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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本汗以为,若无君侯,哪里来的各族如今的自由?草原现在无主,谁也不能服众,君侯曾经说把这片草原送我,慕容城万万不敢。”这厮扑通一声跪下,对了邓海东道:“在下以为,草原的主人当是君侯,只不过现在天下三分,君侯暂时顾不到这片土地而已,在下万万不敢放肆,仅代君侯看护家园。并,请各部抽集精壮,组成新军,跟随君侯一统中原。”
看也速该要说话,博格要说话,这厮更急,口不择言:“往年柔然盘剥,十得其五,不是君侯拯救,我族灭矣!鲜卑愿将每年所得之三资助君侯,并成定例,永远不悔。”
帐内关中子弟看着这厮,先“本汗”再“在下”,对勇烈恭敬对也速该倨傲,神态拿捏转换自如至极,都心中有些不耻,不过冯百川在想,这厮越是这样卑躬屈膝,越是如此越要警惕,还好有李陵那厮在他身边。
前日夜里悄悄送来一信,上面说了他的安排,各部质子关中,以为臣民,正要第二步谈及以后年年的资助多少,没想到今日也速该这一出打乱了慕容城的计划,结果这厮自己却说了。他暗中笑的腹疼,而上面的邓海东看到慕容城这般“忠心耿耿”,不过一笑而已。
他道:“草原困苦,具体事务后日聚集各部再会议吧。两位心思,明细领情了。”只吩咐酒肉招待,告示各族前来相会,并严令今日不谈公务,只是饮酒作乐,而当晚大醉后,等到人散去,冯百川和邓海东说了此事的可笑。
邓海东道:“慕容城说的甚好,他开口,某减一分草原子才会感恩,至于之前的强硬姿态,是告知他们,如今中原儿郎不是过去,不和他们讲仁义,不听话就灭族。”又问二兄:“若是室韦不来,此次只有驱使鲜卑各部去厮杀,却没有现在局面合适。”
“也速该人杰也。”“更需注意的是那东胡的力德,那厮狡诈,便如我身边的二兄。”
冯百川因此大笑:“那厮晓得,该沾沾自喜,居然能和关中冯公比肩?”邓海东也大笑起来,二兄如今掌握实权,兄弟齐心合力事业,自信而洒脱,不再是当年高公陨后的颓废偏执,他怎能不喜?
但是就在这夜,鲜卑帐中,李陵却捶胸跺足:“大汗差矣,为何凡事不和在下商议。”
那厮不解,随即愤怒,指着李陵:“你可晓得,也速该那厮居然抢先说了,质子关中,还把举族精锐送去?他打的好算盘,反正那货是个穷苦,养不起太多儿郎,而那些子弟去关中认识军将,学了本事,来日可是我鲜卑之福?”
“在下说的不是这个。”
大概是慕容城饮酒上头,而且这几日来,这厮心里憋屈,再忍不住,干脆咆哮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还要说什么?若是你在当时,你能够做什么?也速该要质子,本汗当然要那么说,并借机当众咬住勇烈,要他记得,当时允诺我的,因此要给些好处。”
“正说的这个。”李陵也怒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他这一吼,外边鲜卑亲卫冲进来,按着刀看着他,慕容城却仿佛酒醒了,愣愣看着,当即喝斥:“本汗就是和李先生拔刀,你们也不可进来,不可问,出去。”
随即对了李陵道:“本汗失态,李先生你说。”
“大汗今日说十之三,不如说十之五又如何,卖个人情给君侯,君侯不会盘剥如柔然,另外,当私下先找那冯百川等,透露话头试探底线,勇烈要在草原扶持,最多扶持两部,不外乎鲜卑和乃蛮,其余各部缴纳还是要我们去收。”
李陵说着有些激动,他道:“鲜卑要壮大,自然要走柔然老路,要盘剥他族才可。现在有勇烈名号,我等截留一部,还不做恶人,如此才可成就霸业,早为大汗想好,质子关中是为取信,派遣子弟是为练军,缴纳所得是假,以物易物是真,大汗何须计较那乃蛮乃至其他各部。莫非忘记,我部早和关中秘密商议,他们允购良甲利刃?其余各家定不会有,不然各部兵强马壮,哪里是关中福气。”
“如此,可放心吞噬草原,十年功夫,可成霸业。”
“二十年。没有一番嫡系人丁壮大,不成王族薛怯军旅,怎能震慑四方?那也速该的做派是好事,他人丁本就不多,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二十年里,就算他练出一个名将人,我鲜卑人山人海也践踏死他。”
慕容城以手加额:“亏了有李先生,本汗刚刚失态了。”李陵这才拱手:“中原子有言,国有铮臣,不亡其国,唐时太宗魏征故事,李陵愿辅助大汗成就霸业。”慕容城当即叫来亲卫,吩咐李陵从此一人之下,可调各领各卫,无需自己命令。
等着退下后,李陵回想慕容城刚刚言行,靠着毛毡难以入眠,于是起身走到帐外,席地而坐看着夜空,心中在想,究竟是成就草原霸业,还是成就不朽之名,哪条路更艰辛些?有些迷茫彷徨,失神的就那么看着,露水满身而不知觉。
第十卷 第六节 十八部(上)
第六节 十八部(上)
ps:封推第二日的第一更,继续爆发中
也就在这一日,江东魏虎臣却转道入了青州境界,这里是旧唐南平卢,后改青州,和俗称辽东的平卢境隔海相望,此地民风一向彪悍,前周时就是全国几处出精兵将才的地方之一。
至唐后,因为曾在此和突厥大战,让青州元气大伤,加上关中政策防备安西,因此此地一直没有恢复,再到后来,江东又成一镇,唐廷兵力人力部署于淮南一带,青州因此空虚。
如今魏虎臣走在其中,看着这好山好水,他是知史的人,想起前人描叙中这片土地曾经的富裕,心中感慨万千,就这样一路走着,直去了周武曾驻的碣石要看看,之所以改道,也是因为他晓得勇烈那厮还在草原撒泼,甚是郁闷。
魏延太史慈已经回军,驻扎原先魏博驻地,等了他几日,得到这消息后,魏延叹道:“主公这是对我等坐失良机而不满。”太史慈一声不吭,他本想去河北厮杀一场,可是他是新贵而魏延可是少主一般的人物,他怎能胡乱开口?
其实心中也恨。
也晓得,大概主公是失望了,这次让他们领军北上,全权放手,吞了山东之后,却不曾更进一步。但那又能如何,太史慈想着河北传来的一些消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能震慑异族至此,才不枉此生,同为武人,他不晓得自己以后看到那人,可有勇气一战。
这时,有快马来,要太史慈即刻去见主公。太史慈目瞪口呆,问可曾召魏延将军,信使摇头,他不能瞒着魏延,急忙去禀报,魏延听的眼中赤红一片,咬牙切齿摔了头兜于地:“一军数万,扫了两节度,某不想北上吗?可是后路无人,无粮草补充,难道让江东子去死?”
然后对了太史慈道:”你去你去,某就在这里,主公一日不召,我一日不动就是。“太史慈看他面色,劝慰了再三,不敢再耽搁,只能匆匆上马带了少数亲卫去了青州,到了第二日下午他终于追上了离青州东海边,还有三百里路的魏虎臣。
想不到,魏虎臣看到他的第一句,却是面朝了北方,他道:“据说明日,那厮要大会十八部族。从此草原,最少二十年内,只晓得中原勇烈,而不知我江东,不屑他安西。”
太史慈不敢答,魏虎臣去扶起了他:“魏延儿可是抱怨,担心后路,担心粮草,担忧士兵?”太史慈张口结舌,不能隐瞒, 魏虎臣看了他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哪里有不死人的战事?魏延儿格局还是太小,他以为冒进之后,老夫这做叔父的能不问他,不问部下子弟死活吗?”
“哪里去,就是碣石,老夫走到这里却已经意兴阑珊,因为无颜去见前周明君立志之处啊!”说完,吩咐太史慈下去将征伐过程和军务交代清楚,下令扎营,来日就去虎牢关,并要人送信于关中,要那厮回头来见一见面。
过去,或者人以为老头子无聊,好效仿古人而和那厮这般结交。
此刻,却无人再多口,乱世之中惺惺相惜的两位人主,此时一个得意一个黯然,一个得名一个得利,却是两种心境,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更有魏虎臣的贴心人晓得,当时魏延不曾冒进,老帅对此的失望,除了外,还有内。
只是晓得的人不敢去说,不晓得的则没脑子去想。
下面青龙白虎两营士兵听了军令,甚为不解,碍于纪律不敢乱喧哗,私下也议论纷纷,不晓得主公这朝令夕改是因为什么,看到太史慈将军抵达,难道说关中那边有变故?下层官兵乃至些年岁少而不懂事者,纷纷摩拳擦掌,要败了关中扬名立万。
年长者,则都面色郁郁,听到这群猢狲动静大了,喝斥翻脸,才熄灭了他们心里的这等不切实的狂想。
其实此刻,江东群臣还有些担心,担心的是江东的根本,主公已老,当年少公夭折,唯独两女,又因为当时江东祸乱一场,至今不曾许配于谁家,老臣不敢多嘴,要娶少郡是小,惹灭门才是真。
而新贵们,往往出身武尉武校门第,他们族公有什么资格来开口?
可是主公如今的年岁在这里,主公的性格也越来越随意,反复,烦心日重,目前看少公当是魏延,传言已要将魏延过继主公这一房,但魏延也才年轻,主公能扶着他多久?主公真的愿意扶他吗?
外边早还有传言,主公室内常有新宠,或许不日就有一真少公,那样的话会如何?
一世英明临老糊涂的人主比比皆是,最近就是唐末玄宗,才不过数年过去,无人能忘记,唐灭后时人可以放肆点评前帝一生得失,说破他的谋略,甚至借旧事喻此间。所以说的畅快淋漓,说的人都知道兴亡教训。
因此,江东群臣现在人心不定。
武门盘踞之事算是压下了,可是新的盘踞又成,老臣,新贵,和只求安稳之辈,其中心存不轨之辈,暗流涌动。
这些魏虎臣或者知道,只不过装糊涂,总不能杀尽了臣子,做个孤家寡人吧。
外边人心惶惶,他独坐了帐内,翻过魏延征伐的种种决断,场场漂亮,厮杀的畅快淋漓,甚得军心拥护,太史慈出身深山,言辞拙朴,书记不曾修饰一分,魏虎臣看的时而微笑最终还是叹息摇头。
掩卷之后,魏虎臣去看那河山图,不知不觉,天色居然已经朦胧亮起,依稀间外边传来战马嘶鸣,他低声道:“就是今日。”
确是今日此时。
离青州西北去,过澜沧过壶关的数千里地,前周幽燕要害,故唐范阳弃关雁门之外,一片广阔的草原上,无数的毡帐,成群的牛羊,更有着各部的旗号,众星捧月一样的围绕着原上的一处高丘陵。
丘陵上早搭建起了台阁,竖了大幡,并立了十来根杆。
而丘陵四周,是如今名震草原的关中军各部,勇烈亲军,薛礼的赤骑,李广的玄甲,宋明历的羽林,李希平的龙骧,尉迟白起的陷阵…。中原兵强马壮,铠甲鲜明,军卒精神,拱卫于丘陵四周,留出几条黄土垫着的马道。
马道边都是挑选的魁梧高大的力士一手持戟一手持步盾而立,他们穿着一色的暗银文山,映着初升之日,仿佛那矗立于大明宫前的金吾卫,可这里,是塞外!
鲜卑等十八部选出的鼓乐手握了巨大的牛号,则站在台下,等待着命令,而那高台上铺垫了掠自柔然王庭的全部仪仗,王座居于上,锦塌陈列两侧,王座之后一座刻有雄鹰的彩画屏风遮挡着,向后是一条通向雁门关的路。
并且,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