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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地走着,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扭头面对着的是八福晋大大的笑脸。心里有些气恼她这时居然还能有这样真切的笑脸。
拉住我胳膊的八福晋也不说什么,只是问我是不是回府,看我点头,便邀我坐她的马车回去。我原本心乱如麻只想拒绝,却耐不住她一路拖着我上了马车。
“四嫂,我有话问你。”马车上才一座稳,她便开口。我心中仍想着十三的事,便也以为她也不过是和李氏她们一般八卦下废太子事件,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的话却让我心里着实一惊。
'正文 沮丧'
八福晋一脸兴奋的样子,等不及我应声便继续说着,“四嫂,我们爷说打小便是四嫂带着他们哥几个玩大的,所以打见你那一刻,我就跟你特别的亲,也从来不曾当你是外人,说是当成亲姐妹一般也许是夸大其辞,但是众妯娌里我唯独与你最亲,最愿意说几句心里话。”
“太子被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我这当弟妹的只想问你一句,四哥可也惦记着这个位子?”
我原本心里惦着十三的事,又想着德妃的话,便有些心神恍惚,她这话一出口,我猛地抬头看她,头几乎撞在车壁上。八福晋噗哧一笑,“瞧把四嫂紧张的,你就当是妯娌间闲话家常,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我只是才得了这个信,心里压不住话非得问出来才痛快。
“如今太子被废,大哥跟着一起被禁,五哥、七哥一向无心政事,皇阿玛最宠爱的十三弟如今也是跟着被拖累了进来,其余九弟、十弟都是跟我们爷一条心的,剩下的兄弟年纪还都太小。除了我们爷,只有三哥、四哥这会儿子看着最有问鼎太子位置的实力,可三哥毕竟是个文人,这些年也只是掌管礼部,没什么正经的差事做,若是四哥也无意争夺,那我们爷可就胜券在握了。”
我愣愣地看着说的眉飞色舞的八福晋,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虽不知道八阿哥到底是何时被康熙爷厌弃的,一废或者二废太子之时,总之是和废太子定新的储君人选有关的。是的,此时看来,真的是除了我家胤禛便也只有八阿哥有一竞太子之位的实力,而事实上也的确八阿哥的胜算更多一些,因为毕竟他还有有老九、老十俩人的支持,和众多朝臣的拥护。
可是,他最后偏偏也就失宠于这些优势,他太出色,太圆满,此时此刻,太过适合于这个太子之位了。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在某些不恰当的时候,太过优秀显然也是一种罪过。
太子爷也是生来因为是太子才得到了众多人的拥护,而八阿哥却以低微的出身,在只为贝勒之时就得到这样的优势,怎么能不让康熙忌惮。心里闪过那个草原上,独自坐在月下孤单望着夜空的少年身影,想起那个有着双笑眼,自小就俊秀聪慧的孩子。他此刻如此的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却怎知道厄运即将降临。
眼前满脸兴奋的八福晋也是一样,她以为即将迈进最终胜利的那一刻,却只是走向失败之路的第一个伏笔。想到此处,原本便乱糟糟的心里,此时更多了几分悲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只是一个老人愤怒之下的一个举动,他几乎所有儿子的命运便从此改写。
车子眼看已经到了府门口,我仍保持着那个发呆的姿势看着八福晋,眼神里甚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悲悯。八福晋耐不住地拉着我的手说:“四嫂,若是不能说便算了,你也别这样瞧着我呀,你这眼神让我心里发毛啊。”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一乐,这丫头真的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在我面前纯净的如一张白纸一般,这么要紧的话,就这样口无遮拦地问出,该是有多么的单纯与多么的信任啊。而我,面对这份纯净,脑子里忽然冒出鲁迅说过的那句话,“面对他,渐渐的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不觉一阵汗颜。
尽量正视着她的眼睛,我缓缓开口:“弟妹,我和你四哥此时早就为了你十三弟心乱如麻,哪还有空想别的。”这话虽然不是全然的真相,在这一刻却也是事实,只能言尽于此的事实。
八福晋脸上猛地浮上一层歉意,晃着我的手直说:“呀,真是对不住了四嫂,脑子里光想着替我们爷高兴,忘了你们跟十三弟这么要好。四嫂放心,十三弟一向最得皇阿玛宠爱,这次就算是迁怒于他,皇阿玛气消了也不会有太严厉的惩罚的。回头,我让我们爷也去给十三弟求个情去,四嫂就别太挂念了。”
我心里暗暗内疚,八福晋待我一片挚诚,我对她却如此虚伪应付,马车已到府门口,我心念一动,下车前对她说:“弟妹也别太着急了,皇阿玛若是一时气愤,难保回头还会后悔今天的事,八阿哥若是这时出头,没准倒会惹皇阿玛生气。”
八福晋不在乎地笑笑:“就是怕皇阿玛后悔,如今才是好好表现的机会呀,四嫂。”
我刚要再劝她一句,脑子里忽然冒出胤禛那日里严肃的黑眸,那么认真地告诉我,逢人且说三分话,那么担心地嘱咐我,不要与八福晋走的太近。生生咽下去到嘴边的话,和她道别回了贝勒府。
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空活一把年纪,又知道此时的历史,可是如今每一件事情办的都如此的莫名其妙,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胤禛若是知道,我曾经临走时如何嘱咐的十三,下午如何央求的德妃,和刚刚怎样劝慰的八福晋,怕是要我对我失望透顶了。
我这个一开始便无意参与到历史中的女人,在清朝十多年只是做个无所事事的米虫,自以为淡泊无争,看破红尘,可事到临头却又忽然鬼使神差地牵肠挂肚。若说真的要改变历史,或者我甫一来清朝之时,尚有机会,但以我的智商和能力也未必成事,更何况,此时该发生的大事都已经按步骤开始进行之中,我又有什么本事力挽狂澜。心中充满着深深的无力和自责,我拖着脚步走到书房。
来到清朝这么多个年头,我绝望过,伤心过,焦虑过,但从未有一刻有此时这样的沮丧。我明明知道他们的未来却无力改变,我明明知道他们的命运却还让自己牵扯其中。我明明可以只做个淡定的看客,陪在胤禛身边,弹点小调,唱点小曲,绣花、写字,打理家务,做个心里只有丈夫的温柔、体贴的妻。可如今,我已经不知不觉从看戏之人,变成了戏里的龙套,此时此刻,再想回到看台,却已覆水难收。
坐在书房里默默地写着字,任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紫儿进来点上烛灯,拿了些点心放在书案,也不多言,便悄悄退了出去。我抄着胤禛时常会读的佛经,在那些我始终不能读明白的文字里,却不由自主地渐渐安定下来,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写满一篇又一篇的字,仿佛可以一辈子这么抄下去,再无烦恼和牵挂。
门被悄悄推开,我也不愿抬头,直到有人走过来握住我仍不愿停下来抄写的笔。我顿住,抬首对上胤禛幽深的黑眸,那里边盛满着担心与忧伤,我下意识地绽开一丝笑容,胤禛的唇角也微微上扬,低声对着我说:“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我摇摇头,正要说话,余光看见门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回头看见戴铎正站在那里,见我看他,连忙行了个礼。
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停下手里的笔,立即就有一丝倦意袭来,原本还想问下胤禛可有什么新的消息。此刻看见戴铎在此,显然胤禛与他还有未竟的事情要说,我便起身告辞:“爷和戴先生还有事要,颜儿先回房了。”
胤禛轻轻拉住我:“颜儿,我们要说的也是十三弟的事,你也担心了一天,坐下听听。”
虽然自责半晌,悔不该让自己做不成个单纯的看客,可是此时,我既然已经无法再事不关己,也只能继续关心下去。便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显然他们下午已经和其他门人聊了许多,此刻戴铎只是再与胤禛商议着过几日康熙回京之后该如何行事。
戴铎果然是个聪明的人,我只是因为知道历史,才晓得此番虽然宣告着太子大势已去,但是事情仍会有反复。而戴铎,却只是用分析便得出了同样的结果。
“此番,十三爷的事有两种情况,一是为太子开脱触怒了皇上,二来说了不利于太子的话被皇上迁怒。在下对十三爷的了解不若爷和福晋,二位主子觉得十三爷到底是为何开罪的皇上。”
胤禛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前者,毕竟我与十三弟一向与太子交好。”
我也犹疑着开口:“该是为太子开脱,因为十三临出发前,我嘱咐过他,而他也答应了我。”
两道目光一齐齐刷刷地射向了我,胤禛微挑着眉头问我:“颜儿对十三弟说了什么?”
我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有些虚弱地开口:“我对十三弟说,若是此去太子有了什么事,定要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
胤禛的眼神更加迷惑,戴铎的眼里却有了一丝笑意,说到:“福晋好见识啊,不单单预见到太子要出事,还能给十三爷出此一招。”
胤禛眉头皱的更深,“颜儿怎么知道此次太子会出事,为什么又劝十三站在太子一边,何不让他置身事外?”
我更加虚弱地回着:“我只是猜的,大家都说太子即将失宠于皇阿玛,平日里十三就在身边有你看着,不用我担心。这次他自己出门,所以就嘱咐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太子再如何也是被皇阿玛宠爱了几十年的儿子,为他说些好话,总不应该是错。你们一向与太子交好,太置身事外,反倒显得不近人情,所以……”
戴铎朗声大笑道:“贝勒爷,依在下看,福晋一人倒也顶多过数个谋士了。”
'正文 等待'
我茫然地看向戴铎,他眼中并无嘲讽、调侃之意,我心里慌乱地想着,那么至少在他心里,我对十三所说并没有错了。那么若是十三听了我的话,是不是此次只是暂时的灾难,等康熙的心情好些便一切都过去了?那么,是不是,我真的能改变下历史的节奏了呢?那么,又是不是这次能改变的话,今后的历史也会跟着改写?
我又去看胤禛,有些紧张地想着,若真的,真的历史的脚步在这里稍有差池,我果真能帮上十三让他躲开被幽禁十年的命运,那么胤禛呢,会不会被牵扯,会不会从此便远离了帝王之路呢。
可若真是这样,过去的胤禛还未有过夺嫡之心尚算是好事,如今既然已经起了争夺之意,可会毁了他的梦想和努力。我原本便乱七八糟的心里,此时更是纠结成一团乱麻。
胤禛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半晌却扯出一抹笑容来,对着戴铎说:“颜儿只是太惦记着老十三了。”
话锋一转却又有些忧虑地说:“依戴先生的意思,老十三若是果然如我们所料是为太子求了情,那么此次是否只是虚惊一场。”
戴铎微微点头,“贝勒爷,虽说圣心难测,但这次废太子之事显然太过仓促行事了些,皇上也是一时心神纷乱,过后会有悔意也未可知。但即便是没有悔意,皇上斥责太子对十八阿哥毫无兄弟之情,加上平日里的作为,对阿哥们之间的兄弟之情还是很看重的。这次十三爷若是为太子求情,皇上一时恼了他,等缓过神来,还是会赞赏他一片兄弟情深的。”
“那戴先生的意思,我便静观其变就好?不用再去和皇阿玛为老十三求情?可若是并非咱们的想象,难道就任老十三被皇阿玛关着?”
我原本此时该保持缄默,但不知道为何却又脱口而出:“爷,德妃娘娘说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