对视的海遥心中激荡起来,原来他并不是舍弃了她,原来他命人一直寻找着她,多么愚蠢!她竟然不相信他。
见海遥不由自主地走向刘邦,而樊哙也越来越近,虞妙戈毫不犹豫地抽出剑,抵在海遥颈间,冷冷地喝道:“樊哙,马上停下来。”
樊哙大惊之下,飞一般跃下马,指着虞妙戈道:“你这狠毒的婆娘,还不赶紧放了我家夫人。”
海遥自始至终盯着刘邦,见虞妙戈拔出剑抵在她颈间的那一刻,他微微变了脸色,忽然,她高兴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得到抚慰,她喃喃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相信我。”
又是一道烟尘由远到近,疾速而来。
张良急道:“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江山与女人,孰轻孰重,大王您心里要有数啊。”
烟尘之前,一骑白马上的人赫然就是项羽。
刘邦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抽下去,马儿如离弦之箭快步向前狂奔。张良一边紧紧跟着刘邦一边侧身命令樊哙:“樊将军,保护大王要紧。马上回来。”
樊哙忌惮虞妙戈伤了海遥,既不敢轻易动手,又不想这么轻易离去。急切之下,他口不择言冲刘邦喊道:“大王,夫人自鸿门堡后失去了一身的武功,她不是不想回到你身边,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去。大王,请念在夫人一手创立情报组织的份儿上,带她离开。”
难怪她会轻易被虞妙戈胁迫。刘邦心里颤了颤,忽然勒住缰绳,在张良等人诧异的目光中,掉转方向朝海遥奔来,飞驰中,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海遥。
项羽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海遥止不住泪流满面,“刘季,赶快走,不要管我。只有你在,我们才会有相聚的一天。”
项羽距海遥不过数米,刘邦盯着海遥,面色煞白,紧握着鞭子的右手簌簌直抖,不管了,没有比肩欣赏的女人,秀丽江山又算得了什么!无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无论她是不是薄情寡义见风使舵的女人,只要是她,只要她亲口对他说,愿意继续跟着他,他就一定要带走她。无论成王还是败寇,永不负她。
项羽的注意力都在海遥身上,浑然忘了眼前只要把刘邦和张良这十几个人赶尽杀绝,汉军就会群龙无首,只要消灭了汉军,其他的诸侯王就不足为惧,这大好河山就会是项家的天下。可是,他已经不能思考,只有一个目的:绝不能让刘邦带走她。
海遥用尽全身力气和虞妙戈撕扯,一会儿工夫,颈间已是鲜血横流。虞妙戈只顾急急地向项羽的方向退去,根本没有留意到手中的剑锋已深深划进海遥的脖子里。
项羽满脸愤怒,“妙戈,撒手。”
与此同时,张良边策马紧追刘邦,边向樊哙喊:“阻止大王。”
樊哙虽然想救走海遥,可在大事上并不糊涂,见海遥已被带到项羽身边,他飞身上马迎向刘邦,“大王,已经迟了。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刘邦两眼直直地盯着海遥,似是没有听到樊哙的话。两个人身影交错的瞬间,樊哙跳起来,身形一个漂亮的翻转,人已坐到刘邦身后,伸出手掌重重地砍向刘邦后颈。
项羽跳下马,先检查海遥的伤势,见并未伤及要害,便冷声呵斥虞妙戈:“你告诉我,你在她就在。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妙戈,你既然略懂医理,包扎伤口这种小事应该难不倒你。”
虞妙戈猛地抬起头,双眼盯着项羽,为自己辩解的话涌到嘴边,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项羽的目光投向仓皇逃走的刘邦等人,拿起缰绳就准备去追。海遥甩开虞妙戈的胳膊扑到项羽身边,“放他走。”
项羽眼神渐冷,“海遥,我答应过你,只要刘邦在关中安安分分当他的汉王,我不会对他用兵。可是,他一边向我告密,说齐地田荣谋反,一边趁我征伐齐地时偷袭彭城,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放他生还。”
海遥不死心地问道:“齐地难道没有叛乱?”
“有。”项羽冷冷一笑,“不过,据我调查,齐地的动乱根本就是刘邦蓄意调唆的。田荣根本就是耳根子软的莽夫。”
“可是……”海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狂风吹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眼前十几个人已成了小黑点,项羽心中大为着急,如果再让刘邦逃走,将后患无穷。因而,他避开海遥飞身上马,率先驰离,三千大军紧随其后。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海遥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项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