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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市长司机(26)
你可能要问:这样级别的领导也赌博?答案是肯定的。当官的不只是跑到澳门背后耍一把,麻将台上也换了个方式,你只见大小不一的小塑料码儿,没有现金,现金要在领导起驾离开时,用个信封装好,塞给领导的小秘,小秘也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昨晚台面的钱,赌资不算受贿,也就替领导笑纳了。
事后那位领导会跟秘书故作怪责状,问:你怎么又收下了,咱说好玩玩嘛,这不成赌博了?
因为老头子对此〃长城〃之砖不感兴趣,我记忆中只替他收过三四回信封,沉甸甸的。
我没看好中场巴拉克,德意志输球了;我同样没看好后座吴副市长,也就揩不了油水。别看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在乎那点油水,薪水够吃就知足了。可一旦付之实践,我感觉怅然若失,旁的不说,每天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小车班里,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大小〃书记〃走前跟我打招呼的神态,分明在嘲笑:你也有今天啊。
秘书长大人见我哈欠不绝,就让我到他办公室坐坐,喝茶解闷。他是老头子当年跟班的,一手提拔上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头了,本以为这次换届他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副市长宝座,结果原地踏步,心情可能跟我一样,沉重又失落。
秘书长一上来就说了句:沉住气啊,很快会忙起来的。口吻跟老头子差不多。
秘书长姓萧,四十多岁,教书匠出身,平常文屁冲天的,偶然有豆腐块儿类的文字出现在省报上,他就特意剪裁下来,装订到一块儿,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私下里我一直管他叫老萧,他老觉得不得劲,有损他秘书长的薄面,可我就是改不了口。
我刚道出一声〃老萧〃,老萧同志的脸就挂不住了,猛吸一口烟,说你该摆正位置了,吴副市长可不同于老领导,没人惯着你。
我算听明白了,这人啊,一失宠,妃子就成了婊子,该露奶子就得露。我终于改口了,道出官位来,秘书长这才点头说:这就对了,学会圆滑你才能开好新方向盘。闲扯了一会儿,见秘书长电话不断,每年这时候会议特多,上传下达都靠他秘书长做纽带。等办公室主任过来听令时,我退了出去,临走特意提高嗓门叫出句:萧秘书长,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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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市长司机(27)
圆滑往往从称呼开始,我开始圆滑了。
进了小车班,屁股还没坐稳当,办公室一个小小女科员就过来了。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女大学生,大圆脸,大胸脯,怎么看也不像个刚出门的女学生,孕妇一样。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说是毕业后提前报到来上班的,这样的小样儿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这位丑小鸭,一进门就朝我嚷嚷道:去趟房管局。
这不是大象瘸脚,蚂蚁挡道吗?
我抽烟喝茶没答理她。她反而来劲了:余司机,听到没?
圆滑从称呼开始,我这个〃书记〃都学会谦虚了,反倒是她来跟我叫板。这小娘儿们可能刚出校门,意气风发的,够尖锐的,大小你也得叫声哥不是?
我洋腔怪调问:你谁啊?余司机是你叫的吗?别以为自己体重不轻,就看重自己了。
小胖妞给扭上劲了:你不姓余吗?不是司机吗?
看来我得给她上一堂生动的机关小车司机课:我是司机不假,可我是副市长专职司机,你想让我老余给你开车,那要等我胡子白了,你爬到副市长的位子才成。
这句话她听明白了,口气温和了些:办公室其他车辆不是都出去了吗?这两天很忙,就你闲着……
我嗓子调高了说:纠正一下,你的意思是吴市长闲着?
胖妞就是不开窍:没错,所以叫你啊。
我差点没把烟头吞进肚子里,混机关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样拎不清的,连市长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胖妞执著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影子,几年前的一个北京高才生分配到市府办,老萧看好那小伙子的笔杆,准备推荐给老头子,日后当机要秘书。可就是一份微不足道的会议通知断送了这书呆子的大好前程。萧大秘因为热衷于文字工作,大凡政府办发出的公文他都要亲自过目,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老头子对他的赏识倒不是写作水平,而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那回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会议通知,萧大秘让刚来的高才生草拟,先让他熟悉熟悉公函写作。其实这对一个名校中文系出身的高才生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那玩意儿人家在学堂时根本瞧不上眼,于是略略几笔带过,送到了萧大秘书案前。本来嘛,一份通知也就几行字的事,说清楚时间、地点、参会成员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长篇社论,让我这司机捉笔也不至于把会议地点搁进中南海啊。可萧大秘不满意了,语重心长地教诲起高才生来,做事不能眼高手低,写公文就是穿衣戴帽,得包装好,不是进游泳池,留条短裤一猛子扎进去就了事。于是乎,萧大秘成了大裁缝,区区几行鸟字经他缝补,变成了华丽的凤凰,盖满了整整一页。那高才生嘴上没说什么,神色却是不屑加不耐烦,被老萧看在眼里,从此将他归为另类打进了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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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市长司机(28)
我也不想跟她多罗唆,把她推出门外说:有本事找吴市长说去,我余司机只听她的,秘书长来了也不管用。
〃找就找,你这车我今天用定了!〃胖妞肥屁股一扭,就扭向了吴副市长的办公室。
此类事,我当初在局级机关碰到过,给领导开车都开出毛病了,好像跟领导换了个位置,谁也叫不动。那次在老头子的严厉呵斥下,我夹着尾巴给一个办事员开车。也就那一回,事后局里人在车闲置时再没找过我,进了政府大院后更不可能,谁敢轻易讨坐领导的宝座啊?秘书也是搭便车,除非领导交代的重大事项需要尽快落实,他才敢请示领导,动用专车。政府办公室也有专门的车辆提供外出之用,在车辆紧张时,也有豁达的领导主动让自己的司机配合。但有一点从不破例,那就是同级别的领导从不乘坐对方的小车,就算车坏了,也宁愿屈驾坐其他一般公务车。更别说级别高于自己的了,好像有意避讳,跟职位一样,彼此间有所避讳。
毫无疑问,吴副市长应该明确自己的身份,明确那辆本田的分量,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蹲上去,跌价的不是我余司机,是她市长的尊贵之躯。
看到这里,你可能骂我:一个鸟司机有什么可拽的?我受骂,确实没什么可显摆的,要怪就怪领导,他们显摆在先啊。
可这回我又栽跟头了,吴副市长一个电话把我宣进了办公室,这是我第二次抬脚踏进这块香水之地。
那胖妞坐在一边,趾高气扬的,好像她成了市长小秘一般。
吴市长将头从文件夹里抬起,怪怪地扫视了我一眼:车是公家车,你是公家人,怎么就唤不动了?老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司机不开车不等于耕牛不下田吗?赶紧送小欧去房管局,别误了正事儿。
一丘之貉,老头子跟他这女同学一个德性,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还有啥抹不开的,反正闲着无聊,不握方向盘的手除了拿烟,都不知往哪搁了。
得,我送胖妞上房管。
我送胖妞上房管这趟车很快成为〃书记〃间的笑料,有人嘲笑我当初没上人大是失策,在那里,至少有老头子掌舵,随便让个丫头片子骑在脖子上拉屎,太跌辈分了。还说吴副市长那样做也是没办法,关键你这个司机让小丫头看扁了,就好似群众有冤情,直接控告到市长办公室,市长那是父母官,能拒之门外吗?既然进来了,就得热脸相迎,怪只怪门卫没守住大门,办公室没挡住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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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市长司机(29)
这一类比,把我当成了守门员,十指没把好关。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年老头子对我那顿训斥实质是一种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老子的坐骑是你们随便坐的吗?吴副市长是女性,没老头子激烈,话里话外比较委婉,在胖妞听来很入耳:有开明的领导撑腰,下属自然就放开手脚大胆做事了。可胖妞忽视了弦外之音:我老余是头耕牛,那尾随其后的不就是张破犁吗?实际上吴副市长的比喻很不贴切,哪有司机敢充当前头吭哧的老黄牛啊?〃孺子牛〃说的是领导,张张破犁是老百姓嘛,从古代农业时代,一直拖到现代工业时代,应了一句老话:任劳任怨。吴副市长的潜台词里是把自己喻为牛后的破犁,是不是在自嘲中提醒那胖妞:你小样儿把自己当鞭子使了。
这事很快传进了萧大秘的耳朵里,萧大秘坐不住了,为此召开了局部会议,包括我们司机在内的办公室大小公务分子全集合在小会议室,听萧大秘的最高指示。挨剋的自然是胖妞,居然敢要市长专车出外办事,太不懂规矩了,这领导每天多忙碌啊,说走就走,误了领导大事谁担待得起?会议严厉批评了胖妞小欧的不正之风,反而表扬了我:瞧瞧人家老余,那也是领导的老司机了,没在年轻人面前摆资格,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工作作风嘛。〃书记〃们一听,窃窃发笑,笑得我耳根发麻。胖妞这回没再嚣张,半天吐出一句:吴市长是同意的。你这叫越级请示,吴市长能跟你一般见识吗?今后要杜绝这种目无领导的做法,办公室尽快拿出个办法来,从严整顿机关作风,小欧写份检查,我要亲自看。萧大秘宣读了判决。
其实办公室的明文规定多如牛毛,可有关领导专车的规定从没出现在红头文件里,约定俗成嘛。总不会跑到别人家的炕头上,找暖被窝的媳妇吧?
散会后,〃书记〃们回到司机室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说小欧这趟车坐的,好像把老余弓虽。女干了。
我也觉得萧大秘小题大做了,丫头不懂规矩,说教几声就行了,何必上纲上线,写哪门子检查啊?也许这教书匠喜欢这一手,动辄就让人写检查,典型的班主任作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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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市长司机(30)
事后,萧大秘也挖苦我两句:你也圆滑得过了头,小心吴市长把你踢出驾驶室。
从萧大秘的言语里,我算听明白了:小车司机除了负责开车,还得给领导死扛着车轮子,除非领导,亲娘老子来,打死也不踩动油门!
失职啊,我这个领导的守门员。
吴副市长见我进来,第一次客气地叫我坐在她对面,今天香水味特浓,好像有意要跟我正面接触,抵抗烟味。
她问小欧叫车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你背后跟老萧告状了,这样处理一个刚进机关的女同志,不是让她市长难堪吗?
我实话实说,自己不乐意送小欧,可市长您同意了,我也只好遵照指示。老萧开会是听别人反映的,我可没在他面前发牢骚,我就是个司机,听从领导安排,其他事我没有发言权,市长应该直接问老萧。
在她面前,我的态度不亢不卑,你级别再高,也是个女人,让我跟你献媚拍马,咱还没学会。市长将漂亮脸蛋扬起来,神色有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