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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列适时地瞪了吴颖一眼,没好气地责怪道:“难道爹还会骗你不成?你小时候不是常问你怎么只有二叔四叔,三叔去哪儿了。这不,你天天盼天天说的三叔就站在你面前,你倒不敢认了——”
吴颖在吴衷慈祥而期待的注视下,在父亲一声声的责备督促声中,最终抿了抿唇,轻轻地低下头柔柔地唤了一声:“三叔……”
“唉!”当吴颖终于叫出“三叔”这两个字时,吴衷欢喜地答应了一声,欢喜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眼角都渗出了点点泪花。那副发自真心的疼爱,让吴颖心头一颤,心里一酸。
看着他那如同父亲一般的目光,对于这个三叔,吴颖再也没有丝毫怀疑。
“你三叔身体不行,妻妾养了一堆,但这些年下来生了三个兔崽子之后,再也生不出了。你三叔眼馋人家闺女的孝顺馋的不行,今日寻着自家闺女了……三叔高兴啊!”吴衷说着就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腰间乱摸起来,半刻之后才颤巍巍地摸出一块剔透晶莹极其精美的玉符。
“这是你祖母当年在白马寺给你三叔求的玉符。你不知道你三叔一出生身子骨就弱,若非它的庇佑,你三叔可能早就没了。三叔知道颖儿吴毅高强,是个万里难寻的女英雄。但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又肩负着咱们吴家的荣辱兴衰的重责,三叔又没有能耐保护你,就让它陪着你吧,保佑我们家颖儿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上了战场逢凶化吉,刀箭避着走,神鬼莫近身!”吴衷说着就拉过吴颖的手,把那块美玉郑重地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三叔——这太贵重了——”吴颖吃了一惊,忙推辞到,但却被吴衷用嗔怪的眼神止住。
“你三叔现在是衣食无忧,动动嘴皮子就能衣食无忧,拼命的机会更少,留着它也是没用!”看吴衷不可置疑的目光,加上吴列默许的目光,吴颖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美玉收到了怀里。
吴衷慈爱地不住地打量吴颖,越看越喜欢,最后转头对吴列哈哈笑道:“我这侄女儿跟嫂子长得真像啊,世间又多了一个绝世佳人啊!不知道哪个王侯家的公子有福气啊!”
吴列白了弟弟一眼,没好气地笑骂道:“颖儿是我生的,又不是你生的,你跟着高兴什么啊!”但语气中丝毫掩饰不住他的自豪之情,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万人瞩目的优秀者,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赞扬羡慕?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啊,颖儿虽不是我亲生的,但那也是我亲闺女,我疼她你管得着吗!”吴衷不满地嚷嚷道。
他们争论的不亦乐乎,吴颖只得哭笑不得地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是无比的温馨和感动。
但是一想起三叔口中那个嫂子,吴颖的好心情就大打折扣。原来自己的母亲真的是另有其人,师父并没有骗自己。
等到三叔吴衷让他们歇息,自己去亲自张罗酒菜时,吴颖才凝视着父亲认真地问道:“爹爹,我娘……她是不是叫张毓……她在哪里?”
吴列听到女儿的问话,如遭雷击,魁伟的身子剧烈地一颤,半晌才回过神来。等他转过身面对女儿时,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和迷茫:“我也不想知道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你……不错,你亲生母亲叫张毓,是让我爱了一辈子,又愧疚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在哪里?!你不是每年都来颍川跟她幽……见面的嘛,她是不是在颍川?!”吴颖急切地看着吴列问道。
吴列看着女儿苦涩地摇摇头:“我那都是骗你娘的……自从十八年前把你从颍川抱回吴家堡,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第十八章 聚散离愁几多情
第十八章
阴霾的天底下寒风呼号,空旷萧索枯草狂舞的颖水河畔,父女两人沉默地远望,久久只有吴列刻满沧桑的一声叹息。 /
“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你叫颖儿了吧?”吴列背手而立,看着沉默的吴颖,他轻声说道。
“颖水之滨,颍川之地……这该是你用我来寄托对她那久久无法磨平的思念吧……”抬起眼眸,迷茫的眼神望着天空上翻卷的乌云,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吴列默默地点点头,用深沉而落寞的语调叹道:“是啊,思念……思念,永远不能磨平,无法从心底磨平的思念……”
吴颖转过脸,突然凝视着吴列,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问道:“既然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有她的责任,也有她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责任,也有我的苦衷——”吴列还没说完,就被吴颖愤怒地给打断了。
“既然你们两人都是身肩重任,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当初为什么她会从了你,还愿意为你生孩子,然后却永远地离开你?她一个妓女,一个线人,为她哥哥的大业献身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添我这个累赘!她那么的聪慧,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儿?我,她这样做该是报复张角吧。张角让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她一定很恨张角吧?!但她有一千种方式报复张角,但为什么要生下我呢,让我一出生就要被人笑话,都知道我是妓女生的孩子,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脏女人生的孩子——”
“够了!”吴列暴喝一声,但当他看见女儿凄惶失望的朦胧泪眼时,心里一疼,高高举起的巴掌又轻轻地放下。
“你打呀,打死我算了!你知道吗,一想起我的娘亲是一个赔笑卖身,用肉体来换取金钱套取线报的女间,我就恶心。我活着也不过是个耻辱——”吴颖倔强地扬起泪痕斑驳的脸,对着父亲丝毫不留情面地讥讽道。
“混账!”吴列终于怒了,但是急怒之下几次要打她但终归舍不得,最后只好在吴颖面前来回踱步,跳着脚骂道,“谁都可以骂她,就是你不能骂她!她是你的母亲,是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永远最牵挂最心疼你的人!你只看到她的不好,何尝知道她为了你甘愿忍受的多少心酸,背地里流过多少泪?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最可怜的女人,除了利用就是交易,几个人真正地关心过她,爱护过她?你作为她的女儿都把她当成了耻辱,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吴列骂完,回头又指着吴颖厉声警告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是最干净的女人!等你自己当了母亲,有了爱人和孩子,你就能体会到她是多么不容易!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对她的侮辱是多么幼稚,多么残忍!以后再听你说出这样的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吴颖呆呆地望着吴列怒去的背影,赌气地对着他喊道:“我永远不会叫她娘的!”
吴大步不停,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你永远也不要叫我爹了!”
吴颖一噎,呆了半晌,望着吴列消失的身影,才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嘟哝道:“我想叫她也不在啊……”
看着气的不轻的吴列,还有身后远远地躲着的吴颖,吴衷纳闷地拉过吴列问道:“这时怎么了,你们爷俩呕气了?”
吴列狠狠地瞥了一眼远处倔着头不肯过来的吴颖,没好气地哼道:“呕气?是她气我,没把我气死就不错了!”
吴衷瞥了一眼吴颖,看着侄女儿红红的双眼,就知道她受了不小的委屈,心里不由地一阵心疼,忙拉过吴列轻轻地埋怨道:“大哥你也真是的,我看颖儿挺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你就舍得打骂?父女之间拌点儿嘴,斗点儿气,再平常不过了,至于闹得这样,就像老死不相往来似地,至于嘛。”
吴列走了一路,此刻肚子里的气也销了不少,再听到弟弟劝告,只是翻了翻白眼:“她都嫌弃她娘了。都怪钱宁和童渊,尽给她灌输些什么道理啊,都把她变成了一个尽爱钻牛角尖的倔驴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进去说正事,她爱死爱活都别管她!”
吴衷苦笑着招来一个伶俐的侍女,吩咐她好生伺候吴颖,这才带着大哥入了屋子。
“老三啦,我要的骏马、粮草、兵刃都备好了吗?”吴列抿了一口水,问道吴衷。
吴衷点点头:“两千匹好马,十万石粟米,两千杆白蜡木长枪,一千柄上好的长刀,一千张军弓,一万壶雕翷羽箭,还有五千套崭新的布甲。这些东西都是我一点点从袁绍那里克扣出来的,加上下面人的孝敬,不时打打秋风,不到两年就攒下了这么多好东西!人人都认为我郭图贪财好利,无利不起早,是个奸诈的小人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都以为我克扣军马军粮是拿去卖钱享乐了,自然不会怀疑我真正却把这些物资给了大哥!”
吴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十七岁就离开了我们一个人来到颍川常驻,学了一身横溢才华,也用二十年时间在这儿成家立业,广结大族名士,让你成了真正的颍川人郭图,而不再是跟袁家有着血海深仇的吴家老三。然后你主动投靠袁绍,为仇人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奔走效劳,一步步地娶得袁绍的信任,一点点地接近袁家的核心。为了我们吴家的大仇,这些年可是苦了你了!”
吴列感慨万千地拍着弟弟的手哽咽着说道,吴衷同样感伤地说道:“我倒不辛苦,倒是大哥你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撑着这个家,在乱世中苦苦地挣扎,创下了如今的家业。大哥只比我大五岁,但是瞧着却比我显老多了!”
吴列唏嘘地点点头,然后问道:“老三,袁家四世三公,学生旧吏遍布天下,如今袁绍袁术两兄弟更是把持着盟军的大权,一旦董卓覆灭,他们就极有可能登极。就算你一个人取得了他的绝对信任,但是想撼动乃至覆灭袁家基业不啻于蚍蜉撼大树啊!若是不成,你就回来吧。”
吴衷笑着摇摇头,自信地说道:“大哥和世人都只看到了袁家的表面风光,而不清楚袁家已经是包藏祸心,覆灭可期了!”
见到吴列惊异的眼神,吴衷继续说道:“袁绍志大才疏,亲人而不善任,好谋而不善断。空有一副好名声好皮囊。若是太平盛世,袁绍还能维持袁家昌盛,但是在这样一个动荡无常、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他袁绍不行!祖宗留下的丰厚基业,迟早会被他败坏光;袁术贪得无厌,反复无常,野心勃勃,不知死活地到处树敌,比起袁绍还要不如,他迟早会内外交困而死!”
吴列皱着眉头说道:“你太想当然了。袁家势力根深蒂固,只要袁绍袁术不愚蠢至极,这么多良才名将辅佐,世上何人能动摇得了他袁家?董卓一旦覆灭,袁绍再登堂入室,掌控朝堂,天子诏书一下,天下哪个诸侯还能抵挡袁家?”
吴衷好笑地摇摇头道:“董卓以西凉一地之军抗衡天下,而且残暴非常,招致人神共怒,覆灭是迟早的事,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吴列一奇,就听吴衷接着说道:“十八路诸侯会盟,推举袁绍为盟主,袁术执掌粮草大权,可谓是权重天下。只是袁绍袁术私心太重,吃相太难看,已经招致各路诸侯不满。虽然如今还在一条船上,但如此以往,几十万盟军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想想历史上流过合力灭秦,最终是怎么败亡的。当然,董卓逆天改命比不了强秦统一六合的承天景命,灭亡是注定的事儿。但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各有算计,想抢夺大功又怕被人当枪使折损过重被人吞没,所以互相提防猜忌,频频错失良机,比之历史上的六国还要不如。看看如今半斤八两的焦灼战局,你就该知道,覆灭董卓还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