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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豪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嘴里却是说不出话了,只在心里想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说的话倒像是和尉迟炯一鼻出气。哼,银子在我的手里,我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谅你这小子也不敢像尉炯那样跑来强抢!”
罗碧霞碰了一鼻子灰,也是又羞又气,鼓起了腮闭上嘴了。
杨大姑尴尬之极,说道:“我这孩子不懂事,好在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请各位看在我的分上对他多多包涵。”说罢也只好带了儿子回家了。经过这一件事,岳豪固然不敢再来请客,罗家这头亲事也不敢再提了。
齐世杰倒是乐得清净,不过杨大姑却是免不了要为儿子更加躁心,也更加气恼了。他对儿子说道:“杰儿,你知不知道,保定城中的上等人家,都把你当作怪物呢。要是你不知改过,恐怕没有谁家的女儿敢嫁给你了。”
齐世杰道:“第一,我并不觉得我是做错了事;第二,我也不希罕这些所谓上等人家的千金小姐做我妻子。”
杨大姑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不着急,也该为我着想,过了年,你已经廿八岁了,尚未有妻,我几时才能够抱孙子?”
齐世杰笑道:“有儿子陪伴你还不够吗?婚姻大事,不能勉强,要是夫妻不和,成天吵闹,你老人家也没什么乐趣。”
这几句话,倒有一点说中了杨大姑的心事。原来在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对儿子颇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不像以前那样,对着儿子好像是对着“陌生人”了。是以她虽然不满儿子那天做的事情,但母子感情的增进却足以盖过了她的气恼!在紧要关头,儿子毕竟还是帮母亲的。
杨大姑心里想道:“这孩子一时还忘不了那姓冷的丫头,只好暂且由他。”于是说道:“你不喜人家的小姐也无所谓,不过也该懂得一点人情世故,那天你对罗家父女的态度就令我颇为尴尬,对岳师兄更是不该那样。”
齐世杰道:“妈,我再说一遍,我并不觉得那天是我做错了事!”杨大姑道:“我并不是说你全部错了,你能够替我争一口气,赶跑了尉迟炯,这就是大大的好事。我的意思只要你多懂一点人情世故!”
齐世杰道:“妈,你一向不也是独往独来,不理人家闲话的吗?”要知杨大姑号称“辣手观音”,人缘当然不会好到那里去,不过做儿子的当然是不便提及母亲的外号。
杨大姑叹口气道:“如今我也有点后悔年轻时候的行事呢。我知道人家叫我‘辣手观音’不过我的辣手是对付江湖中人,不是用来对付亲友。”
齐世杰心道:“我看江湖人物纵然也有贤愚不肖,但总的来说也要比你那些亲友好得多。”
杨大姑又道:“唉,如今我才知道我是真的老了,从今之后,我也不愿再走江湖啦,”
她的这番感慨好似突如其来,不过做儿子的却是懂得她是有所因而发的。
“妈,你也不过五十多岁,未能算是老呀。那天孩儿不过是不愿娘亲冒险,一时心急才替你打落祈圣因的暗器。即使孩儿不出手,你也可以胜她的!齐世杰说道。
杨大姑苦笑道:“你别哄我欢喜,倘若我年轻十年,我是可以打得过千手观音的,如今我还焉能是她对手。好在我有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儿子,我也无须在江湖上与人争胜了。”
她经过了这次挫折,就是她自己不说,齐世杰也感觉得到,母亲是老了许多。
齐世杰幼年丧父,对着颜容憔悴的母亲,不觉有点心酸。暗自想道:“妈已经老了,我还是多陪她几年吧,不能再离开她了。”原来在这几个月中,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家的。
杨大姑好似知道儿子的心思,说道:“杰儿,要是你在家里住得气闷,不妨到京中走走。”
齐世杰道:“我上京做什么?”
杨大姑道:“我知道你和鹏举、联奎二人最说得来。反正他们在震选镖局也不是红镖师,有工夫陪你逛京城的。”
齐世杰道:“我不去,我在家中陪伴亲娘。”杨大姑笑道:“又不是一去不回,出外玩个十天半月,妈也还舍得离开你。”
齐世杰道:“孩儿可舍不得禽开娘亲,这次好不容易方能母子重逢,京城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何必刚回家又离家。”
杨大姑乐得心里开了花,说道:“难得你这样孝顺,我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那你就多陪伴我几年吧。”
其实齐世杰不愿意上京,还有另一个更大原因,因为杨牧也在北京。齐世杰不喜欢见到这个舅父,纵然他可以拒绝跟舅父做事,但以甥舅之亲,格于人情世故,到了北京,不去拜见舅父可说不过去。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岳家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不到十天,又一件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二晚将近牛夜时分,他刚要睡觉,忽觉屋顶有衣襟带风之声,且他此时的武功和阅历,一听就知是有夜行人来了。
他听出这人的轻功颇是不弱,心想:“难道是尉迟炯跑来找我?但何以只是他一个人?”他思疑不定,更担心来的是母亲的仇家、他的母亲号称“辣丰观音”,在江湖上的仇家自是不少,最近他的母亲还在回疆打死了一个江湖大盗郑雄图。
不管是友是敌,他都不能不立即出去看个明白了。
他刚出房门,只见一条黑影已是跳下墙头,踏进他卧房后面的院子。
齐世杰倏的从暗处窜出,张臂一拦,沉声说道:“朋友,上来!”
那人双拿一错,一招“六出祈山”,向他打来。
此招一出,齐世杰不禁大吃一惊。他吃惊的不是因为来人武功高强,而是因为这招“六祈出山”正是杨家“六阳手”中的一招津妙的招数。这人“六阳手”的造诣虽然不及他的母亲。但可比他还要津纯。
齐世杰连忙还了一招“六阳手”中的“如封似闭”,用上三分内力,将那人的双掌引出外门,那人身形一晃,哈哈就笑起来。”
那人哈哈笑道:“世杰,你的六阳手可真使得不错啊,记得这招如封似闭,当初还是我教给你的,如今我都几乎不是你的对手了。你还认得我么?”齐世杰呆了一呆,说道:“你、你是谁?”其实他早已知道他是谁了。
就在此对,杨大姑亦已闻声赶到,果然一开口就道:“杰儿,你怎么和舅舅打起来了?”
“三更半夜,她又不是从大门口进来,我怎么想得到他会是舅舅?”齐世杰满肚子不好气的说道。
杨大姑道:“傻孩子,你忘记了舅舅是什么身份吗?舅舅是皇帝身边的大内卫土,微服出京,行藏当然要隐一些!”他生怕儿子说出不中听的话,暗中捏了儿子一把,示意叫他不可失礼。
齐世杰假装不懂,说道:“原来做了大内卫士,就必须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
杨牧哈哈笑道:“你以前那个当武师的舅舅已经死了,除了你们母子和我的两个徒弟,没人知道我其实还活在人间,更不知道我已经做了大内卫士。死了的人如何能够在白日青天,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进来?”
齐世杰道:“我还是不懂,舅舅,你其实并没有死,为何还要装死?”
杨大姑忙道:“弟弟,你莫笑你这甥儿蠢笨,他是木头脑袋,稍为复杂一点的事情,他的脑筋就转不过弯来。”
杨牧接着笑道:“江湖上的朋友,见我失踪多年,以为我已不在人间。我也乐得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因为这样可以更方便我替皇上办事!”
齐世杰这才装作似懂非懂的模样说道:“哦,原来如此。”
杨大姑道:“弟弟,你这次因何出京?”
杨牧道:“说来话长——”杨大姑道:“咱们进去慢慢说吧。杰儿,替舅舅倒茶。”
杨牧坐定,喝了一口爇茶,说道:“姐姐,恭喜你啊!”
杨大姑道:“喜从何来?”杨牧道:“杰儿打败了尉迟炯,声名已经传遍京师,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我做舅舅的也沾了光。”
杨大姑笑道:“你们的消息真是灵通,不过传闻稍为有点失实。”
杨牧说道:“如何失实?”杨大姑道:“尉迟炯自限百招之数,在一百一十招方能胜得杰儿。他自己认输,并非真的落败。”杨牧笑道:“那已经是极之难能可贵了,说实在话,大内卫士之中,能够接得下尉迟炯一百招的恐怕还没有呢!”
杨大姑道:“你太夸奖他了。不过这次他用六阳手取胜,倒也算是替咱们杨家争了点光。”得意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杨牧说道:“是呀,所以我也觉得有荣焉呢。说实在话,我这次出京,一来是因为知道你们母子已经回来,特来探望的,二来也是为了尉迟炯的事情。”
杨大姑道:“听说尉迟炯以前曾经偷入禁宫,盗过大内的奇珍异宝。是皇上要你出来缉拿尉迟炯归案的么?”
杨牧笑道:“姐姐,你太看得起我了,大内总管恐怕未必敢去惹尉迟炯,我有多少斤两,他是知道的,怎能委托这个重任。不过,大内总管要我出来找一个人去对付尉迟炯,那倒也是真的。”
杨大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搭腔。杨牧继续说道:“尉迟炯夫妻曾在京师做过许多宗大案,如今听说他们夫妻在保定出现,王公贵人无不闻风色变,生怕他又跑来京师胡闹。皇上虽然无暇去追究多年前禁宫失宝之事,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在那班贵人催促之下,连日来已是寝食难安呢,所以——”
杨大姑再次打断他的话道:“此事发生在十天之前,保定到京师不过两三天路程,但听你的口气,尉迟炯夫妻尚未在京师出现?”杨牧说道:“不错,京中已经侦骑四出,尚未发现他们夫妻的踪迹。”
杨大姑说:“尉迟炯夫妻自视极高,说不定因为受了杰儿这次的挫折,他们已经回转关东去了。”
杨牧说道:“但愿如此。不过京师的王公贵人实在是怕了这一对雌雄大盗,不敢不防。要是有一个能够勉强对付得了尉迟炯的人,加上大内几名一等一高手,那就有希望缉拿他们夫妻归案了。”
齐世杰忽道:“我倒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尉迟炯。”
杨牧说道:“哦,他的武功比你还更高明么?”
齐世杰道:“高明得多!虽然他年纪比我小。”
杨牧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敢相信,就算有这么样的人,他也不能帮我的忙。怎比咱们是甥舅至亲……”
齐世杰笑道:“舅舅,你错了。”杨牧怔道:“什么错了?”齐世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你的忙,但他和你的关系,却是比我和你更亲的!”
要知齐世杰虽然不喜欢舅舅,但表弟的消息总还是应该告诉他的,只因杨牧一直要谈尉迟炯的事,他和母亲都还未有机会说话。此时他听出杨牧有进助于他之急,正好乘机抬出杨炎作个挡箭牌。当然在他心里是知道杨炎估计不会帮父亲的忙的。
杨牧霍然说道:“你说的敢情就是我的炎儿!”齐世杰道:“不错,舅舅,难道你不知道我去回疆就是为了找寻表弟?”
杨牧说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只是你们母子回来,我没勇气向你们查问,唉,这孩子的母亲虽然失德,他总是我唯一的亲生骨肉,我岂能不想念他?就只怕他到如今尚未知道我是他的亲生之父。”
齐世杰道:“我猜想他已经知道了。”
扬牧又惊又喜,说道:“你们已经碰上了他?”
杨大姑道:“不错,我和杰儿都曾先后碰上了他。”
杨牧连忙问道:“姐姐,你可曾告知他的身世之隐?”
杨大姑道:“我还没有告诉他。”杨牧诧道:“为什么?”杨大姑道:“事后我才敢断定是他。”
她把当日遭遇杨炎之事,原原本本告诉弟弟,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