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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并肩作战的甘陕绿营一样没能跑掉,当初替明军劝降的那个甘陕绿营的军官好像是王欣诚的亲兵营游击,他走进包围圈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劝说山西绿营认清形势投降的时候,游击甚至还痛哭失声。
“你们这帮陕西佬!不像个汉子一般地战斗,所以只能像个婆娘般地哭泣!”当时莫怀忠非常鄙视那个眼泪横飞的甘陕绿营军官。因为自从战斗开始,甘陕绿营就一直躲在后面没有上前冲杀,最后的命运当然只能是被俘,被送去军屯里当牛做马累死为止——因为同病相怜,所以莫怀忠原谅了这些难兄难弟,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山西绿营都是汉子,但也和陕西绿营一个下场,难逃被俘的厄运。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欢快的军歌声,莫怀忠侧耳听去,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军歌里带着明显的陕西腔,内容好像和他听过的陕西绿营的军歌一般无二。
“难道是援军来了?”莫怀忠断定明军不会使用清军的军歌,所以只能是重庆派来了新的援兵。
“你们来得太晚了,我们都被俘了。”一瞬间,莫怀忠甚至想跳下船舷,赌上一条命看看能不能游回岸上,产生了寻找部队的念头。只要任劳任怨、作战勇敢,莫怀忠认为自己还是有可能找到一个新的赏识自己的人,再次挂到大清忠诚链上的,无论如何这种前途总要比累死在军屯里强。
噗通、噗通,说时迟那时快,莫怀忠看到前后的船上都有人影跃下,跳到了滚滚的江水中,不过他们并没有一个人能游上岸,而是迅速地被江水往下游卷走了。
莫怀忠心里又生出新的疑问,正是这个疑问阻止了他学着那几个动作最迅速的同僚一起跳进长江自杀:“为什么援兵唱歌呢,歌声还这么欢快呢?”
“救人,快救人啊!”明军军官没有下令放箭,而是大喊起来,放下小船去打捞那些在激流中挣扎的俘虏。
一通骚乱后,返回的小船没能带回从这只船跳下去的人——他们的命运取决于后续船只的打捞队,而是带回了一个从前面船只跳下的、自杀未遂的山西绿营军官。
这个水性显然没法和王进宝相比的山西军官,已经在江里喝了好几口水,被拖上甲板后拍打了半天,才算是吐干净了肚子里的水。
而这时明军的舰队已经驶近那支唱歌的队伍,出乎莫怀忠意料的是,他看到这队清军并不是东进而西行,当看清清军的旗帜后,莫怀忠的眼睛更是直了:“这……这是……”
兴高采烈地向着重庆方向前进的正是王欣诚的部队。莫怀忠一直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被俘虏了,被明军先行运去叙州了,但现在他看到王欣诚的军队好端端地打着绿色的旗帜,唱着雄壮的军歌,骄傲地行走在通向重庆的道路上。
明军舰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队清军一样,而甘陕绿营的表现也差不多,继续唱着他们的军歌前行,甚至还有士兵向身旁驶过的明军战舰挥手致意,就好像是在和老友打招呼一般。
“他们……他们……”莫怀忠整理了半天思路,但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再三瞪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不顾危险地大声质问陪同的明军军官:“为什么王副将会在岸上?”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岸上?”被问的明军军官显得有些迷惑。
“我们……他们……”莫怀忠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岸上的甘陕绿营,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为什么我们被俘了,他们反倒好端端的?”
明军军官深深地看了看莫怀忠,转过脸去又看了其他满脸不解的被俘军官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你们都被俘了,所以他们才好端端的。”
……
反应过来之后,莫怀忠感到自己的胸膛都要气炸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炮灰、什么替罪羊了,他一个箭步窜到明军军官面前,大喊起来:“官兵(指邓名的军队)为什么不去打杀岸上这些贼?小人愿意充当先锋!”
其他山西绿营的军官也纷纷请缨,赌咒发誓要把王欣诚揍成猪头。这些军官还歇斯底里地把情况通报给了甲板下面垂头丧气的士兵们,顿时整条船都骚动了,山西人先是震惊,然后就人人怒不可遏,誓要与王欣诚所部决一死战。
“哦,你们想当兵吗?现在还不行。”陪同的明军军官耐心地解释道:“你们要先在成都呆上一年,然后缴纳至少一百元的税或保护费,等到成为同秀才后,你们就可以等待征召了。”
“而且,”陪同明军军官紧跟着的这句话有火上浇油的嫌疑:“因为保宁的王副将在此战对官兵的大力协助,提督命令,十五日内任何人都不得主动攻击王副将的部队,否则军法处置。”
笔者按:还有几天就到月底了,这几天里笔者会挑一天休息,这个月以来一直盼着这个休息日呢。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用。
第五十六节 待遇(上)
明军无意攻击王欣诚的部队,这更让山西绿营的俘虏感到怒不可遏,不知道谁第一个跑到船边向着岸上的清军破口大骂起来,很快莫怀忠等在甲板上的军官也纷纷利用这个特权,用尽全力向王副将的军队喷吐着他们的愤怒。在这些军官的影响下,那些被关在甲板下的山西绿营士兵虽然上不到甲板上,也在船舱里跟着一起怒骂起来。
“断子绝孙的王欣诚!”
“兔崽子!”
“千刀万剐的王贼!”
上千人的谩骂声最后响得如同雷声一般,滚滚向岸边袭去。
甘陕绿营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们就听出了其中的山西口音,意识到擦身而过的明军舰队中大概装的是山西绿营的俘虏。
“是那帮山西佬么?”王欣诚的标营指挥在恩主身边,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肯定的了。”王欣诚颇有点唾面自干的意思,虽受千夫所指,但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肯定是那帮猪仔。”
“猪仔?”标营指挥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嗯,这是邓提督的原话。”
在和王欣诚达成协议后,心情愉快的邓名随口称王欣诚为卖猪仔的,但马上就意识到那都是华人的血泪史,在反省自己用词不当的同时,对这个字眼绝口不再提了。但王欣诚却听清楚了,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词。一开始他觉得似乎用牛仔称呼这些被卖掉的山西佬更妥当,毕竟他们都是被折算成牛付给明军的,但细细一品味,王欣诚觉得这个词确实很妙。
“哈哈,确实是一群肥猪啊。”标营指挥哈哈大笑起来。
交易结束后,邓名按照惯例要付给王欣诚回扣,而王欣诚也意识到他一口气把辅兵都卖了会影响战兵的行军,就找邓名要了一些陕西民夫和几条船。现在王欣诚的士兵把辎重放在船上,不但行军步伐轻松,也完全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害怕会有明军的水师冲出来抢夺他们的盔甲。
完成交易后王欣诚也没有独占全部的好处,所有的军官和一百多个老兵每人都得到了一张释放证明。邓名保证见券放人,只要清军不曾杀害明军的俘虏(无论是不是属于邓名所部),那么这张释放券就不会被无视;理论上在战斗中给明军造成损失也不会导致释放券无效。但邓名有言在先,只有被俘者进入他的战俘营后这东西才有被认定的机会,如果因为激烈抵抗而导致愤怒的明军士兵拒绝持有人投降的话,邓名当然也不会追究他手下人的责任。
每个拿到释放券的清军士兵都小心地把它珍藏起来。有了这个东西后自己的性命也就有了保证,前提条件也都牢记在心,今后他们不会再杀明军的俘虏了,因为这基本等于自杀;上了战场就更好办了,反正打败了也不会丢掉性命,那还拼死抵抗干什么呢?
没有领到释放券的四百多个绿营新兵非常眼馋,不过他们还没有为王副将立下军功,交情显然也没到。不过军官们向这些新兵保证,只要他们以后在战场上勇敢作战,就可以得到释放券作为奖励——拿到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不必勇敢作战了。
“那些在船上骂人的,就是没有免死券的山西佬。”不少机灵的军官还趁机教育手下的士兵:“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么?他们都要被送去藏区,邓提督会用他们和食人生番换牦牛。那些番子有的是牦牛,就好吃个人肉。所以你们记住了,以后好好给王将军出力,不然就等着去喂生番吧。”
押送俘虏的明军舰队从重庆城旁边驶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俘虏运输船上的明军官兵都如临大敌,生怕被俘的军官又一次开始“集体跳江自杀”行动。因为所有的俘虏都是按人头和王欣诚折算了耕牛的,明军在把俘虏送上船以前也统计了数字,邓名并向押送的军官交代过:这些俘虏都是珍贵的劳动力,能够为成都政府创造财富,将来纳税后还会是兵源和税源,因此不允许虐待俘虏。如果在俘虏运输中出现了严重的减员,押送军官都要受到斥责,指挥官可能还会面临惩罚。
因此明军官兵对这些俘虏相当客气,见到有人落水时,第一时刻想到的是救人而不是放箭,甚至连不幸身亡者的尸体都被尽可能地打捞起来,以便向邓名证明这些人是“自杀”而不是被“虐待致死”的。
莫怀忠对这些政策自然一无所知,看着渐渐被抛在身后的山城重庆,他满心的悲凉和惆怅;而船舱中的士兵们得知已经驶过重庆时,也出现了低低的呜咽声。这些山西汉子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他们作为战兵,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活活累死在军屯里,再也没有向孙思克和王欣诚讨还公道的机会,对命运的绝望让他们忍不住落下了男儿泪。
万县——重庆战役仍在继续,十数万明、清官兵仍在进行着艰苦的战斗,不过对于这些越过重庆的俘虏来说,这场战斗和他们再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又过了几天,在李国英仍尝试着突围、而邓名全力阻击的时候,明军的舰队抵达了叙州,并在这里把俘虏放下岸,交给袁象清点——押送官员自认为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俘虏下船时一个个红光满面。越过重庆后,押送的明军军官甚至允许士兵分批上甲板放风,以免他们在船舱里憋出毛病来。
出乎押送军官意料的是,叙州知府袁象亲自来岸边迎接这些俘虏,得知有上万名俘虏将被送来这里然后转运成都后,整个叙州都轰动了。
“兄弟们饿了吧。”袁象清点过人数后,笑容满面地把绿营的千总、把总都请到紧急搭建起来的大帐中,招待他们的食物很丰富,不但有新鲜的江鱼,蛋花汤,甚至每个军官还有一小壶新酿的酒:“快吃吧。”
莫怀忠怔怔地看着眼前碗里雪白的大米饭,这明显是刚刚收获的新稻,然后又掂了一掂分给他的一小壶酒,满满的,足有二两重。周围其他人也都在发愣。莫怀忠趁人不注意狠狠地抽了自己脸颊一巴掌,很痛,不是在做梦。莫怀忠周围的军官们也抽脸的抽脸,掐大腿的掐大腿,忙得不亦乐乎。明军的叙州知府亲自来迎接他们这些俘虏,提供的饮食更不用说,简直就是以往大捷归来的待遇——就是明军想招揽他们做炮灰,好像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袁象自从到了叙州后,一心想大展拳脚,把叙州建设得红红火火。不过就算刘晋戈是他过命的兄弟,也不可能在成都还急需劳动力的时候把大批的居民送来叙州——同秀才大部分也不愿意离开已经逐渐有了起色的成都,跑到叙州这个地方来,毕竟叙州的大部分物资还要仰仗成都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