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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所有人都湿透冷透了,感觉就好像已经不是在船上了,而就是在水里。水是腥的,风是腥的,血雨腥风直呛人的肺管子。
关键是冷啊——穿着救生衣,看着挺厚,一点儿也不管用,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打哆嗦,上牙一个劲儿地敲下牙,就跟急坏了敲家门似的……
但是突然间他们感觉不到冷了,因为注意力全被一株碗口粗的树牵引了出去。树上绑着一个红布包裹——细一看是老乡平时用来背小孩的红布兜兜。战士们想方设法把船靠近些,发现红布兜兜里兜着一个婴儿。那一处水流急,冲锋舟难以靠近,到他们想方设法终于救下婴儿时,婴儿的小脸已经冻紫了,不会哭了,但还活着……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全都又冷又饿,战士们还要到更远的地方救人,执意叫文竹和崔一健上岸休息。文竹和崔一健担心跟久了会影响救人,也就同意了。
临别时一个小战士从兜里摸出了一枚也不知揣了多久、皮都压碎了的煮鸡蛋塞给了文竹,文竹硬塞了回去。那个小战士执意把文竹送上了岸,又一次把鸡蛋塞回到文竹手上,还没容文竹反应,他已跳上冲锋舟走了。
第二天下午文竹听说了一个令她震惊得险些晕过去的消息:
有祖孙俩被困在房顶上,一名战士上去把孩子救了下来,回头再去救老人时,房顶突然坍塌,战士和老人一同沉了下去。
战士穿着救生衣,很快浮了起来,大家高兴地看到他还紧紧拉扯着老人,赶忙驾冲锋舟前去营救。
那一处水流特别急,战士拉扯着老人体力不支,游不动,顺水漂了下去。突然水中的战士往下一沉,这时候冲锋舟也到了,水中的战士把老人用力托举起来,冲锋舟上的战友赶紧把老人拉了上去,回头再去救水中的战友,水面上却已没了人的影子。
战士们立刻展开营救,可是到把人从水底捞上来,他已经牺牲了。
——水底下有台小型拖拉机,截住了一棵倒伏的树,还有破鱼网烂绳子什么的,缠住了他……
楚天舒后来也知道了这些,除了官方报道的内容,细节都是文竹讲给她听的。文竹在永康坚守了三天三夜,楚天舒却一直也没捞着去,因为江缘市区也出了大事。
先是原料桶事件——紫烟江里漂着许多印有“品瑞”字样的原料桶,市里紧急组织打捞的同时测试了水质,发现许多化学指标严重超标,立即向全市发出紧急通告,说紫烟江水遭到了化工污染,暂时停止自来水供应。
紧接着张纯良出面辟谣说漂出去的桶全是空桶。打捞起一批一看,果然全是空桶……
很快市政府方面又发布消息说:经调查,污染事件是由于皓云河洪水冲毁了永康市图强化工厂的几个原料罐,造成了原料泄露……
江缘市各大小超市和小卖店的瓶装水、桶装水在停水通知发出后全都应声涨价,并被抢购一空。第二天再有销售,水比油贵。
市里紧急组织人力物力从周边省市调运饮用水,同时严厉打击各种哄抬水价行为……
楚天舒一直在江缘市区采访,直到第四天环保部门出具监测数据,宣布紫烟江水质已经达到饮用水标准,市区供水全面恢复,她才有机会赶往永康市。
那时候永康市区的洪水已经完全回落下去了,城市就像是一个刚给打捞上岸的人,狼狈不堪,也疲惫不堪,在不幸中的万幸中艰难地*着。沿途一带到处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衣服,到处都是污泥,沿街的墙面上清晰地刻画着差不多有两层楼高的吃水线。
那天阳光灿烂,眼前的街道上跑着汽车,走着行人,若不是也有一些拉着大象般巨大的死牛、死猪、死狗什么的车辆经过,单凭楚天舒接触过的那些“史上之最”的数据——“最大流量9000立方米/秒……市区积水2亿多立方米,最深处10米,平均水深3。5米……”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座城市就在几天前经历了多大的灾难。
楚天舒让自己的目光沿墙面上那些黄黑色的吃水线拉出滔滔滚滚的大水来,她仰起脸,感觉一切就像是在半空里发生的:从远方的空气里晃晃悠悠地驶来了一艘艘冲锋舟和一条条小木船,船底从她头顶上黑压压地过去,两边建筑物里无数的人拼命挥手,大呼小叫,无数的影子疯狂地搅扭在一起,倒映水中……
关于水灾的消息楚天舒报道的不多,听到的却不少,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挺刺激的:
官方组织的船只快艇在施救,私人的也在施救——有舍生忘死专为救人的,也有喊价要钱专为发财的……有人举着大把钞票要求先救自己……
满街浊黄的大水里,一个老头儿悠闲地仰躺在一只巨大的内车胎里,两手一划一划地戏水、晒太阳。
高楼上欢声笑语不断,有人家一天到晚支着麻将桌,你输我赢好不热闹……
有个人趁火打劫抢银行,被当场击毙。
江缘市的医院、学校、厂矿里住着许多从灾区疏散出来的人,有人终日里这感谢那感谢常落下泪来,也有人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整天骂娘。有个男的因为几顿饭都是馒头,说是受了虐待,张罗着闹绝食,还要记者给曝光……
官方发布消息说虽然发生了史上罕见的特大洪水,但因疏散及时,救援及时,除了牺牲了一名解放军战士,老百姓全部成功脱险,一个没死。民间传说:少说死了上百哪……
然而所有这些消息都比不上后来的一条更惊人——央视突然发布消息称:紫烟江水质污染事件并非如江缘市官方所报的那样,是由于洪水冲毁了永康市图强化工厂的原料罐造成的,事实上永康市图强化工厂早在洪水前几个月就已经停产了,冲毁的原料罐是空的,化工原料泄露另有原因。经初步调查核实,事故的直接责任方为位于紫烟江上游的“品瑞精细化工有限公司”……
第六十一章 进退维谷
自张纯良的化工厂造成的紫烟江水污染事件被央视曝光后,日子不好过的可不只张纯良一个人。
——也不只李仁泽,他相信书记和市长的日子也不会比他好过到哪里去。尤其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袁通,急得就跟火燎屁股似的坐不住凳子,被曝光的当天就一连找了他三次,一会儿大光其火,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催他赶紧想办法补救。
倒是许市长还算稳当,他得知被央视曝光的消息时正在永康灾区慰问视察,组织灾后防疫工作。许市长并没有急着回来,晚上才把袁通和李仁泽叫到了家中。他的态度非常明确:就事论事,不要把事态扩大化。
第二天许市长又单独找了李仁泽。
李仁泽当然知道许市长真正的痛在哪里,那也正是他的腰眼儿心窝儿。
一个月前纪检委书记韦华庚突然找李仁泽谈话,询问纸业公司进口设备的事。李仁泽虽然吃惊非小,倒也还算冷静,只说纸业公司进口设备的确是乘了他们出访美国、跟鲁斯特市建立友好城市的东风,但进口设备是纸业公司内部的事,具体事宜政府无权干涉,也不可能参与,不清楚。
韦华庚问李仁泽个人是否在其中起了作用。李仁泽说他一直都是例行公事。至于引见伯德等人给政府,也是为响应市里“招商引资人人有责”的号召。事实上伯德在促成江缘跟鲁斯特市建立友好城市过程中起了关键性的桥梁跟纽带作用,伯德不仅是他个人的朋友,也是江缘市政府和人民的朋友。
韦华庚说他不过就是例行工作,笑李仁泽太紧张了。
韦华庚长李仁泽六岁,平时看上去是个非常亲切随和的人,都说他大儿子韦知进表面上是市统计局的公职人员,其实隐在幕后,坐拥江缘两家有名的大酒店的生意——是不是真的李仁泽无从得知,不过韦华庚的小儿子韦知行跟李仁泽的女儿李诗韵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一向很好,韦知行还到他家去过两次,一口一个“李叔”叫着,又懂事又亲热。
韦华庚也因孩子的关系对李仁泽格外友好,开玩笑时还常说要“嘎(结)亲家”,有时候也会直接就叫他“亲家”。即便这样子,李仁泽也清楚韦华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轻易交不透。所以这一次李仁泽决不相信韦华庚只是一般性地“例行工作”才找他。
糟糕的是纸业公司进口的设备的确出了状况——全是些废旧淘汰的机器,很多都不能用。跟美国公司联系,人家说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他们要的就是这种设备。细一研究合同,才发现合同上根本就没写新旧这回事——给美国鬼子钻了空子了!马上找伯德,却遍寻不到踪影。孙华年早回了深圳,好不容易找到他,他说伯德也把他害苦了,他也是上了当,受了骗,摊上的事又何止江缘纸业一家,还说“实在不行你们就到法院告去吧”。
纸业公司董事长唐久来黑着脸找到李仁泽,说他们陷进了圈套。李仁泽当时就急红了眼,到晚上起了一嘴大泡,却是三天没大便也没憋出任何好办法来。
李仁泽再清楚不过了,岂止他跟唐久来,还有袁通,还有许市长,都没少得好处,一出事肯定就是大事。所以都不要说往法庭上闹啊,简直连风声都不敢走露半点儿,就只有跟唐久来商量着打掉牙往肚里咽,自行消化处理算了。
却想不到这事还在半空里悬着,一场大水又把张纯良的事给冲了出来……张纯良十万火急地找到李仁泽,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冲进紫烟江的桶绝对都是空桶,水污染事件肯定和他无关,请他全力帮他澄清这事。李仁泽当然也希望这事真的与张纯良无关,打捞上来的桶证明都是空桶后,他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是环保部门给出的监测数据显示,紫烟江水的确多项化学指标严重超标,就说明一定哪里还有严重问题没查出来,然而公众需要一个说法,当时正好永康市图强化工厂年久失修的厂房给洪水冲毁了,停产后封存的设备和各种坛坛罐罐不少也顺皓云河冲入了紫烟江,虽然不能证明污染就来自图强厂,但图强厂遭的是天灾,而非人祸,所以不光李仁泽,政府方面也愿意把出的问题都推给图强厂,李仁泽就一手促成了这事。
可是洪水退下去后,张纯良擅自埋在山脚下的数百吨化工废渣虽然大部分给冲没了影,剩下的还是*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政府赶紧动用军队清理废渣,回填大坑,却不知道央视记者如何得了信……
央视报道招来了省里和国家方方面面的人下来调查,张纯良很快就被隔离审查了。
没两天,“焦点访谈”的记者采访李仁泽,就张纯良在建厂初期补办环评审批手续的事,还有隐瞒紫烟江水污染事件的事,向他提问。李仁泽虽然事前有所准备,应付得还算得体,但情知大事不好……
八月的天气热得就跟下了火一样,李仁泽心里也在着火。外面的火往里面烧,里面的火往外面攻,李仁泽唯希望能赶紧把自己烧成灰,也好尽快得到解脱。“焦点访谈”记者采访完他的第二天,他就病倒了。
李仁泽一连两天高烧,赵兴荣请假在家陪他打针吃药,照顾他。
那些天诗韵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去了,到李仁泽的高烧退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和赵兴荣竟是处在二人世界中了。
自从赵兴荣发现了李仁泽私生子的事,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住回了娘家,后来为了诗韵他们才好不容易又聚合成了一个家的模样,不过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倒是不再吵了,可是各睡各屋,早出晚归各忙各的,除非万不得已决不讲话,并且就连讲话时赵兴荣也不肯看李仁泽一眼,他们完全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