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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可能还在数里之外。虽然沿途尽力收集车辆和牲口,但也就有一半左右的浙兵能够乘车,剩下的还是要徒步前进。
根据原本的计划,骑兵会侦察清军营地的布防,等车队和步兵都抵达后,再一起发起进攻,仍采用今天早上的作战方案。数千兵马都混进清军营地深处是不可能的,那样肯定会引起敌人盘问,就是现在看到这一百多骑兵不去找地方吃饭,而是在周围晃悠,有不少清军投来奇怪的目光。
“我们原本计划在黄昏时分发动进攻,那样部队就会到齐,而且鞑子估计也已经喝得烂醉,可那个时候郎廷佐可能就会回城了。”邓名和周围的卫士、军官们商议道:“你们觉得我们立刻发起进攻怎么样?”
“好!正合我意思。”赵天霸最近一直憋着口气,要立下一件货真价实的大功:“两江总督就在眼前,可他却不肯见客,要是这样都错过了,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其他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也先后表示同意,邓名笑道:“好,我们这就拜见郎总督吧。”
邓名让几个骑兵去车队联系,带着乘车来到的士兵趁乱袭杀清军。空车按原计划掉头,去接落在后面的那一半步兵。
“一旦鞑子陷入混乱,我们的步兵就能轻易把他们打垮,”目送传令兵从清军营地附近离开后,邓名掏出一块红布系在胳膊上,然后抽出长剑,高举着武器对周围的骑兵们说道:“现在就看我们的了,看我们到底能制造多大的混乱。”
顿时就是一片铿锵之声,明军的骑兵系上红布作为身份标识,在光天化日之下掏出兵器。
这一片金属响动,把周围更多的目光引了过来,看到一片刀枪的寒光后,远处那些席地而坐的清兵一时都忘记了大吃大喝,不明所以地望着这队“扬州绿营”,以及他们身上突然腾起的阵阵杀气。
“生擒郎廷佐!”
邓名大叫一声,用力一夹马腹,向刚才拦住他的那排清兵冲去。
“活捉郎廷佐!”
“活捉郎廷佐!”
无数的明军齐声大吼,争先恐后地跟上。
……
正在营中享用将官阿谀的郎廷佐,突然听到营外传来喧哗声,顿时楞了一下。这时其他将领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乱哄哄地听不清楚到底都在喊些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是在厮杀一般。
“这大白天的,也能营啸?”郎廷佐身边的不少幕僚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不过转瞬间又一起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脑筋转得快的猜测定是因为缺少军官约束,士兵因为争酒食打起来了。
“估计是儿郎们酒喝多了,耍酒疯了吧。”营地的主官一脸的尴尬,本来一起都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要是就此给两江总督留下坏印象可该怎么办?
幸好郎廷佐显得一点儿不介意,他马上呵呵笑道:“今日本官就是要与官兵同乐,闹一些好,更热闹嘛。”
顿时周围又是一大堆谀词送上,主管官员也和同僚一起陪着笑脸,盛赞总督大人爱兵如子,背地里他偷偷地给身后的军官使了个眼色——好不容易两江总督到营中来巡查,军官都削尖脑袋挤过来,满心盼望能被郎廷佐瞅上一眼——见到主将不满的脸色后,他身后的心腹军官连忙钻了出去,打算稍微维持一下军纪,不让士兵们闹得太出格。
外面的动静还真不小,一连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刺入耳膜,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郎廷佐面孔也僵住了,今天他供给了士兵这么多酒肉,怎么还打得这么凶?都动起家伙、闹出人命来了吗?
不少将领额头出汗,营地的主官再也呆不下去了,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的两江总督,他急匆匆地跳起身,连连告罪:“末将治军无能,死罪、死罪,末将这就前去弹压。”
周围几个营地的将领也跟着起身,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手下参与到斗殴中,眼看总督大人已经快要发火了,他们还是前去检查一下外面的情况为妙。
喊声越来越近,好像正急速地向这个营帐冲过来。
“活捉郎廷佐!”
终于有一句清晰的喊声被帐中众人一起听到,郎廷佐勃然色变,脸孔顿时冷若冰霜,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拍:“哼。”
“你们带的好兵!”两江总督的幕僚们立刻跳起来大声呵斥,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带出来的狗胆包天的兵丁,借酒闹事也就罢了,居然连总督大人的名讳都敢叫。
谁也不想继续呆在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旁边,将官们统统起身,营地的主官跑得最快,一个箭步就窜到帐门口,今天就算把乱兵的人头都切下来,都不知道总督大人肯不肯恕罪了。
正要撩门而出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正是先前出去弹压的那个心腹军官,这个军官来势凶猛,和主官撞了个满怀,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放肆!”来人一点礼节规矩都没有,郎廷佐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叉下去,打死……”
“大事不好!”闯进来的军官顾不得看他到底撞了谁,也根本没有听到两江总督的命令,嚎叫着:“兵变啦,乱兵打进来啦。”
这时外面杀声已近,“活捉郎廷佐”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听上去好像正从几个方向包抄这座大营。
郎廷佐轻蔑地哼了一声,仍是镇静自若,对一个卫士喝道:“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营的乱兵?”
几个卫士齐声应是,大步走出营门,营中的众将无不噤若寒蝉,都在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自己部下捅的篓子。
但乱兵来得好快,未等卫士回报,喊杀就已经清晰可闻,还夹杂着无数马声,更传来了新的喝问声:
“郎廷佐何在?”
还有劝降声:
“坐地免死!”
更有震撼力的喊声接踵而至:
“江南提督邓名座下,尔等早降!”
“邓名!”听到这个名字后,全营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传说此人带着十七个手下,就火烧昆明,诛杀了五省经略洪承畴;前不久在湖广,更是再次深入清军大营,刺死了胡全才,然后全身而退。
“啊。”
一个刚才出门查看的卫兵跑了回来,脸色煞白,语不成调地向郎廷佐惨叫着:“大人快跑,是邓名啊。”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郎廷佐,此时也已经是面无人色、全身发抖。邓名这个杀星,屡屡于万军之中取朝廷高官首级,怎么会出现在南京城下?
“保卫大人。”几个卫士叫喊着,用力去搀郎廷佐,两江总督现在腿都已经软了,被扶起来后刚一迈步,脚下一抖差点扑倒在地。
已经杀到营外的邓名继续向前,刚才他一连向几个跪地求饶的清兵喝问,才找到一个勉强说出话的人。邓名眼睛盯着目标大营,纵马而前。这间营帐很高,邓名弯腰低头,连人带马一起冲进了帐门。
顿时周围就是一片稀里哗啦和惊慌的呼喊声,邓名在营正中勒定了马,环顾着周围的敌人,他们看上去有十几个人,都是军官模样,人人拔剑在手,背靠着营帐边缘向邓名怒目而视。
邓名轻轻举起手中的长剑,他胯下的坐骑甩着尾巴,和主人一起打量着这些敌军,邓名大声喝道:“谁是郎廷佐?”
“来者何人?”一个躲得远远的清军武将,摆出戒备的姿势,沉声反问道。
“我是邓名。”邓名冷冷地答道,接着提高音调,再次厉声喝道:“谁是郎廷佐?”
周围的清军军官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邓名的目光从凶狠变成畏惧,接着又染上了乞怜之意。
当,当。
十几把剑先后落地,还剩下的两个敌人虽然没有弃剑,却也已经是牙齿打战,格格碰撞之声响彻整个帐篷,惊恐万状地盯着邓名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马剑。
跟在邓名身后的几个卫士冲进帐篷之后,最后的两个敌人仍没有鼓起上前一搏的勇气,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跪地求饶:“郎贼从帐篷底下爬出去了!饶命啊,提督。”
……
到处都是哭喊声,昏头涨脑的郎廷佐在卫士的簇拥下,在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
“大人,上马。”一个卫士抢来了一匹战马,几个人一起用力,把两江总督推了上去。
“我乃周开荒!”左面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大吼:“郎廷佐何在?”
“那边是周……周开荒那厮。”卫士们向吼声传来的地方遥望了一眼,马上拥着郎廷佐背朝着吼声方向逃去。
刚没走多远,从另外一路包抄来的明军又堵在前方。
“我乃李星汉!”听到为首的明将通报姓名后,前面清兵的斗志顿时也是烟消云散。武昌的戏曲已经流传到了这里,听说李星汉保护弱女子回家的义举后,南京的歌女也满怀敬意地歌唱着他的武勇,人称赵子龙在世的李星汉比周开荒的名声恐怕还要响亮。
明将一边肆意砍杀着溃兵,一边连连喝问那些求饶的清兵:“郎廷佐何在?”
“大人,这边。”
总督的卫士还都算是胆大之辈,没有和普通小兵那样吓得腿肚子抽筋,他们旋转了九十度,继续奋力前行。
前面的乱兵突然如波浪般分开,眼前赫然又是一队胳膊上扎着红巾的明军骑兵,这队明军为首者舞着一杆铁枪,枪尖所到之处,清兵如风行草偃,纷纷倒地不起。
“吾乃锦衣卫千户……”
这个武将的名字郎廷佐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卫队人人眼中发光,凶悍地呼喊着冲上前去:“无名之辈!杀了他,保护大人冲出去!”
……
郎廷佐抱着马颈,头也不回地亡命急奔,他贴身的卫士都素有勇名,但在刚才那个明将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将,被对方尽数刺杀于马前。这些卫士的牺牲给两江总督争取到了时间,郎廷佐瞧准空隙,从乱军中狂奔而出。
在郎廷佐后面,赵天霸策马紧紧追赶。他知道面前的逃敌十有八九就是满清的两江总督。刚才扑上来的几个敌兵都身手不弱,若不是仗着骑马的优势,赵天霸知道绝不会轻易取胜。有这样的精兵舍命保护,再看看对方身上的服饰,赵天霸那里肯放此人逃走。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赵天霸眼看越追越近,心中暗暗高兴。对方没有朝周开荒、李星汉的方向突围,可见上天都同情自己,要把这件大功交到他手里。估计再跑过一两个帐篷就可以拿到今日的头功,心中得意的赵天霸朝着身前敌人的后影笑着喝道:“郎廷佐,往哪里走?”
两个帐篷的距离一眨眼就跑过,赵天霸长笑一声,伸臂就向郎廷佐背上抓去。正在此时,突然前面转出一骑,骑手手忙脚乱拉不住战马,与慌不择路的郎廷佐猛地撞在了一起,两匹马同时长鸣,一起翻倒。
这猛然的一撞,让赵天霸抓了个空,而那个骑士也从马鞍上飞起,在半空中抱住了郎廷佐,两人一起翻滚倒地上。
这一摔让郎廷佐眼前金星直冒,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气,闭着眼在地上叫道:“本官是两江总督,莫要杀我。”
李天元被这一撞震得头晕眼花,半天才回过劲来。听到被他压住的敌人的话语后,先是不能置信,然后欣喜若狂:“我擒住了郎廷佐,我擒住了郎廷佐!”
……
南京南方的几个城门上,各个守将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溃兵向城门涌来。先期抵达的两千浙军发起进攻后,已经大乱的清军毫无悬念地发生了全线崩溃,人马自相践踏。来自各个府县的绿营互不相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在袭击他们,也不知道周围到底谁是友军、谁是敌人,只知道向南京跑,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