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哎,别别别。”如夜君敲了敲额,摆手道:“我说,我说,只是你可要稳住心绪,莫再走了极境。”
他冷眼瞧着如夜。
如夜寻着和缓的词来说:“她是天定的富贵命,所以她世世投的胎皆是大富大贵之家。”顿了顿道:“这一点任司命也莫可奈何,可有命格天定自也有事在人为。天帝说她铸成大错贬下凡界是为了受罚,就让司命改了她后半生的命格。所以……”
如夜长叹道:“她前半生享尽荣华,但成年之后要历经人间六苦,受尽磨难而死。”
话刚落地,如夜深觉自己着实不该出门造这一趟的孽,想着赶紧派人把药君抓回来。
可清玄君听罢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伫立不语,慢慢转身走回屋中。如夜在后面看着那道孤影,最终没有跟上去。他没有历过情伤,不知情之一字有多伤人,自己这好友是个冷清肠子,此次却要把命陪进去。他握扇沉思,良久扇一洒,笑笑摇了摇头。
出乎如夜君的意料,从他告之清玄君之后,清玄的身子竟一天天有了起色。
那夜九重天上的绯樱开得格外热烈,一片一片,若燃起满天的赤焰。他与如夜对饮树下,一朵朵的红樱飞舞如蝶,如夜自斟了杯道:“我以为你那时真不行了。”
他垂眸举袖将杯中酒饮尽:“我是曾想过随她一起去。”
“啊?”如夜惊看他。
他的眼光落在火红的樱花上:“她独自一人去了那白雪尘世里,受苦受累受尽流连。她是个外表很坚强其实很软弱的姑娘,越坚强的外表不过是为了掩饰越软弱的内心。她一人先去,没有我随后,有谁替她去消磨那些恐惧呢?”
“那你现在?”如夜生了几分警惕。
他又饮了一杯,笑了笑:“现在不想了。”
如夜偏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特别后才略放心道:“梵主那样的女子确实世间罕见,但她既选择一人承担所有,自然是希望你好生地留在九重天上,你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杯接着一杯,桌上地上所有的酒坛空空如也。如夜被他府上寻来的桃仙接去,他独坐月下,双眸清光如许,盛放的花海摇曳落下,似将他淹没。
第二日,九重天上没了清玄君的踪影。一开始没有人发觉,毕竟他在府中养了甚久的病。日子久了,其他神仙渐渐开始纳罕,即便养病,天帝寿辰也该现一现身影才是。那段日子如夜恰巧被邀去大泽山踏青,回到九重天听闻了这个消息,立即马不停蹄奔赴清玄的府上。
府门前人烟寥寥,只有个小童腰间别着个袋子,弯着身捡地上的落花。
如夜君笑道:“方青,你不在你们家主子身边伺候着,在这学古人葬什么花?”
那小童捡着花,道:“仙君走了,临走前嘱咐要好生打理梵主种下的花。这株春樱是仙君的心头宝,其他人都走了,可我要留下来照看它。”
“走了?”如夜满面惊色:“往哪里去了?”
“仙君去找梵主了。”
凡间市集中,清玄君坐在茶肆里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的目光越过街上的茫茫人流,在对面不自觉地逡巡着。他知道天大地大,她不会如此凑巧地和那日般重现在自己的眼前,可……
茶水依旧漫过了杯沿,洒了一桌,对面没有任何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自嘲地笑笑,桌上水迹一瞬消失。
“哎,你这道士有两把刷子呀。”背后响起道既惊又奇的声音,樱红的衣袖从他眼角划过,人已托腮坐在他面前:“你给我算一卦吧。”
杯子啪嗒落地,言笑晏晏的笑颜和烙在记忆中的重合在一处,他弯腰状做收拾残片,却掩不住指尖的颤抖。待他坐回身,神情平静如初,眉目清冷道:“一卦千金。”
“……你抢钱吧,臭道士。”她瞪大眼睛,抱怨归抱怨却仍是摸了摸腰包,无果后讪讪抽出腰间的璎珞:“你别看它小小一串啊,镶着的这两粒骰子是我娘从长清门里请来的灵玉,说是个仙物。”
两粒鲜红玉石呈在掌间,他默然凝视,在她不意间小心地贴身藏好,玉上她指尖的温度犹存。他道:“不知小姐要算什么卦?”
“我要算姻缘!”她总是语出惊人,和以前不好意思时的习惯一样摸摸鼻尖:“我想算和一个人的姻缘。”
第二杯子差点又打碎在他手间,他袖一拂揽回了它,不动声色问:“那人是谁?”
“是……”
“苏采,你喜欢我大可当我面直说,何必在这求个江湖术士?”来人雪衣雍容,浅蓝流纹绕在袖边,落座在她身边:“你爹为了找你快掀翻整个榕城了,你这是想回去吃鞭子?”
她的脸憋得通红,甩手要走:“谁说喜欢你这个登徒子了?你个不要脸的!”
袖子被那人轻轻一勾,她的步子迈不出去,气极道:“会武功了不起啊!”
“会武功是没什么,但天下第一的武功就很了不起了。”那男子轻轻笑道:“你不是求姻缘么,就这么跑了?”
走也走不了,她索性重重坐下,哗啦啦灌了自己一杯水:“是!我是喜欢你。可你,又不喜欢我……”
“傻丫头。”男子叹了口气:“你是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我会从天山千里迢迢来找你么?”
这一幕看在他眼中,有什么淋漓地从心上滴落,心中空旷得仿佛地能听到回声。
她随那男子走时,突然回过头笑眯眯道:“那璎珞就送给你了,你是我的有缘人。”
“什么璎珞?”男子不悦地拉过她。
“没什么啊没什么。”她摆摆手:“对了,我爹一会揍我,你要帮我哦。”
“帮你?多揍你几顿,看你还敢随便往外跑。”男子敲了敲她的额。
“哼。”
桌上零落三两茶具,他安静地坐着,太阳从东到西,夜里的露水湿冷他的衣服,他才缓缓抖了抖袖摆,起身离去。
这一世,她是个武林世家的掌上明珠,有疼爱她的亲人,还有个……独步武林的未婚夫。他在旁守到她过了十五及笄,这几年皆平安过去。过不了几天她就要披上嫁衣,嫁给她的心上人。
他想,这一世她该有个好归宿。她的未来夫君武功卓绝,权掌武林,足以护她一世周全。他预备离去,找个地方等着她下一世的到来。可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他离开榕城的那刻心一跳,转马匆匆往回赶去。
她死在大婚当夜,一杯本该她夫君饮下的毒酒被她抢去喝下,下毒的人正是深深忌惮着她夫君的父母。那一夜,苏家满门上下无一活口。他赶到时,鲜血如河蜿蜒流满地。
洞房里嘴角流着血丝的她躺在那人怀中气息奄奄,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黯淡得要熄灭最后一缕光彩,她握着她夫君满是鲜血的手断断续续道:“他们,再怎么,也是我爹娘。你不该……”
“苏苏,你等我。”新郎吻了吻她的指尖:“我随后就来。”
“地府挺大……说不定会找不到我……”她挤尽力气微笑道:“这样吧,以后不管哪一世我都叫苏采。你就能找到我了……”
这是她与另外一个人的盟约,与他无关,他站在屋外,十二月,大雪纷飞,一刻白首。
而后的生生世世,他都在不停地寻找着她,有时会找到,更多的是百寻而不得。在亲眼看着她又一次殒命在面前,两百年后他重回了九重天,直奔司命府上。
“告诉我,怎样才能改了她的命格?”他想过百般法子,却没有一个可以挽回她早夭的寿命。
司命刚准备寒暄就被吓回了肚子里:“清、清玄君,你说的是谁?”
“你说谁?!”他厉声道。
“清玄君……”司命皱起白眉,拉下衣襟上他的手:“这是天帝旨意,我断不能违背。”
无锋剑拔出了剑鞘,司命不用看就因切肤杀气而寒毛树立,无奈道:“命格已写下,我想改也改不了。你别激动,别激动,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就要看你了……”
“什么办法?”他持剑冷道。
“生即死,死即生。想让她摆脱原来的命格,只能打破生死变换扭转天命。”司命意味深长道:“清玄君不妨走一趟地府,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去说动十殿阎王拦下她的魂魄来。入了鬼道,原先写好的命格自然全部作废了。”
地府之行超乎他想象的困难,即便他是个神君,酆都大帝也没多给他好脸色。反复争执数日后,酆都大帝终于开了金口:“我不是天帝老儿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只是阴阳有别,打乱阴阳轮回会引起一连串数不清的变数。这等变数累下福报,是要清玄君一人承担的。”
“好。”他毫不犹豫道。
“清玄君来得有些迟,她这一世已投了胎,去了昭越皇室。及笄后数年会有次意外但不至死,这就是她转命的关键,到时我会暂扣下她的魂魄。可她迟早是要回阳间的,那就要看清玄君有没有本事在她还阳之前将度成鬼仙了。”酆都大帝详细道来:“她仙缘浅薄,要度成鬼仙恐怕要耗去你大半的修为了。”
“无妨。”
35第三十三卦
找到鹤老所在之地其实并不难;难的是穿过虫草凶险的湿骨洼地见到他本人。沈莲桥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整个人的神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一日里昏睡的时候多过睁眼时的大半。在他偶尔灵台清明时我都尽可能多地与他说着话提提精神,他每一次一闭眼我的心就拧成紧紧一团。
“沈莲桥,在你我初见时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我端着碗浅浅喂了他几口强笑道:“我好歹也有个六百修为的鬼体;翻手覆手就被你玩弄在鼓掌间。现在怎么一剑就让你起不来了?”
他的长眸半垂;面如盖了层厚厚的雪霜,在我几近以为他又晕过去时突然挽了个淡得看不出的笑容:“谁敢欺负你?”枕在我膝上的头挪了挪喟叹道:“在你面前从来都是只有我被欺负的份。”
我有点慌;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或者彻底烧没了良心,他说的完全不符合现实嘛。想揪着他问个明白,车身骤然向左一歪,我重重地撞到了车壁上,手忙脚乱间勉强挡住了他。扶着窗撑起身时胳膊一阵剧痛;我忽然一愣,将痛得快没有知觉的手举到眼前,掌心上几条脉络若隐若现,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君上!君上!”方青焦急的呼喊声拉回了我的思绪:“车被毒藤缠住了,您们没事吧?”
“没,没事。”牙关里抽着丝丝凉气,我将沈莲桥推回车中央,靠着歇了歇气道:“方青还没到么?”
车身缓慢地升起归为原位,少年十分懊恼地嘟哝道:“我真是虚长了几千岁的年纪,凡间小小的一个谷底都困得我找不到出路。”
几千岁?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下一刻扭转的局面立马转移走了我的疑惑。
“哟哟,这不是老方家的幺子么?”熟悉的打趣声突然贯彻在阴森的湿地上空:“你这么偷偷跑下来就不怕你阿爹剥了你的皮?”
“鹤老爷子!”沮丧透顶的方青闻声后顿时欣喜地叫出了声:“老爷子藏得好生周密,我们辛辛苦苦找了您好几日了!”
“老朽是个被贬之人,找老朽作何?若是看病,尽管去找你们那的药君去就是了。”来人毫不买他的帐:“你小子最好给我说实话,休想打马虎眼。”
我沉不住气掀开帘子探出头说:“你们有完没完,再磨叽下去沈莲桥都没气了。”
湿骨地深处的药庐。
“哟,这小子也有这天啊,啧啧。”白须老头眉毛一抖一抖,笑容可掬地围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