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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右边靠窗有张桌子有两个人,对面而坐,正在下棋。
这两个人的形状非常奇特,看过的人,绝不会忘记。一个背突驼峰,把他的脑袋压得低低的,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花白,一张脸却像个猴子,另一个人的像貌却普普通通,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但他却没有手。
双手已经齐腕而断,却装上了二只铁手。
不,也不能算手,那铁把子上,只有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铁钩子。
他就是用铁钩子夹子下棋。
唐寅说的,正是他们两人,一个是驼子、一个是钩子,与狗子正好是艳红最秘密的三张王牌。
此刻他们一见艳红进来,都停弈抬起头来。
驼子笑笑道,“红姑娘,请坐。”
艳红的神态,却显得恭敬无比,上前盈盈一礼,才说道:“深夜打扰二位老哥哥,不好意思。”
钩子道:“不用说这些废话,平日你不会进来,既然深夜来此,一定有什么紧急大事,说吧!要我们怎么帮你?”
驼子道:“我们吃了你这么多年闲饭,也需要动动筋骨了。”
“二位老哥千万别这么说。”艳红道:“否则我更开不了口。”
驼子目光在艳红脸上一扫,虽这样轻描淡写地扫过.艳红却感到如同刀割过一样,情不自禁地低下了脑袋。
“是不是那个风流才子又来了?”
艳红点点头。
钩子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说句话,我就把他钩起来风干当猪肉卖。”
艳红抬头道:“我倒不是为了他。”
驼子道:“那是为了谁?”
“小王。”
驼子望了望钩子,道:“你知不知道谁是小王?”
钩子摇摇头,却道:“既然红姑娘看得上,想必差不到哪儿去。”
驼子点点头道:“嗯,你说得有道理,大妹子,你说清楚一点。”
艳红道:“小王就是昔年名噪赌国至尊王的儿子,武财神一直在派人追杀他。”驼子道:“为什么要追杀他?”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武财神的女儿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钩子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艳红脸色酡红,呐呐道:“因为小王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见他去送死。”驼子问道:“去哪儿送死?”
“他要去见武财神。”
驼子道:“把他拦下来不就没事了?”
艳红叹道:“没人能拦得住他,因为武财神的女儿要他一起去解决两人的婚姻问题,他深深爱着她,所以不能不走。”
驼子道:“勇气可嘉。”
钩子道:“我却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假如武财神不放过他,人死了还能娶老婆吗?”
艳红道:“刚才我就是拿这番话劝他,但他还是走了。”
钩子道:“这种死心眼的家伙,既然自讨苦吃,就让他去吃点苦头。”
驼子笑道:“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假如大妹子肯让他去找死,现在又何必上门来见咱们?”
钩子会心一笑,道:“大妹子,莫非你也爱上了他?”
艳红的脸色更加红了,呐呐道:“我还没想到这一点,他跟武财神的女儿在一起,我只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出事情。”
驼子道:“依你看会出什么事情?”
艳红道:“武财神眼高于顶,绝不会允许女儿嫁给小王,何况小王的父亲就死在武财神手中,所以这一定是个悲剧。”
钩子道:“莫非你要我们帮他去杀武财神?”
驼子却问道:“钩子,你若去杀武财神,有几成把握?”
钩子道:“五成。”
驼子道:“我自信有六成半,由我去。”
艳红道:“我并没这个意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外人插不进手。”钩子道:“大妹子,这番话才有点儿道理,外人夹在中间,会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
驼子道:“那我就不懂了,大妹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艳红道:“我只想请二位帮忙,跟我一起去,暗中一路上保护他,使他与武财神的女儿不会受到其他骚扰。”
钩子叹道:“我现在才发现,感情这件事,实在伟大,它能使人进入忘我境界。”艳红低首道:“老哥哥是取笑我?”
驼子却问道:“会有人骚扰他们吗?”
“当然会。”艳红道:“武财神悬下巨赏,想发财的江湖朋友多的是。”驼子道:“所以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武财神既然决心要杀他,你却要平平安安保他去送死,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艳红道:“假如屏除其他因素,仅是武财神,以一对一。
小王不一定会死,怕只怕好汉挡不住人多,双手难敌四拳。”
钩子道:“哦?他有这种本事?”
艳红道:“刚才唐寅来过,他就是想发横财,小王只挥了挥手,就打瞎了他的眼睛,打得他夺门而逃。”
钩子动容道:“竟有这种事?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不是什么暗器,只是普通赌钱的骰子。”
“骰子?”驼子这时才真正动容道:“这倒稀奇,赌钱的骰子居然能要人的命,武林中倒是首开先例,空前绝后。”
艳红道:“武财神手下的八大高手,昨夜就死了三个,武财神的女儿说他挥手无情,这种消息早晚会在江湖上传开,他的麻烦也会愈来愈多,所以我来请二位帮一次忙。”钩子笑道:“好,我对这小子愈来愈有兴趣了。”
驼子道:“什么时候走?”
“就是现在。”
驼子立刻站了起来,道:“现在就现在,钩子,咱们这趟出门算是散散心。”艳红欣然道:“我代小王多谢二位前辈,现在我去招呼一下狗子,请他打前站。”当风流才子唐寅回到马府时,马武吃惊地招呼他,并且立刻找大夫为他疗伤止痛,心中却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
可是当大夫从唐寅的左眼中钳出一粒血淋淋的骰子时,马武不禁脸色大变。以唐寅的武功,仍逃不过小王的骰子,那他手中的骰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惹上了大麻烦,说不定金盆洗手十余年,所保持的声名会毁于一旦。趁着大夫还在替唐寅包扎伤口,他立刻到了自己的起居室,召来了总管马文才,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迅速以飞鸽传书,向财神府通报警讯,立刻派人侦查小王下落,同时注意红宝石俱乐部的动静。”
马文才平日挺着个大肚子,笑呵呵的样子,十足是个生意人,但他的机敏却出乎任何人的想象,在不到两个时辰内,立刻有了结果。
已经三更。
马武还陪着受伤的唐寅,在问着当时的情况。马总管走进来报告结果。
“小王走了,是跟艾梅影坐着马车一起走的;红宝石的艳红也走了,她带着两个人骑着骡子走的。”
马武心中有了疑问:“他们会去哪里?”
“一定是财神府。”唐寅肯定地回答:“马老大,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他长身而起,抱拳一揖而别。
马武也没有挽留,却对马总管道:“再用飞鸽传书,通报财神府,同时去请玲玲两姐妹,说我麻烦她们走一趟,找适当的时机下手。”
“是。”马文才又匆匆出去了。
那玲玲姐妹又是谁呢?难道她们的武功比风流才子唐寅还高?
第 六 章 行复行·险逼险
三月。
三月江南已留春,可是在西北,还没有春的讯息。
严寒冰封的大地。展眼是一片黄土高原,鸟兽绝迹,人烟绝少。只有小王与艾梅影的这辆马车,徐徐而行。
从玉门关回这里,已经过了十天。
在十天中,两人所有的误会自然已经解开,可是两个人 的心底却始终无法欢畅亲密起来。因为他们都觉得,这辆马车犹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航向—个未可测知,甚至死亡的未来。
前几天,艾梅影娓娓向他诉说着三年来的经过。
如何到处暴露踪迹,布下疑点,引开她老爹手下高手的追踪……换言之,小王这几年能够在玉门关平安无事,就是她奔波辛苦所换来的。
小王并没有改变他对她日夜思慕的爱情,但是对她这番经过,心中虽有无限的悲哀与感激,却没有久离重逢的激情。
的确,他应该对她苦心维护的这份情意而感激,然而—个男人却要一个女人来庇护,对小王这种个性而言,不能不感到悲哀。在经历考验后的爱情,不会只有感激,应有诉说不完的相思。
可是当梅影娓娓说完,小王除了偶然投出一丝感激而愧疚的目光外,什么都没有表示。梅影似乎有些失望,她怀疑自己下的决心,是不是正确?于是她幽怨地问道:“小王,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回去?”
小王摇摇头。
艾梅影轻叹道:“我爹逼得太急,我也没办法,只有选择这条路。”
小王沉重地道:“我知道,你不愿再偷偷摸摸的跟我生活,你要堂堂正正让天下人知道,你嫁给我是正确的选择。”
艾梅影凄迷的眼波中倏有了光芒。她觉得小王还是了解她的,这番话说到她的心底去了。只见小王又道:“最重要的一点,你也不希望嫁的丈夫是个畏畏缩缩,见人就躲的窝囊废,所以我必须自现在开始面对现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艾梅影眼中的光芒更盛,但这种光芒更加柔和,柔和得能溶化马车外的冰雪。可是溶化不了小王脸上的沉重与忧郁。
她的眼波在小王脸上搜索着原因,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此去是条不归路?”小王又摇摇头。
艾梅影浅笑道:“你骗人,你言不由衷。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早已盘算过,我爹那方面,由我来应付,其他的人,不管是谁,若想横加干涉,我一样对他们不客气。”小王道:“格杀毋论?”
“不错,格杀毋论。”艾梅影道:“这是他们自己找的,怨了谁。”
小王道:“包括马车外面那些人?”
艾梅影—怔,迅速掀起车帘,目光向外面搜索,只见大地静寂,寒风扑面,哪儿有人影?小王微微一笑道:“你看不见的,这票家伙久经训练,是盯梢的高手,他们绝不会让你看得到。”
艾梅影道:“那你怎么看得到?”
小王道:“我不用眼睛,用耳朵。”
艾梅影惊奇地道:“你练成了‘天地听’的功夫?”
小王悠然道:“我不知什么‘天地听’,你离开后,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天天练骰子,有时夜里失眠,我就到山上摸黑打东西,所以到后来,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无论蜥蛇虫兽,只要它们跳动,我都可以感觉到。”
艾梅影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小王道:“假如你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在路边山沟,借着地形掩护追踪的,有时,他们会借着路边茅草露头看一看,左边两个、右边一个,假如你还不信,我还可以把他们逼出来。”
艾梅影道:“怎么逼他们?”
小王笑笑,伸手掀起车篷后的布帘。
马车仍不徐不疾地走着,嘚嘚蹄声,象庙中有规律的木鱼声,在超渡阴间的亡魂。旷野的景色慢慢倒逝过去,这段路正好一片荒凉,单调而没有变化。
艾梅影发呆似地望着车外,偶然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小王,却见他仍静静坐着,—动不动,犹如化石。
马车转过一个急弯,路边的枯草丛倏然多了起来。
就在此刻,小王的手倏然挥出。
草丛中倏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马车没停,已跑出老远。
那惨叫声也像偶然响起的雁鸣,一切复归于静寂。
然而当马车只剩一点黑影的时候,果然有三条人影飞起,扑向惨叫的草丛,口中咋呼招呼道:“老金,出了什么事?”
没有发生任何事,草丛中有一具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尸体,双手捂着咽喉,鲜血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