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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边冷眼旁观,见事态朝着无限扯皮的方向发展,素来寡言的太尉李奉贤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插言说道:
“自古以来,君王后嗣皆要立嫡立长,而今先帝膝下诸皇子均未成人。既然如此,我等只能请皇太后出面监国,卿等可听得明白?”
在承袭自三代以来的封建宗法制度中,所谓嫡长子是专指皇后这位正妻所生的长子,其他儿子是不够资格争的。既然诸位皇子都是未成年,无论最后是选谁即位,到头来都必须要由秦八十五世的皇后也就是未来的皇太后监国,那么大臣们唯独不立她的亲生儿子为继嗣之君,只怕这件事没法交代过去。
经过了李奉贤的言语点播,同样是老油条的群臣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随即他们齐声附和说道:
“太尉所言在理,我等敬听吩咐。”
人所共知,大秦帝国眼下的状况是日薄西山,眼瞧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夸张一点说,帝国剩下的日子需要掐着指头算也不为过。尽管如此,洛阳朝廷仍然控制着包括河南、淮北等地在内很大一块地盘,这次帝位更迭仍然不免对天下大势产生了连带影响。
趁着秦八十五世皇帝驾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皇宫之机,皇帝那几位受到严格控制的兄弟从洛阳城内逃脱了。尽管这些人的才干德行没有足以夸耀的过人之处,不过他们所拥有的血统足够让那些野心家们找到一个极佳借口。很快,部分地方实力派便以“国有长君,乃为社稷之福”的论调为切入点,拒绝承认洛阳元寿宫里那个刚刚七岁大的毛孩子为帝国皇帝。
分属不同派系的地方实力派们分别推举了济北王秦熙、长沙王秦宁、河间王秦吉为各自的嗣君。一时之间,大秦帝国居然出现了一国四天子的滑稽状况。
面对着各地无法无天的叛逆行径,理所应出兵平叛的洛阳朝廷深陷于财政危机无力自拔,根本拿不出征讨叛逆所需的军费开销。由于过渡滥发被百姓诙谐地形容为“风飘水浮,薄似榆荚,上贯便破。一千钱长不盈寸,十万钱不盈一掬”的减重劣币,特别是强制推行以“沈郎钱”为代表的劣质品横行所造成的后续影响,几乎使得洛阳朝廷的实际控制区经济处于崩溃边缘。
在个别情况尤为严重的地区,商业流通业已倒退回了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即使状况稍好一些的地方,百姓们和商贾也是怨声载道。
不管在什么时代,战争打得都是兵马钱粮,勇气和智慧都是可以凭空得来的,粮食和装备却不可能在某人一拍脑袋之后就自动出现。对于外行来说,军事学的基本原理懂得一句话就够用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凡是不带补给就叫嚣开战的,宣称就食于敌的狠角色,不是因为太勇敢嫌自个活腻歪了,再不然就是白痴得无可救药。
既然没有军费,那也就意味着没法开始一场战争,洛阳朝廷拟定出兵讨伐这几位僭主的计划只得把日子一推再推。朝廷这副色厉内荏的癞皮狗德行暴露在世人眼中,大秦帝国仅存的那点威风也就此扫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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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天柱峰下旧山神庙
在静谧的庭院内,菊花正值盛开之时,几株高大如重楼的桂树亦是含苞待放,地面上铺设的青石板散发着些微凉气,令人望之暑气顿消。
照例沏了一壶采自天柱峰北面绝壁之上的极品好茶“天柱烟岚”,林旭轻轻吹了一下茶叶,低头看着嫩绿色的茶汤,说道:
“萧山君,你说青城山方面有所异动?”
“不错,那田师凌本就是出身于五斗米道的俗家弟子,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挖出这个消息,这家伙把底细藏得够深哪!”
前来与林旭商议大事,萧柏琅依然打扮得跟只招蜂引蝶的花孔雀差不多。一席花团锦簇的蜀锦衣裳,五彩缤纷直接把染坊的调色板一网打尽了,再配着祂手中那柄描金黑漆仕女图的折扇,自觉一派说不尽的骚包气质。
闻声,林旭微阖双眼,思考了一会,说道:
“那青城山方面有什么说法?”
在一阵秋风中摇着折扇,萧柏琅嘴角一咧,接口说道:
“五斗米道要求兴汉军即刻退出巴蜀之地,否则便要不客气了。”
一听这话,林旭沉静如水的面容立时浮起一层阴霾,当即冷笑着说道:
“哦,这话倒是十分不客气。若是不答应的话,那他们又待如何?”
正在两位地祇交流之际,一阵挟带着湿润气息的微风悄然吹过庭院,察觉到客人来到,林旭面露笑容站起身,拱手说道:
“敖兄,你也到了。”
附近的花丛摆动了几下,一团浓稠直若棉花糖的水雾悄然散去,跟着现出了大江龙君敖平的身影,这是水遁比较便捷的表现形式。离得老远,祂就冲着林旭和萧柏琅一拱手,连声说道:
“对不住,敖某来迟了。我一接到传信便从东海宴席上急急赶回来,如何,未曾耽搁了大事吧?”
见此情景,林旭摆手一笑,示意敖平坐下,然后笑着说道:
“嗯,龙君你来得一点也不迟,这次咱们还真得仰仗你的面子。那青城山临近岷江,恰好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待会咱们喝完了这壶茶,一道去与青城山谈判。我倒要看一看,五斗米道的这群牛鼻子,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ps:今天螃蟹生日,加更一章,晚上八点更新照旧。
卷二
057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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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青城山五斗米道总坛
“本尊巫山君萧柏琅!本尊霍山府君林旭!本尊大江龙君敖平!”
巫山紧扼巴蜀东出荆州的水路咽喉要道,巫山云雨更是天下闻名的蜀地奇观之一,身为巫山君的萧柏琅在巴蜀这一亩三分还是很有些脸面的。霍山神林旭自封为霍山府君,这件事情也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消息再怎么闭塞的修行者多少也该听过关于他的八卦新闻。大江龙君敖平那就更不用说了,四渎龙君是天下地祇里面数得着的大佬,何况在祂背后还有四海龙族撑腰,这个后台硬得不能再硬了。
如此三位有头有脸的地祇联袂登场,一字排开冷眼看着谈判对手。且看对方摆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拼命架势,前来与之会晤的五斗米道长老们便已有些吃不消了,个别道心不稳的人,后背不觉已是冷汗淋漓浸湿了衣裳。
干笑了两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起身稽首说道:
“呵呵呵呵,三位尊神此来,未知可是有意罢兵休战,免除这巴蜀之地的兵祸?”
这次交涉中,主唱黑脸的萧柏琅跟两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祂傲气十足地昂着头,说道:
“我辈神通浅薄,安敢擅言人间祸福?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等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法度宽猛皆有失公允,万事仅凭一颗本心。”
啥叫官样文章,一听萧柏琅这一番看似言之凿凿,大义凛然,实则屁话都没说的发言就知道个中奥妙了。
这时,五斗米道一方听得脸色发青,奈何这三尊大神随便拉出来哪个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在同伴们的逼视之下,不大情愿抛头露面的老道士擦了一把汗,他欠身说道:
“贫道不才,冒昧提议,请列位尊神奉劝兴汉军退出蜀中。”
今天来这里,萧柏琅是专职唱黑脸,闻声祂立马一句话顶了回去,词锋犀利地说道:
“此事断然不可,大势所趋,天数已定,华夏当重归一统。”
被摆在架子上烧烤的老道士额角见汗,他看了看左右的其他几位代表,全都好似泥塑金刚木胎菩萨,哪有半点替自己分忧的意思,明知交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老道士也唯有硬着头皮说道:
“我等为黎民百姓计,逆天而为亦是心甘。”
大江龙君敖平本打算唱一下红脸,出面打个圆场,避免谈判破裂。不料,身旁的林旭一把攥住祂的手腕,动作隐蔽地递了个眼神,敖平当即会意。
随即,只听萧柏琅满口火药味地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白费唇舌,一切都留待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吧!”
这场谈判至此宣告破裂,双方不欢而散,这个结果也不会使人感到意外。假如说坐在谈判桌前便能解决所有矛盾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不需要有战争了。
道理讲不清楚,抑或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前提下,唯有靠武力让其中一方俯首称臣才算完事。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五斗米道在巴蜀精心培养起来的代理人田师凌,虽然为人贪鄙好色,家中号称仆佣上千,据有蜀中良田万顷,府库内积存的绢帛就多达数十间仓库,其他资财多得不计其数,但田师凌接人待物的眼光还是有的。加之他在蜀中经营多年,背后有五斗米道暗中襄助,西蜀民众对这个本地人感观还算过得去。
历来,蜀人偏好安逸,平民百姓固然是小富即安,巴蜀大族也不喜欢那些外来者凌驾在自己之上。
挥军入蜀之后,兴汉军明确打出了秋毫无犯的宣传旗号,在大军所到之处,陈凉也尽力约束军士减少杀戮劫掠,不过蜀地的人心多少还是偏向田师凌这个熟悉的本地人。
诚然,人心向背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结果,可是要谋求长治久安,不懂得与敌人争取道义和人心,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了。
在战国时代,秦人设计攻灭了蜀国,随后蜀郡太守李冰又主持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一举将本是蛮荒之地的蜀中变成了旱涝保收的福地,从此巴蜀与关中一道并称为天府之国。时至今日,比起天下其他地方的人们为了糊口而四方奔走呼号,至少蜀人一日三餐吃顿饱饭还不算多大难事,因而巴蜀之地也不见如别处那样义军风起云涌的暴乱势头。
兴汉军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引得蜀人侧目,本地人对这些外来者既谈不上有多少好感,也没有多少排斥感,双方的关系可说形同陌路。
要论骑马射箭,这些运动项目陈凉挺擅长的,问他如何邀买人心,那就是不懂行了。好在身为上位者无需事必躬亲,陈凉委托了宁采臣全权处理此事,自己安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的。
宁采臣绝不是五谷不分,生生把脑壳都读坏掉的书呆子。入蜀后不久,他就提笔撰写布告,痛陈暴秦的施政弊端,贬斥过往巴蜀官吏的操守和德行,然后笔锋轻轻一转,转而开始大肆鼓吹陈凉的仁德宽厚。当然了,光是在嘴上说漂亮话,一时忽悠住别人有可能,时间长了拆穿了把戏,那就变成了天大的笑话。接下来,宁采臣掏出了大把干货,在请示陈凉之后,他下令抄没大秦官吏的家产,所得钱粮悉数用来济贫,诸如田宅之类的不动产直接没入官中,归了兴汉军所有。
甭管在多富庶的地方,总免不了会有穷人的,按照绝对数量来说,穷人远比富人多得多。
宁采臣的惠下示好策略迅速起效,那些得了兴汉军好处的穷人转变了态度。虽说跟兴汉军达不到军民亲如一家,好歹行军打仗的时候找个向导、民夫什么的,也是容易了不少。
面对着打仗强横,收买人心也颇见功力的兴汉军。自家究竟有几斤几两重,田师凌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手下十余万兵马,入蜀的兴汉军有六、七万人之众,关键问题是田师凌的十多万人马中,招募来新兵占了一多半,这些士兵只能用来充数唬人,动起手来怕是不够兴汉军一口吞的。在这种敌军强悍难以匹敌的大势之下,田师凌是既不敢轻举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