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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船还没回来?”邓名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三波骑兵的任务就是打乱缅甸军队的阵脚,让他们无法有效地排兵布阵。而在这三波骑兵后,还有数千明军披甲步兵等着赶过去,对大乱的缅甸军队发起最后的一击。
船只终于又回来了,给邓名的感觉就好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牵着自己的坐骑赶到岸边,几个明军步兵又一次放下了踏板,然后全力扶住它,让骑兵能够安全迅速地上船。邓名带着自己的战马第一个通过了踏板。这种用来强渡的小船似乎让他的坐骑有一点不安,但在邓名的安抚下,坐骑还是保持了平静,顺服地靠在邓名的身边。
在三堵墙渡江的时候,邓名听到了火铳声,这毫无疑问是缅甸军队的火力,因为明军的骑兵没有携带任何火药兵器。缅甸的潮湿气候并不适合使用弓箭,所以在火铳出现后很快就成为了缅甸人最喜欢的远程兵器。刚才在狄三喜发起冲锋时,很多缅甸士兵向着已经杀到眼前的明军骑兵扣动扳机时,才发现还没有点燃火绳——本以为明军需要很久才能渡江、主帅才会下令攻击,所以士兵们为了安全并没有引火,现在缅甸军队终于开始反应过来了。
第十三节 勇气(下)
狄三喜的第一次冲锋就击穿了缅甸军队的战线,他绕了一圈,回过头发起第二次冲锋,把试图重新整队的缅甸败兵又冲垮了一次。等到狄三喜第三次冲锋的时候,他的身侧响起了火铳声,开始有缅兵零零星星地开始向明军射击,而巩昌王的部下加入战团的时候,也受到了缅军火力的干扰。
两百明军骑兵一直追着缅甸的将官们砍。虽然缅甸军队和明军一样,也是用旗杆的高低来表达指挥官的身份高低,但第一次见到缅甸军队的军旗后,明军对陌生的异国战旗不像对本国的那么熟悉,更分不清哪一个是缅甸的统帅,谁是缅甸统帅的亲卫。因此明军只能简单地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看上去最高的旗帜冲,并没有给缅甸统帅扁牙简造成最大的威胁。
随着反复几次突击,明军面前溃散的缅甸军队数量变得越来越多,而明军的目标也因此越来越分散,等狄三喜他们开始分辨不清重要的目标后,他们也就把扁牙简跟丢了,开始随意地攻击最靠近自己、看上去尚有组织性的敌军。
在邓名登陆的时候,三万缅军已经有数千人正在仓皇后退。从登陆的位置看不到具体的情况,邓名只知道敌军的中央方向都是滚滚的烟尘,遮蔽了他的视野,看不清明军和缅甸军队交战的情形。
“如果狄将军正陷入苦战,我们就应该去增援他们;如果缅甸军队还没有被冲垮的话,再加上我们这一百五十名骑兵也未必就能打破僵局;而如果缅甸中军已经被击退了的话,有早先登录的二百骑兵继续追击也差不多够了,让他们无法重整,不需要我再带着三堵墙去追击溃兵。”部下陆续登岸时,邓名紧张地思考着自己的战术对策,没有人能够精确地预见战场的进程和走势,所以战前会议上不可能讨论分三批投入的明军骑兵该如何配合,只能凭指挥官在战场上自行判断。
呈南北走向排开的缅甸军阵,明显两翼还保持着比较完好的秩序,明军的骑兵数量实在太少了,所以中央缅军的失利不会立刻蔓延到两翼,明军的前两批骑兵也没有力量去扰乱两翼。
“我们应该攻击南面还是北面?”邓名在心里权衡着利弊。看起来南面的缅甸军队实力更雄厚一些,因为他们就是从下游方向开过来的。在明军登陆的时候,缅甸的军队并不是平均分开,面向东面展开的扁牙简把实力更强的部队放在中军和右翼,也就是南方,这既是为了让士兵少走点路,保存一些体力,也是为了能够在明军尽数登陆后集中全部主力发起进攻——如果平均布置的话,缅甸统帅感觉占地区域就太大了,有些指挥不过来了。
“虽然看不清,但我假设狄将军已经击溃了缅甸的中军,”如果邓名的假设不成立的话,那他现在该做的就是撤退,所以邓名根本不会花时间去琢磨万一自己猜错了怎么办:“假如我是缅甸统帅的话,我会去哪边?”
“我应该会去南边吧,这是逃回瓦城的方向,而且南边有更多的军队,距离他们昨天的宿营地也比较近。缅甸的统帅无论是发起反击,还是想指挥撤退,还是要继续坚守和我军对峙,都应该立刻去南面指挥部队——假如缅甸统帅已经被狄将军抓住了,那击溃南面的缅甸军队也很重要,不能让他们有勇气继续坚守。”
如果狄三喜冲锋的时候,刚好把缅甸统帅隔断在北面,迫使他不得不去指挥自己的右翼,那就是邓名运气不好了,不过刨除运气关系,缅甸统帅去南面的可能性还是大得多。
邓名回过头,对身后的三堵墙骑士们吩咐道:“老兵在前,新兵在后。”
一百五十名骑兵熟练地排成双排冲锋队形,还有少量的游骑在军阵的周围游弋,或是呆在双层军阵之间充作预备。
这些骑士中只有五十人算是新兵,其他年轻一代的人都在三堵墙编制中参与过作战,不过即使是邓名口中的新兵,也只是相对三堵墙这个编制而言。作为明军唯一的常备骑兵编制,三堵墙的选拔标准比步兵常备军还要严格,更何况它还被川西视为邓名的护卫队,每一个加入的新兵也都需要在之前的征战中有上佳的表现。被邓名命令去后排的五十名新兵,只是因为还没有在这个建制内作战的经历,被要求在后队体会一下集团作战的感觉,免得他们因为过于兴奋而忘记了在川西的团队训练内容。
从万县开始就一直冲锋陷阵的邓名,自然而然地位于前排。冷兵器时代,勇气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形容都不为过。邓名早就已经发现,明军在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总是表现得特别出色,战斗力能翻几番;即使是发挥最稳定的三堵墙部队,也是在跟着邓名冲锋时显得最无所畏惧。
“务求全胜!”
队伍排列完毕后,邓名把马刀竖起来,让刀背靠在自己的右侧胸甲和肩甲上,环顾着身旁的众人。明军只有三百多人,而他们的敌人超过三万,如果不全力以赴地攻击敌人,如果不能争取到大获全胜,那么下场就是全军覆灭。船只都回去接步兵了,要是让缅军获得喘息机会,明军骑兵想逃跑都没有船可用。
“全胜!”三堵墙的骑兵们都用沉着有力的声音回答着保国公,没有人不知道此战的凶险,他们身处异域,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和百倍于己的敌兵作战,对方还有大象这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缅甸人拥有但是明军一无所知的秘密武器呢?谁也不能预知。而且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也不是熟悉的同秀才战友,没有强大的川西水师掩护,江另一岸准备过江支援的也是陌生的滇军,知根知底的川军还在后方没有赶到战场。
不过保国公这样的金枝玉叶都在第一排带头冲锋,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邓名昂首挺胸,看向前方,根据最新的训练,三堵墙的进攻节奏不再由指挥官来掌握,而是由喇叭手来控制。每个百人的骑兵队(连)都会有四个喇叭手,一百五十人中就有六个,他们位于两排骑兵的中央。
喇叭声响起,根据三堵墙骑士的一致要求,冲锋号吸收了很多陕西、河南民谣的元素,还有不少是从喜庆时节演奏的曲目中选取的段落,再加上一些对人有激励效果的音调,组合成了明军的冲锋号——冲锋已经是一件足够危险的事情了,冲锋号里有些轻松的元素,能够让本来就很紧张的骑士们稍微放松一些心情。
和部下们一起,邓名在马背上挺直身体,保持着马刀靠肩的姿态,整齐地向缅甸的南方重兵集团跑去。
对面的缅军看上去也有一万几千人的样子,依旧是邓名所部的百倍,而且他们的防备好像也更加严密,在注意到邓名这队人以后,缅甸军队那边立刻出现了一阵旗号翻动,其中的军官都互相大声提醒警告着。
正如邓名所料,扁牙简此时就在缅军的右翼中,失去了自己的将旗后,扁牙简也就失去了对全军的掌控,不过他也因此幸运地摆脱了明军的追击。
“大人,您有何命令?”
右翼的缅甸将领把刚刚脱险的扁牙简团团围在中央,大声地问道。看到将旗消失不见后,右翼的缅甸将领同样惊慌失措,不过明军只有一、二百人而已,上万缅军当然不会在这么少量的敌人面前自行撤退,毕竟他们也还没有遭到明军的直接攻击。
被围在中央的扁牙简,还有那些跟着统帅一起从中军逃过来的将领比右翼的同僚们还要惊慌,他们终于意识到战争并不像兵书上写的那么简单,而且他们祖辈讲述的故事无论多么惊险,都有大量让人感到愉快的情节,而当这些家业的继承人站在这个岗位上时,才意识到到战场上的恐惧会有多么重。
“大人,有何命令?”刚把指挥权交给统帅的右翼将领们再次问道。
“撤兵。”扁牙简根本不像邓名想象的那样尝试反击,他在恢复了行事权利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发现明军的力量远较自己强大,即使对方只有一二百人,他短期内也没有再进行野战的勇气了,现在扁牙简只想着如何退回瓦城坚守城池:“让大象断后。”
中央成千上万的溃兵,扁牙简不信对方一二百骑兵就能追杀得过来,因此不需要去增援,而左翼的几千缅兵远比入侵者熟悉本国土地,扁牙简更认为没有支援的必要。
“大人,又有贼寇冲过来了。”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闯进人团,向统帅和将领们大叫起来。
虽然距离还很远,但缅甸军队能够看清这又是一支新的百人规模的明军骑兵,他们正笔直地朝着扁牙简新的统帅部开过来。
“火铳手,上!把这帮贼人都打成肉酱!”扁牙简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跳起来大叫道。
第十四节 弹尽(上)
缅甸在中南半岛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此时西方列强还没有征服广袤的印度次大陆,而且还要与中国做生意,因此既没有攻击缅甸的欲望,还需要在缅甸补给船只、中转货物、购买土产。因此缅甸从葡萄牙、西班牙以及荷兰人手中都获得了不少火器,火铳的质量不错,数量也相当可观。。
听到扁牙简的命令后,就有大量手持火铳的缅甸士兵跑到阵地前,准备向正开过来的明军骑兵射击。缅甸军队已经看到中军溃败,也知道统帅已经逃到自己这边。小兵不像他们的长官,小兵对整个战局的了解很差,此时有不少人惶惶然不知所措,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军到底有多少人,看到有一队明军骑兵朝自己开过来后,不少缅兵就心惊肉跳。
既然军官下令开火,火铳兵来到阵地前面就急急忙忙地扣动扳机,向着前方胡乱放上一枪,退后两步重新装填弹药。
邓名正带队小步快跑,他先是见到对面阵地上火光闪闪,然后一簇簇的白色烟雾腾起,接着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枪响声。
“这么多的火铳啊。”邓名举手示意将士们止步,一百五十名明军骑士停住了马,站在数百米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敌军。
越来越多的缅甸士兵已经来到了射击位置上,明军听到缅军的枪声大作、密如骤雨,对面的烟雾渐渐变得越来越浓,从枪口喷射出来的火焰也不像最开始看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