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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他，虽然他就在这里。
“不要难过啊。”安静了很久，他伸出手去触碰着天上洒下的阳光，目光遥遥地看向树后的那个人，“你看，天亮了。”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1）
当怨灵和杀气褪去之后，第二天的妖界，迎来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天。
按照殊尘临走之前的吩咐，蜀葵的父母都已经被释放，并且消除掉了记忆，他们忘记了自己被人抓来此处的事情，并且以为自己多年养育的女儿已经远嫁他乡。妖王殊尘已经消弭于天地，他的妹妹醉冥接替了他的位置，辰非和莲奚重归妖界，玄卿死后魔界也不再对他们具有威胁。雪昼的侍从骨从魔界带来了解药，为醉冥和镜蓝解去了毒素。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在门口站了很久，红衣的少女久久没有讲话。妖界的人们都在忙碌着迎接新的主人，崭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美好。
唇角挑起一丝苦涩的笑，少女咬紧了唇，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你就是纸灯？”身后，有声音叫住了她，“这是醉冥让我拿来给你的，说是殊尘留下来的，她想你也许会需要。”
怔了一下，纸灯回头，看见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支笛子。那个人一直把它贴身放在身边，在那场争战中，这把笛子的表面也斑驳磨损了许多。
颤抖着伸出手，纸灯接过了那支笛子。
“谢谢您。我刚刚听见有人喊您的名字，您就是楚陌大人吧。”将那支笛子紧紧握住，纸灯努力给对方了一个友善的微笑，“谢谢您能把主人的东西带给我，可以帮我向醉冥大人说声谢谢么？”
楚陌点了点头：“我会讲给她听的。还有，纸灯姑娘……妖界的主人已经变了，现在醉冥才是你的主人。”
“对不起。纸灯的主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殊尘大人一个。”纸灯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我没有贬低醉冥大人的意思。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我这一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主人。”
安静了很久，楚陌叹了口气：“话不要说的如此绝对。你还年轻，总会有新的人让你忘记这些事情的。说了你也许会生气，只是殊尘这个人，实在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我不生气的。”笑了笑，纸灯闭上眼睛低声呢喃，“我知道你们怎么看他。你们唾弃他，鄙夷他，认为他是罪有应得……你们巴不得他早点死了的好。现在他死了，你们一定都很开心吧？其实他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你们厌恶他，这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我还是爱他，不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他。我不会生气的……这样多好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爱他，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他哭。他只是我的，你们都去恨他吧。”
没有讲话，楚陌只是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我要走了，楚陌大人。”低身向楚陌行了一礼，纸灯友善地笑了笑，“记得替我谢谢醉冥大人的笛子，她是个好人，祝有她在的日子妖界福祚绵长。”
转身，纸灯从屋子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裹，一步一步离开了妖界。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2）
真熟悉啊……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唯一不见了的，是你。
我要离开妖界，因为这里塞满了太多我的回忆。这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各种画面在我脑中横冲直撞，我没有办法思考。我从路边走过的时候，看见你在树下坐着吹笛，风吹动你的衣袂，在空中飘动起舞；我经过花丛的时候，看见你在修建花枝，眉头微蹙，专注而用心；我来到了你的房间，看见你躺在床上，有些困倦而疲惫地沉沉睡去；我站在正厅门口，看见你一如既往地坐在那个位置上，低头思考，神情严肃。
可是，你不在那里。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不见了。
我有多希望你的身影会再出现在我眼前，然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梦。可是我真害怕啊，这样的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为了迎接醉冥，他们扔掉了你留下的东西，铲去了你精心种养的花，把一切按照醉冥的喜好布置一新。
他们想抹去你，因为他们不在乎你。
可是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他们说人死之前，脑中会想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情。不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的一丝半点？你还记得我么，主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纸灯的人，在等着不可能归来的你。
站在妖界的大门口，纸灯转过身看向后面。身后是空无一物的风声，扬起她的发丝来回飞荡。就要离开了啊……再也不见吧，这一切的一切，这里的所有人，我会把他们都当成是一场梦……除了你。
“我爱你。”
在讲完了那句话后，纸灯离开了妖界。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要记得好好地活下去。替我看着这里每年的春天……满满都是我的希望的春天。”
冬日总会过去，春天……应该马上就要到来了吧？
次日的清晨，殊尘曾拜访过的那位独居的老人家里来了一位红衣的姑娘。她说她是受人所托来照看他的，并且不论老人怎么讲都不肯离开。她在那里住下后，一直一心一意地服侍老人，老人死去后，她就一个人独居在小屋中，再也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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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妖界。
“我刚刚听小妖说起，归韶的伤势刚有起色就离开了妖界？”有些怒气冲冲地赶到了正厅，楚陌坐到了醉冥旁边，“他又是这样，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是不是？”
沉默了良久，醉冥抬起了头：“我说了想和他谈谈，可他说他有一件对自己而言极重要的事情，他要先去找一个人。”
“他又让你等他。”唇角挑起一丝冷笑，楚陌挑眉，“醉冥……你醒醒，醉冥！”
“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多年也等过来了，不怕再多等这一刻。”醉冥笑了笑，“谢谢你，楚陌。”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3）
怔了一下，楚陌挑眉，有些自嘲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指望你扔了他以后就会跟着我。我只是不想你受他欺负……他每次都这么欺负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楚陌。”无奈地点了点头，醉冥回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没有讲话，楚陌板起了脸。
“不要说我的事了，你看外面，蝶儿姑娘好像要找你呢。”看了一眼门外，醉冥叮嘱楚陌，“你快去吧，不要让她等你太久。”
怔了一下，楚陌看向外面。目光相对，蝶儿沉默了一秒，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我先去找她。”看了一眼醉冥，楚陌低声嘱咐，“剩下的事情，一会儿再同你说。”
看着楚陌追了出去，醉冥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波澜——刚刚蝶儿站在门外看她的眼神让她心中升起一阵寒意，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是隐隐地感觉很可怕。
没有理会身后的楚陌，蝶儿毫无表情地向前走着，一路走向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各种的东西都已经收拾齐全，一个包裹正正放在桌上——她要离开这里。
“蝶儿，你要去哪？”进了屋内，看见桌上的包裹，楚陌怔了一下，“你要走？”
安静了片刻，蝶儿抬起了头，正正看着他：“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醉冥刚刚做了妖界之王，我不会离开的。”沉默了很久，楚陌轻声，“蝶儿，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很多。可是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醉冥——谢谢你这么爱我，可你要的，我给不了。”
没有讲话，蝶儿冷笑了一声，眼中是森森的寒意。
“其实你巴不得我离开，是不是……楚陌？”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蝶儿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想让我离开，留你和醉冥两个人呆着……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打扰你了。那个归韶走了，你表面上生气，其实心里开心地都要跳起来了是不是？这样就剩你们两个人了……这样就只剩你们两个人了！”
“……”楚陌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蝶儿，你不要这样。”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抬起头，蝶儿的唇角勉强扯起了一丝笑容，“难道我要走你会留我么？楚陌，你会留我么？”
没有讲话，楚陌站在那里安静了很久。
后退了几步，蝶儿的眼里流下了眼泪：“你看吧……你根本不想让我留下来。”
“没有的，蝶儿。”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楚陌伸手拉住了她，“你不要哭。”
“我也不想哭！我也不想哭给你看！”甩开了楚陌，蝶儿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也不想的……都是因为谁啊，楚陌……我变成今天，都是因为谁啊！”
沉默了很久，楚陌闭上了眼睛：“对不起。”
看着他，蝶儿有些癫狂地笑了几声。
“我知道，你到现在都还在生我的气。你气我那时候阻止你跟着殊尘过去是不是？”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4）
面无表情，楚陌淡淡开口：“你是为我好，害怕我会被殊尘杀死。可是蝶儿……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为此奉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想守护的就是醉冥。”蝶儿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苦涩。
“对。”楚陌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
安静了很久，蝶儿看着他，开口，一字一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今天要离开妖界了，你和不和我一起走？”
“……”怔了一下，楚陌的脸上满是无奈，“蝶儿，你何必？你知道我不会走。”
出乎意料的镇定，蝶儿点了点头，对着楚陌微微笑了笑。
“不，你会走的。”笑的温婉可人，蝶儿柔声轻语，“楚陌，你是和我一起来的……所以，你要和我一起走。”
那句话让楚陌微微一愣。然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感觉心口一疼——那里，一把短刀穿心而过，正正斩在他的心脏处。
“蝶儿……你……”怔在那里，楚陌颤抖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居然……”
突然笑了起来，蝶儿伸手抱住楚陌，眼中闪烁着温婉的柔情：“我居然杀了你。楚陌，你看啊，我居然杀了你。我真的好爱你啊，你知道么？你一定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楚陌，你不要怕，你马上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一起。”
“你、你这个疯子，你滚开……”捂住心口处，楚陌将蝶儿甩开，“我真是后悔……我怎么会认识了你！”
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楚陌的外衣，蝶儿站在身边笑着看着他，伸手轻轻抚摸过他的伤口。看着掌心满满的鲜红，蝶儿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楚陌，你看呀。”她伸手，在楚陌眼前晃了晃，“我的手上都是你的血，你的血！还是温热的……你看呀。”
已经没有了力气，楚陌慢慢倒了下去。和从前的他不同，如今被召唤出来的他身体太虚弱，只是这样就可以制他于死地。蝶儿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所以她毫不费力地杀了他。
地上的男人已经倒下，鲜血在不停地流淌着。蝶儿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她的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明媚，像是孩童一般天真无邪。
在逐渐模糊的眼神里，楚陌看见那个少女站在他面前跳起了舞——她跳起舞来真的很美，长袖盈动，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蝶。
一模一样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