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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十来天的功夫,白正宗把两军交锋的前线,由颍川至南阳一线犬牙交错的混战状态,急速前推到了东都洛阳附近。
当林旭透过山神庙的情报网络汇总消息,了解到这些内幕之后,也是为之精神一振。实在是最近碰见的窝心事太多,林旭难得听见什么好消息。随即,他启程赶赴颍川与拔营北上的陈凉会面。
这次一碰头,林旭便一挥袍袖抖出大片的金光异彩,朗声笑道:
“呵呵呵呵,陈兄弟,这是补上你称王道贺的礼单。”
轻描淡写地施展了一招袖里乾坤,中军帐中迅速出现了一座宽达丈余的兵器架,一字排开的各色兵刃闪耀着寒芒与异彩,搭眼一瞧就晓得不会是便宜货。
男人在骨子里都是暴力份子,舞刀弄枪是祖先留下的本能,何况带兵打仗的将军?这时,陈凉喜形于色地走上前去,端详着这些贺礼。在靠近右手边位置的这件长柄武器造型很是别致,因此吸引了陈凉的注意力。这件武器的外形酷似狼牙棒,在顶端安有寒光四射的锐利矛头,向后一段隆起的圆铁棍上则布满了狼牙状的几排钢齿,在最后面还附着着一圈红缨。这件东西看上去既不像枪也不像棍,陈凉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跟着一探手从架子上抽出这件兵器,很是为那沉甸甸的份量惊讶了一下。
看了一会却摸不清路数,陈凉这才想起向林旭询问说道:
“林大哥,这玩意是什么?”
“马槊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陈凉对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很重视的,怎么可能不下大力气吃透军队事务?大秦帝国编撰的兵器谱中注明,矛长丈八为槊,这东西显然不符合秦人对槊的定义。
这时候,陈凉哑然失笑,摇着头说道:
“槊我见过,不是这样子的。”
闻声,林旭竖起拇指,夸奖说道:
“哟,多日不见,你的学问也大有长进哪!说得没错,槊不是这样的,这是用来对付重甲的武器,穿刺也不是它的专长,适才拿在手里可曾感觉到这玩意的份量如何了?骑在马上照准敌人只管兜头砸过去,即便他身上的重甲受得了,可惜穿着盔甲的血肉之躯也受不住啊!”
猛然一下子打开思路,陈凉转回头重新审视手中的武器,不禁连连点头,赞叹说道:
“啊!原来这是对付重甲骑兵的利器,难怪这份量不一般哪!”
见状,林旭呵呵一笑,说道:
“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那这些呢?”
面对着跃跃欲试的陈凉,林旭如数家珍般开始介绍说道:
“一样的,这些全是用来对付重甲骑兵的利器。瑞士戟、宣花斧、破阵刀、链子锤、铁链夹棒、铁蒺骨朵……”
看了一圈兵器架,陈凉又转头望着神采飞扬一如往昔的林旭,恍然之间,他忽然感到彼此间相隔千里,哪怕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又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
陡然心生如此想法,陈凉忍了一会,还是憋不住说道:
“林大哥,为啥俺每次见你,总觉得咱们俩越来越生份呢?”
闻听此言,林旭停止了滔滔不绝的陈词,微笑说道:
“……那是因为你跟我之间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远了。”
“这……俺不懂。”
显而易见,陈凉没有不懂装懂的习惯,他也很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见状,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林旭挠了挠头,尽量选择浅白的言辞说道:
“帝王是人道的代表,神祇是天道的仆役,从前你只是个凡人,咱们之间来往不算犯忌。你越接近那张龙椅,你我之间距离也就越远。若是等到哪一天,你真的成了九五之尊,咱们再想要再见上一面,那就可加倍不易了。”
隐约感觉出林旭说得挺有道理,但又不知是什么道理。这时,陈凉意兴阑珊地一摆手,说道:
“那就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谈点正事吧!”
闻声,林旭诧异地反问说道:
“正事?”
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陈凉开口说道:
“对,有人提议打下洛阳称帝,也有人说打下咸阳再称帝才名正言顺。林大哥,你觉得哪一个法子好一些?”
右手摸着下颌,林旭在陈凉的大帐里来回溜达,数息之后,接口说道:
“嗯,咸阳城残破不堪,地势也不如关中容易扼守,依我看来,定都之事不必着急,进军关中再说也不迟嘛!”
陈凉本身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问一问林旭,更多的是表示尊重对方,不是真的需要征求意见。明知如此,林旭照旧给予了专业评价,陈凉的成功意味着他的投资收益大幅增长,林旭犯不着跟自己过不起。
好在林旭的这个观点跟陈凉所思所想不谋而合,他也认为在洛阳称帝不是什么好主意。当即,陈凉点头称是,说道:
“那好,就等打下咸阳再思量这事好了。”
恰在此时,由外间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丝弦弹奏之声,好似传说中余音绕梁的绝妙乐曲,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仔细倾听下去。
已经被白莲教花样迭出的袭营把戏搞得有些神经衰弱,陈凉即刻握住剑柄,喃喃地说道:
“……哪来的琴声?”
卷三
015 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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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红巾军与白莲教之间关系微妙至极,更不会如外人想当然那样划上等号。红巾军大头领李铁枪可不是个虔诚狂热的白莲教徒,严格地来说,这位草莽英雄李铁枪跟白莲教那一帮大师兄大师姐们,是属于狼狈为奸互相利用的利益结合。
诚然,这种组合方式很适合打顺风仗,只要前线仍能不断传来胜利的消息,从别人手中掠夺到新的利益来源,那么以战养战为前提,双方之间的矛盾即使再大,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爆发出来。如今的问题在于红巾军的扩张遭遇挫折,曾经被掩盖的矛盾开始暗中滋生蔓延,好似导火索一直烧到军火库里,根本无从挽回危机爆发的局面,因为这是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的。
这时,林旭的神识向外扩张,他“看到”一束金色剑光俯冲而下,当靠近地面之时陡然收敛于无形。被劲风激起的尘埃中,现出了一条魁梧的身影,随即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脚步声也在帐外响起。
一名黑衣虬髯的道士撩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大声说道:
“哈哈哈哈,燕某来也!”
十年光阴足够林旭从无拳无勇的一介凡夫俗子,一跃而变成今时今日够本事号令天下地祇的霍山昭圣司天王。同样没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睡大觉,燕赤霞这些年刻苦修炼下来,道行绝非当年可比,他已是一只脚踏入了返虚境界的顶尖高手了。通常来说,修为到了这个水准的修行者,若是脸皮稍微厚点,自称一声真人也不为过。燕赤霞走到这一步,已然接近了凡人拥有力量的极限,假以时日超出了某个神秘界限,他少不得就会被天道一脚踹出这个世界。
林旭见了燕赤霞的面,哈哈一笑,说道:
“燕道友,一别多时,别来无恙啊?”
这时,燕赤霞也同样报以大笑,说道:
“哈哈哈哈,燕某这些日子吃得香睡得着,自然一切安好。”
双方寒暄了几句,林旭拉着燕赤霞一同来到陈凉跟前,介绍说道:
“燕道长,我来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汉王。”
曾经派遣宁采臣前往兰若寺寻访隐士高人燕赤霞救急,虽说那一次时间仓促,结果没能派上用场,事后也算见过一面。陈凉笑着冲着燕赤霞一拱手,说道:
“燕道长,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林旭拍着燕赤霞的肩膀说道:
“受人道所限,这里的事情我不能干涉太多,白莲教只能由燕道长出马了。”
闻声,燕赤霞当即肃容说道:
“请尊神放心,燕某定然不负所托。”
这场带有招聘会性质的短暂会面进行到一半,外面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跟着大帐门帘被挑开,来人急匆匆地开口说道:
“大王!末将……是你!”
早就看清楚来者何人的林旭,此时他打量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白正宗,笑容可掬地说道:
“呵呵呵呵,白郡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闻声,仿如陷入梦魇之中的白正宗浑身一激灵,说不得,林旭这张笑眯眯的大众脸时常出现在午夜梦回之际,而且每每是以邪恶大BOSS的狰狞面目登场。即使时间已经隔了这么久,今日再度瞧见这张外貌平平无奇的大众脸,白正宗依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头上的冷汗也止不住地从鬓角淌下。
好不容易抑制住立刻转身拔腿狂奔的逃跑冲动,白正宗不错眼珠地盯着林旭,口中说道:
“原来是你。”
听到这一番奇怪的对话,陈凉看了看林旭,随后又瞧了瞧白正宗,实在猜不透他们这是在唱哪一出。
不欲暴露自己的秘密,林旭朝着陈凉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你有公事要忙,我也就不打扰了,待会咱们再谈。”
说罢,不等陈凉作出答复,林旭就和燕赤霞一道离开了大帐,身后只留下白正宗和陈凉君臣二人面面相觑。
术业有专攻!真要说到造反这一档子事,白莲教堪称是行业内精英荟萃达人辈出的专业社团。若问到具体如何秘密结社,稳妥而迅速地传递消息,怎样传教招徕信徒,持续扩大在某地的影响力,乃至于将一帮乌合之众武装组织起来成为造反的主力军,煽动他们舍生忘死的战斗,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然而,最令白莲教为之头疼的棘手难题,确实也很叫人意外。
由于几乎所有准备都是围绕着造反这个主题而展开,在造反成功之后,如何治理占领地区,巩固政权和建立新的统治机构,白莲教成员们由上至下都是一脑袋糨糊。
可想而知,在政出多门,领导层又没有统一思想指导的前提之下,红巾军的占领区内会出现多么悲催的场景。
那些地位卑贱,本就处于社会下层的百姓们首先便遭了殃。反正甭管你是种田的,放牧的,打铁的,总而言之,无论先前从事什么行当,红巾军到来后一概强制集中起来接受洗脑教育。
这么多的劳动力被强迫脱离生产,那么只消费不生产的结果,这种事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刚开始的时候,白莲教还能组织穷人吃大户,吃完了地主吃富农,富农没了吃中农。直到大伙都成了家徒四壁的贫农,面对着粮仓空荡荡地饿死老鼠的境况,这种只有掠夺没有生产的循环方式就再也延续不下去了。不客气地说,消灭白莲教造反大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困在一个区域内无法流窜,任由这帮蝗虫似的家伙肆意胡为。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吃光了所有积蓄,最终的出路除却坐以待毙以外,大约就只剩下发起无望的自杀性冲锋了。
正如前面所描述的那种凄惨境遇,现如今,在红巾军治下的地区,包括洛阳在内的近畿也是处于这样一种日暮途穷的饥荒状态。
本就缺乏良好的生产组织,频繁举行宗教仪式又耽搁了播种和收割的宝贵农时,夏粮产量之低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只要明白了红巾军的处境,当然能理解他们不是觉得兴汉军好欺负才动手的,而是迫于生计发起袭击,再不从别人手里抢点粮食,他们马上就要饿死了。反正挨刀是死,饿死也是死,好歹前者死的还能痛快点不是?
从古至今,华夏百姓思考人生与命运的思路便显得异常简单直接。从来不考虑什么虚幻的理想和深奥的哲学,只要自己还能填饱肚子,被什么人统治着。无论日常生活中承受的重压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