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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随俗地学着写繁体字,笔画虽繁琐,字却有着不同于简化字的意境。渐渐地爱上,每日里到有半天的时间是在写字中度过,临帖子,默诗。
不是附庸风雅,只是写字是一个放空自己的时刻,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去一笔一划地计较着如何更好看。偶尔会想起,上一世最爱的那首歌,“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放空,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周末的晚上没有红酒没有电影,更不用关了手机,于我随时随刻都是能舒服窝在榻上(那个时代的沙发里)。
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我仍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阿玛叫什么,又在做什么官,我知道的只是我叫芸颜,上边有哥哥姐姐,下边有弟弟妹妹,但我是嫡出之女所以在家里很受宠。又因性格讨喜,我的阿玛对我十分疼惜,他对我的重视甚至超过了几个兄弟。我身边的贴身丫头叫紫嫣,大家喊她紫儿。还有俩丫头一个叫环儿一个叫裴儿,也是伺候我的。我额娘是阿玛的嫡福晋,家里还有几个姨娘,额娘是个善心的人,对我,对姨娘都很好。
除此之外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是我不在意,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对于一个生无所恋的人来说,活着就是呼吸、吃饭、睡觉,然后打发时间而已。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慷慨激昂的话如今放在我身上,倒是别有点苍凉的味道。
直到今日我才更明白,真正的厌世,并不是此时此刻,我一定必须去死,而是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去死。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生活于我就是再无波澜的死水。
唯一会让这死水动荡的,只有被我称作阿玛和额娘的人,移情作用,我心中对他们有些莫名的感情,即使在前世他们是我的同龄人,这一世却真的是对我呵护备至的父母,这让总是想起自己的爸妈。我这样决绝地撒手而去,最对不住,最牵挂的就是他们了。所以,面对所谓的阿玛、额娘,即便我心中消沉、苍凉,却总是刻意端出笑脸的、
紫儿说,再有几日就是我的12岁生辰,我苦笑,白白活到了30几岁,如今又要重头来过。不是没有过希望越活越年轻的念头,只是那是曾经对生活仍有憧憬的时候,现如今,我更希望自己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妪,掰着手指数着最后的时光,或许还会有勇气再去回忆起也曾有过的甜蜜,最后带着那有仅有的甜蜜记忆笑着离去。现在的身体,年轻如斯,我是连回忆也不敢有的,因为甜蜜附带着得绝望我消受不起,漫长的时光怕无法熬过,所以唯有什么都不想,放空,放空再放空。
按说女儿家的生辰不该大办,但是在这个家里我如此受宠,阿玛执意要为我前一阵的大病冲冲煞气。说是只请些亲近的人,不知道阿玛说的亲近是和他还是和我,反正于我这一世不太有可能有亲近的人了。这毕竟是古代不是现代,饶是我才是生日会的主角,却不会在主席,只是在一旁女眷的桌子坐着,身边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身后站满了他们的婢女,有些比我还要小些,和我上一世的干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不自在,从前在餐厅吃饭,就对肃立身后随时准备服务的服务员十分不舒服。只是,我已是个感官日渐麻木的人,再不自在我依然可以坦然地吃喝,淡淡地微笑。同桌的大约是曾经芸颜的闺蜜,悄悄地和我说着体己话,无外乎是胭脂水粉,选秀婚嫁。我一律配合地笑着,看来强颜欢笑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一顿饭吃的倒也不若想象中不耐。
冲着阿玛的面子我收了无数的礼物,锦缎、珠宝罢了,我在阿玛的带领下一一谢过,温顺地低着头,对于这种应酬我前世便是厌烦的,这一世更加觉得没意思,所以说过了各种名字,我也没往心里去,更不曾看清客人的模样,偶尔几个熟悉的名字仿佛在看过的书或者电视剧里听过的也并无过多好奇。唯一让我意外的是我阿玛的名字,寒暄的时候别人唤他费扬古大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他岂不就是那个让顺治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董鄂妃的弟弟,于是想起来了曾经看过的不同版本的关于他们的故事。惨烈的结果,却是我向往的。只要确定彼此心中的爱,是不是能相守又如何呢,我宁愿在爱最璀璨时陨落或怀念,也不想同上一世那样,被孤独地抛弃。
谢礼之后,回到席间,我寻了个借口往后院走去。好久不曾撕裂的伤口,在那样不相关的一件事情的撩拨下,居然血淋淋的绽开,心里的血和泪早已汩汩,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前世的30几年并非白活的,饶是最后确定离去,周围的人却还以为我伤痛过后准备重新上路呢。
紫儿默默地跟着我,想来这身体的本主也是个不多话的人,紫儿在她面前也从不呱噪。寻了个石凳坐下,我以为我会哭,却只是呆呆的,当前尘往事再次涌进心头时,想要放空却不再容易,也只好任回忆覆盖,任疼痛蔓延。紫儿的声音总算及时的解救了我,她蹲着身子道:“四阿哥吉祥。”我便头也不抬,跟着她同一个方向福下身子说了同样的话。一个男孩儿的声音说:“起。”我便依言站好,却仍不抬头。
那个声音说着:“颜儿病了一场,变得更加沉静了呢。”这是我第一次和外人直接对话,我不知道该自称奴婢还是民女,所以便只是沉默微微颔首。
他也不恼,对我说:“你身体也好了,我跟皇额娘那边交代过了,过几日选宫女,你便去她那边,呆得些时日,我会求皇阿玛指婚。”
我再次颔首不语,心中居然有些好笑的想着,原来我这身体的本主早就许了人家,还是个皇家子弟,如假包换的正宗官二代。
'正文 皇后'
他说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我便也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心中默默地想着,12岁,快要嫁人了吗?上一世的12岁遥远地几乎再也记不起,那时好像也曾默默地喜欢过什么人,同桌的男孩儿还是班长,在记忆中已经是个模糊的影子。不自觉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挺直的腰板,消瘦的身材,身量还没长开。想来,在我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孩子,可是如今以我30几岁的高龄,他,我未来的夫君,只是个小屁孩儿而已。但是,又何妨呢,心不会再为任何人动,身体本就不再是自己的。嫁人,于我也不过是换个房子住住而已。
心里刚刚隐隐的伤痛还没有过去,却无法停止回忆,于是只有抓住眼前的事情占满脑子。费扬古,除了那个董鄂妃的弟弟之外,似乎雍正的岳父也叫这个名字。四阿哥,雍正做皇子的时候不就是四阿哥。早已淡然无波的心,忽然有了一丝紧张,我要嫁的人难道是用雍正,费扬古的女儿应该就是雍正的皇后。我的天,这饶是我穿越之后想过各种可能中也不会有的,我以为我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只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以我的死气沉沉定不会得宠,我就继续我发呆等死的日子好了。即便是嫁到皇家,不受宠的妃子或是不受宠的福晋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清静度日就是了。可如今,我今后居然会是大清的国母,这让我情何以堪,我今后还能过我以为我能过的日子吗?不受宠虽是必然,我却能躲开我的责任吗?脑袋,要炸开般的疼着,这是这一世醒来之后的第二次如此头疼。
回到席间落座,我忽然又想起,这位皇后好像不是个长命得,只活了50来岁,不像乾隆他娘那么能活。这算是所有事情里最好的消息了,可是想想即使是50岁,距离我现在也还有近40年的光景,比我上辈子总共在世的时间还要长,这日子可如何过下去啊,再次寻了短,会不会对历史有什么影响呢,我苦笑着,有又如何,我寡情到连爹妈都不顾的人,如今还会去考虑历史走向吗?还是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古代的自杀该是个什么样的方式?服毒,不知道哪里去弄药,上吊、跳河、割脉,天天有丫头跟着,即便寻了机会,也会被立即抢救。到底怎生是好呢,边想着,脸上居然不自觉地凝出一抹笑意,一个求死不得的人苍凉的笑,可是其中却也有几分真实的轻松,因为这个想法这么的无害,让我不会回忆,不会伤痛。猛然意识到,即使是在想着寻短的各种方法,这也是我再世为人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哪怕是在笑自己的无奈。
生日席什么时候撤去的我浑然不知,当听见阿玛的声音时,我才意识到人群已经散尽,我正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正首端坐着我的阿玛和额娘。阿玛一如既往的威严中透着慈祥,问我今天是不是开心,还想要什么礼物。端起在在他们面前惯常的笑脸,低声地回着话。说了几句,他忽然站起身问我:“今天和四阿哥,可曾说过话?”我应着是,他满意地笑笑对我说,你额娘还有话和你说,便给了我额娘一个提示眼神之后离去。
那个和我上世年纪一样大的女子,身上却透着我从不曾拥有的过宁静和慈祥,拉着我手说:“丫头长大了。9月间就该送你入宫了,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守着你的本分,好好伺候德妃娘娘,过年的时候,寻个机会,四阿哥会跟皇上要你,等着指婚就是了。你是从宫里嫁出去的,额娘到时候没法送你出门。”说着,语气居然有些哽咽。
悄悄抹了下泪又接着说:“四阿哥和你自小就认识,断不会亏待了你,你以后的日子定是不错的。只是,你也成了大富大贵人,额娘和你见一面怕也是不易了呢。”
说着又开始掉泪,我心里并无太多的感情波动,只是看着她真心的伤心,想起老妈知道我离婚之后也是这样的隐忍落泪,不免又忆起上一世的伤怀。平日里不去碰的伤痛,今天第二次被揭起,而忽然得知自己想要的死水般的日子也并非如同想象,不禁也悲从中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额娘抱紧了我,我也无意识地抱紧了她,仿佛只有抱紧她才能觉得踏实。就这样抱头痛哭开来,哭的气都不太够用时,猛然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啊,古代人都是这么不合常理吗?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又知道嫁的好不会被欺负,即使之后不能常见面,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哭的如此如丧考妣。
额娘看我停止哭泣,拉正了我的身子定定地看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性子我是放心的,断不会生事,只怕你苦了自己啊,我们做女人的,有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这才回望她的脸,眼神里闪过的一抹凄楚,终于有些懂得这一哭所谓何来。嫁女儿的不舍和着自己一生和别人分享丈夫的苦楚,只是寻这个机会一起爆发罢了。
心中暗叹,额娘啊,你倒是白白替**心了,饶是我的夫君再三妻四妾也不会伤我分毫,我忧心的只是,我难道日后真的会是皇后,而皇后这个角色却绝不是我希望的,我只想做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色,然后在岁月里了却这本来就莫名其妙重头开始的新生,这万众瞩目的皇后可如何才能不被注意呢。额娘又嘱咐了几句宫里的规矩,为人老婆的本分,有些疲倦地让我早些安置,自己却颓自坐在那里发呆。走出正厅没进回廊的阴影里,悄悄望着她,想起前世的我。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困扰,如果我生在这个年代或许倒是好事,哪怕三妻四妾,他也仍是属于我的,而不会从此再无瓜葛。也会如额娘这般酸楚,但总还有些活下去的希冀。
那一世我最不堪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