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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虚寸连忙道:“林姑娘此次乃是扮做苏少侠的书僮,千万可不要随意泄露身份,若是炎阳道知晓有你这摇陵堂重将与苏少侠同行,只怕又会多生事端。”
擎风侯点点头,对林纯正色道:“这一次出行金陵看似平常,实则凶险,此乃生死交关的大事,可比不得平日在摇陵堂中大家都容让着你,纯儿切切不可大意。”
林纯看擎风侯板起面孔,不敢当面顶撞,赌着气点头默认,暗中却对苏探晴做个鬼脸。
段虚寸令人牵来两匹骏马:“这两匹马都经我仔细察看过了,并无官府的烙印,不怕令人生疑。”
苏探晴见段虚寸心细如此,果不愧是“算无遗策”,擎风侯亦点点头以示称赞。林纯却似对段虚寸十分不满,解下背后的包裹往马鞍上挂去,口中尚喃喃不休:“你早就该把马叫来,这包裹好生沉重,累死我了。”
段虚寸低声道:“洪狂的人头在林姑娘背后的包裹中,刘渡微的渡微剑则藏在马匹的行囊里,切要保管好,莫要被人看见了。”
林纯大叫一声,忙不迭将提在手上的包裹掷向苏探晴,跳脚大骂段虚寸:“你这阴阳怪气的死家伙怎么不早说,害我把这血淋淋的人头背了半天。”
段虚寸凭空挨林纯痛骂,苦笑道:“林姑娘一见我面便抢着将包裹背在身上,又何曾给过我解释的机会?”众人齐声大笑。想来是林纯在洛阳呆久了气闷只想早些上路,方如此急迫。
段虚寸问道:“我已算过,苏少侠此去金陵来回约需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完成任务,苏少侠意下如何?”
苏探晴心中暗骂,知道段虚寸怕自己拖延,所以故意定下时限,不过顾凌云身陷囹圄,亦不能拖得太久,朗声道:“好,就如段先生所言,一个月内我必回洛阳复命。”
擎风侯伸出手掌,大笑道:“好,苏少侠快人快语。本侯答应你,无论苏少侠用何方法,只要一月内能见到郭宜秋的人头,便放出顾凌云让你兄弟二人团聚,绝不食言。”当下与苏探晴互击三掌。
擎风侯再对苏、林二人嘱咐几句:“此去金陵路途遥远,就此作别。本侯在洛阳静侯两位佳音。”
林纯灿然一笑,翻身上马,苏探晴却思索一下:“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段虚寸等人在原地等候,林纯策马先行,擎风侯则与苏探晴并行数十步:“苏少侠有事请讲。”
苏探晴吸一口气,对擎风侯问道:“摇陵堂中高手众多,侯爷为何非要小弟去做此事?浪子杀手虽在关中略有薄名,似乎也不值得侯爷如此看重,何况还要让林姑娘与我一齐涉险?”这是他早就想问的一句话,若不搞清楚实难解他心中之疑。起初还可说是因为江湖上很少有人认得他的面目,可收奇兵之效,但现在他先已与司马小狂见过面,又公然以摇陵堂使者的身份去金陵,炎阳道必会查清楚他的来历,既知他浪子杀手之名,岂能不防?
擎风侯呵呵一笑:“白发青灯郭宜秋是个极神秘的人物,本堂曾派出几位手下却无法近得他身畔。而顾凌云失陷洛阳之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炎阳道始终不能证实,以苏少侠与顾凌云的交情,郭宜秋必会先亲自问过你,这便是你接近他的最好时机……”
苏探晴摇摇头:“我与顾凌云的关系江湖上无人知晓,郭宜秋也绝不会因此事对我不加提防。”
擎风侯眼望前方驰马飞奔的林纯,正容道:“纯儿身为本侯义女,岂会令她轻易涉险?既然能让纯儿与你同行,此去金陵只要谨慎从事,必定有惊无险。苏少侠又何需担心?再说本侯曾仔细看过苏少侠的资料,出道两年来出手十六次全都成功,这亦是本侯将这一场大功劳送给你与纯儿的最好理由。”
苏探晴却回头看看站于远方严寒的身影,苦笑道:“若是侯爷想栽培亲信,应该有比小弟更好的人选吧。”
擎风侯自然知道苏探晴所指之人:“苏少侠眼力高明。以严寒的身手,自是足以完成这个任务。但你可知本侯一定让你去却更有一番深意?”
苏探晴不解:“侯爷请讲。”
擎风侯忽长叹一声:“苏少侠为了顾凌云不惜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此举实令本侯佩服。”他低声缓缓道:“你可知本侯少年时亦曾有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近年来却失散江湖再也不闻半分音讯。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苏少侠与他同是来自关中之故,一见到你本侯便不由想起了他……”
苏探晴心中猛然一跳,擎风侯说得人分明就是师父杯承丈!但如果擎风侯果真怀疑他与杯承丈有关,岂会不记得当年派人杀杯承丈灭口之举,又怎么会说出这番话?他面上努力不动声色,口中随口应答:“此人能令侯爷如此念念不忘,可算不枉相交一场。”
擎风侯面现萧索之色,再长长叹了一声:“可叹本侯如今虽是权高位重,却再也无法结交真心朋友了!苏少侠相信本侯也好,不信也好,此次金陵之行全由你自做决定,若是对此事生疑不愿成行,本侯亦绝不勉强。”说罢目光炯炯盯住苏探晴,等他一语而决。
苏探晴听着擎风侯这似是推心置腹的几句话,这一刹间再也分不清他言语中的真假。擎风侯的话令他又想到当年与顾凌云在紫心山峰顶的盟约,不由心潮翻涌百感交集,暗一咬牙终下定决心:“侯爷放心,苏某此去金陵,必将不辱使命!”
擎风侯大笑转身,边走边吟:“所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江湖……”对林纯遥遥挥一挥手,终渐渐远去。
苏探晴仍是呆立原地,但觉平生所见人物,惟以擎风侯最为高深莫测!
而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武林霸主,以后却必定会成为他最可怖的敌人!
第十三章 汉水夜渡碎琼壶
汉水位于豫南与鄂北交界处,北岸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南边却横亘着一片绵延不绝的丘陵。北方气候寒冷,目前虽已是初春时分,枯黄的树梢尖上都冒出一茬茬绿嫩的幼芽,但隔冬不化的积雪仍在这北国大地上铺起了一层素裹银装。
夕阳西坠,古道苍茫。夹杂着冰粒的狂风又开始肆虐,漫山遍野的草木簌簌作响,积在树梢的残雪纷纷堕下,随风飘至半空,又被卷入冰冷的河水中,天地间一片混浊,显得分外萧索。暮色四合,浓云如墨,这种萧索的感觉,也随着这夜色而越发浓厚了。
汉水近岸处仍是冻结,变得狭窄只有十数步距离宽的河道上,疾劲的江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碎冰块奔流直下,击撞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江北岸边遒劲有力地矗立着一株的百年老槐,那老槐不知有多久的年代,粗达丈余,四五个大汉也合抱不过来。树下立有一面石碑,上面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草体大字:仙人渡。由此处渡过汉水后,南岸便是襄阳城!
不过此处这里虽有渡口之名,却是不见桥梁与渡船。原来此地本因与襄阳古城隔岸相望,旧名“望襄渡口”,通连着由京城直达岭南的官道,建有木桥以供车马通过,后因河道狭窄,江流湍急,洪水数度冲毁木桥,当地官府便改由数里外重建渡桥,此地便废置不用,反却成了一些私贩者搭船偷渡之处,改个名字叫做“仙人渡”,意是江水劲疾,又无渡桥,只有用仙法或能渡河无虞。
在此初春寒冷之际,江岸边少有行客,渐显荒凉。但在这行人渺渺、寂静已极的薄暮中,在那汹涌湍急的汉水河心中最狭窄处,却有一叶孤舟在当中飘摇不定。
更奇怪的是那小舟虽处在万马奔腾的江水中,却犹若中流砥柱般稳稳不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绳索牢牢拉住船底。看似在急涌的江水中晃荡不休欲要沉没,却几度履险若夷,从浪尖水底中钻了出来。
小舟中赫然有一人,头顶蓑笠,铁衣及膝,手持钓竿,沉腰坐马,竟在这乱石横滩、生死天险的江心中悠然垂钓!
忽有夜鸟惊起,远处隐隐传来马嘶声。片刻间,两骑沿杂草丛生的小道如飞驰来。当先是一匹黄马,骑者一身仆从打扮,身着青衣,头扎纶巾,身材修长,面目姣好,虽只是一个小书僮,眼目顾盼之间,宛如利剪,其中还透着一份俊秀华美的气度。那匹马儿蹿行甚快,嘴角已喷出浓浓的白沫子,一望而知是急赶了远路;第二骑是匹浑身纯白不见一丝杂色的白马,马上人穿着银白色的长衫,一派悠闲雅儒的文士相貌,就像一个赴考的秀才,腰间插了一支翠绿长笛,唇边还隐约可见两个小小的酒涡,甚是讨人喜欢。只是他眉心紧皱,似是正在苦思冥想中。
不问可知,这化装成游山玩水秀才模样的主仆二人正是人称“浪子杀手”的苏探晴与摇陵堂舞宵庄庄主林纯。
他两人在洛阳城外与擎风侯分别后,一路上由摇陵堂金锁城主安砚生带着数百侯府亲兵护送,浩浩荡荡好不威风。苏探晴与林纯皆对这等排场十分不习惯,几度催安砚生先回洛阳,安砚生却推说身怀擎风侯之命坚拒不允。苏探晴知道擎风侯有意如此大张旗鼓张扬其事,好让江湖上都知道他出使炎阳道,纵然炎阳道有所防范,至少按江湖规矩不会于半路上公然下手。何况擎风侯既然施计令卫醉歌与司马小狂等人从侯府中劫走假顾凌云,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找出七色夜盗与卫醉歌的落脚处一网打尽,亦绝不会让他乘隙回洛阳通知司马小狂等人,而且就算他能暗中潜回洛阳,一时三刻也未必能摆脱擎风侯的监视联络司马小狂……所以苏探晴纵是耽心卫醉歌与司马小狂的安危,却只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他只道必是林纯给擎风侯通风报信,想到还与自己勾指为誓,更是对她暗生怨意,一路上的态度十分冷淡。林纯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苏探晴的冷漠,可她本就是心性高傲,当着安砚生的面更不屑找苏探晴问个明白。
其实他两人间本无什么矛盾,只是苏探晴元宵节灯会那日在洛阳城中惊艳一见后,已不知不觉中对林纯暗生倾慕,可事后才知道她竟就是摇陵堂中的舞宵庄主,而苏探晴心目中早将顾凌云的杀父仇人擎风侯视为大敌,加之摇陵堂在江湖上声名不佳,他对摇陵堂中人皆怀有一份潜意识中的反感。心中迁怒于林纯,也不问个清楚便将通风报信的罪名加在她的头上,再看到敛眉夫人执意让林纯与之同行金陵,更是认定她与擎风侯夹杂不清的关系,既是痛惜她不能洁身自好,心中又暗地里偏偏禁不住浮想联翩,这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态让他浑若变了一个人,面对林纯时再不见往日的潇洒从容,反是总在不经意间挖苦几句;林纯本对苏探晴颇有好感,但她向来被人宠信惯了,又何尝受得了苏探晴这般的冷落,吃几个没趣后亦不再理睬苏探晴。这一路行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僵,形同陌路,若无必要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安砚生护送苏、林两人走了二日后,眼见将到了武当山附近,已接近炎阳道的势力范围,方才带兵返回洛阳复命。同时按擎风侯的命令订下疑兵之计,先派两个身材相貌与苏、林二人十分相像的士卒由官道上往金陵而去,苏探晴与林纯则化装成秀才与书僮,由小道往江南进发。
苏、林二人一路上隐踪匿迹、星夜兼程,到了这仙人渡时已是夜暮时分,人困马乏,计划连夜渡过汉水后在襄阳城中打尖休息。
两匹马儿来到汉水岸边,面对奔流的江水停下步来喘息。林纯眼望四周,目光停在那江心中的小舟上,顿觉蹊跷。她本是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