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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像槲树叶,新的生了旧的才落
可我心中旧日恋情呀
如眼前越烧越旺的炭火
看似时间灰烬把它淹灭了
一经触动,还是那般通红热灼!
听完立言的恋爱悲剧和情诗,屋里人久久怅惘,无有一声。大约为打破沉闷,唐衡山首先开腔:“认真比较,你的爱情诗不如政治抒情诗写得好。不过,最后一段‘诗眼’感情深挚,颇为动人。对了,新的生了旧的才落。岂只爱情?造反派兴起之时,就是走资派及其乏走狗灭亡之日!”唐婆婆咬牙切齿骂道:“当官的就喜欢用杀人不见血手法整人!连人家姻缘都要拆散!”唐衡山哼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按小刘才华,以后定会找个像小齐这样品貌双全的好姑娘!”立言的诗歌和唐氏夫妇的议论,挑动齐若男对雷治明的深切思念,低垂头儿眼泪汪汪地。唐衡山留她陪立言吃饭也不肯,找个借口怏怏告别而去。
这天,唐衡山与立言喝酒论诗,越谈越投机,直到晚上十点方始分手。送走新交的青年朋友,老头子趁着酒兴让老伴牵纸,抄誊起《造反派盛大的节日》。平常,他喜欢用整齐的馆阁体抄写大字报;这天,感觉呆板的馆阁体气势不足,不惮烦劳,改写魏碑体。老头越写越高兴,突然停笔抬头问老伴:“我想撮合小齐和刘立言谈朋友,行不行?”唐婆婆把纸一丢,跺脚指着老头骂道:“莫款你妈的鬼话!齐家四房只这个丫头,看得比金子还贵重。老头子又是团级干部,虽说同她观点不对铆,也不会眼睁睁答应嫁个没工作没户口的人!再说,小刘比小齐大*岁,合适吗?小刘家庭也不能同小雷比,雷治明爸爸虽是普通工人,伯伯是副区长呢!只你想得出来!”唐老头没料到随便一句议论惹得婆婆倒出这么一大套,为了不耽误抄写,陪笑检讨:“好,好,我说错了。把纸牵起,得赶快抄!”
自此,唐衡山很看重立言,每有重大文章必请他参与修改。立言见老头子待人热情,尤其言谈投机,也常到唐家做客。这样,自然而然,同齐若男熟份起来。
一天下午,立言逛到居仁门,不巧,老头子不在家,只见唐婆婆与齐若男闲聊。问唐师傅去哪里了?唐婆婆嘴一噘:“鬼晓得哪里去了!莫看人矮腿短年纪大,最爱到处蹿!”齐若男笑起来,点头应和:“真好精神,行走如风。有次去朱裁缝家,我跑着也撵不赢呢!”唐婆婆沏杯茶给立言,让他等着,正好陪伴小齐。她得到水管边洗盆衣服。
齐若男告诉道,本来想请唐师傅帮厂里造反派修改诗歌,这下拉到个顶差的。说毕,从包里掏出几张稿纸递给立言。立言浏览一遍,不过十分钟删改成功。齐若男一看,又吃惊又佩服:“就只动了十几个字,便面目一新!我看你的风格近似郭小川。平常你读哪些书?”立言菀尔一笑,随便举出几位喜爱的作家。当着听有熟悉的徐志摩、戴望舒、冰心等人名字,她又诧异了:“我总认为他们笔调只适合风花雪月呢!”立言辩析道:“毛主席喜欢李贺、李商隐、李煜的作品,并不影响写出大气磅礴的诗词嘛!人如其文。文章由人的气质而定。听你谈话,也必定喜欢读书。”她羞涩地笑笑:“有限。哪像你学富五车!”两人就这么由运动谈及文学,由文学谈到运动。海阔天空,随意而热烈。唐婆婆洗完、晒好衣服回转时,立言看看手表已是两点半,便告辞去玉带门一位朋友家。齐若男见任务完成,也要回家。
这样,两人又同路而行。途中,他们接着刚才话题津津有味说开。不知不觉走到铁路边。齐若男指着自家小庭院,客套地:“我家就住在那里,进去坐坐吧?”不想,立言对房屋四周环境十分欣赏,高兴地答应了。齐若男一下窘住;随后,想到母亲此时定在居委会忙活,鼓足勇气领立言进门。立言边走边瞧,口里直是咕叨:“社南社北皆春水。开窗面园圃,把酒话桑麻……”瞅他竟还有酸腐一面,若男捂嘴直笑。走到挨着院子的小房门口,打量立言想进去,齐若男拦阻道:“这是我的卧室。连我爸和哥都不让进的!”立言显出尴尬,旋即一笑:“我猜就是你的闺房,只是瞧你书架有些什么书籍?既然这般封建,就算了。”齐若男正想他指点指点,转个口风:“你是老师,另当别论。请进!”
小屋摆设简朴却很洁净,有枝石榴花从窗外伸进房,开得鲜艳。立言感觉有趣,随口道:“唐诗描写,人面桃花相映红;你这里是,人面榴花相映红了!”齐若男又被惹笑了,随即,品出话里似有*意味,嘟嘴嗔道:“你怎么像位冬烘先生,老是酸溜溜地……”转而又感觉唐突并且未免放肆,赶紧打住,指指床边书架:“呶,我的全部家当在那里。”立言看出她有些不悦,背起手,站得远远地略略扫一眼:“书不少嘛,几时有空借两本看看。”见他蓦地变得拘谨,姑娘似乎抚慰,又像担心他找借口再来:“你看中的,这会只管拿去!”立言答道:“不了,我还去朋友家。拿着四处跑,只怕丢失。”说毕告辞。
不想,立言迈步出门差点与位老妇人撞个满怀。见母亲拦在甬道朝立言上下打量,齐若男慌忙从旁介绍:“这是中学一位老师。刘老师,这是我妈!”立言微笑着恭恭敬敬地:“伯母,您家好!”齐母顿时眉开眼笑,连声留立言吃晚饭。齐若男仿佛害怕立言乘机赖着不走:“妈——这会才只三点呢,人家刘老师还有事儿!”齐母以为女儿害羞,不再嚥声,站在门口目送立言好远,直到看不见才转头笑咪咪问姑娘:“小刘老师在哪所中学教书?”她窥透母亲心理:“武昌!”齐母又问:“小刘二十几岁?”齐若男没好气地:“四十了!”说毕,嘴一噘,这回答和神态愈教齐母认定猜对了,笑着骂句:“鬼话!最多二十七八。他家有哪些人呀?”姑娘终于不耐烦了:“妈——你是警察查户口?管人家哪些干什么!”做母亲的知道问不下去了,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好,好,我不管。由你!”齐若男气得笑起来,整整一天再懒同母亲说话。
晚上,齐若男听见隔壁房里母亲同老头议论:“这回找的个对象蛮不错。”“莫又是造反派战友啊!”“不会,不会。那孩子文文雅雅,礼数周全。一口一声伯母,喊得人热乎乎……”“比雷治明怎样?”“漂亮多了,只怕还年轻些!”…………
父母的议论让她感到好笑。同时,再度勾起对雷治明的思念。想起他的温存体贴,想起他的英武才华,想起他的真挚情感……如果牺牲的不是他而是自已,他该如何伤悼?会不会像刘立言挥之不去,写出那么情深意切的爱情诗?这个设问使她不知不觉将雷治明和刘立言进行一番比较。论文采,雷治明在报刊发表近百首诗歌,教她十分佩服,可是,从未像刘立言的三首诗这样打动过自已;论气慨,雷治明英勇豪侠,舍生取义,可是,没作出刘立言运筹帷幄、号令百众的惊天之举;甚至,一脸络腮胡子的胡雷治明也无有刘立言清癯面庞儒雅倜傥……忽然,她发觉思想分了岔,对自已恼火起来:怎么啦?他俩有什么可比的!难道对这个比自家大七八岁的乡下教师动了心?!因为这点,她决意尽量与立言拉开距离。可是,每每情不自禁为他的睿智、幽默、雄辩所吸引,有几次,甚至结伴去汉阳听胡厚民的演讲,去武昌司门口瞧寒城牛呼应天安门反革命事件的标语,去武胜路参加朱洪霞要省委书记表态的大会……这些情况很快被宫丰雨知道并四处传播。这个黑胖子专爱打听、编造男女情事,尤其喜欢注意齐若男。有次,齐若男气极了,抢白道:“别人不晓得的男女关系谣言,你怎么晓得这清楚?简直像部*词典!”
从此,宫丰雨被喊作“*词典”。
这天,唐衡山趁屋内没旁人,问齐若男:“你看小刘这人怎样?”她明知指立言,却答:“刘兴隆?”老头子窥测她在装佯,笑道:“我指刘立言。”齐若男晓得装不过去,也猜出老头子笑其心虚,嘴一噘:“唐老头,你也相信‘*词典’造的谣?”唐衡山正色道:“我怎么相信他们?麇聚终日,言不及义!”说到这里,他干脆亮出观点:“我是觉得你俩的确般配……”齐若男连连否定:“他大别人那么多,哪行?”老头觉得这不算什么,告诉道,人的年龄分生理年龄、性格年龄、心理年龄。有人未老先衰,有人胸无大志,完全是行尸走肉,活着跟死了没区别,再年轻又怎样?!再说,以刘立言倜傥俊逸,根本看不出已过而立之年。说毕一笑:“大些还心疼人些。你看,我大婆婆十岁,凡事让着她。”齐若男逗笑了,依旧推辞:“我发过誓,革命不成功不结婚。”“谁催你结婚?先接触嘛!”“可是,您知道,我同雷治明连……连手都没碰过……”这话教老头子大笑起来:“他会把你吃掉?”说毕,见齐若男虽为这回答也笑了,眼里仍有疑虑,安慰道:“我看他老成持重,绝不会有轻薄之举。真有对不起人的地方,我不会依他!”最后的保证让姑娘无回旋余地,红着脸答应道:“那,那就先接触看看……反正总不是一起搞运动……”
老头子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
对刘立言,唐衡山则是单刀直入,开口就说要将齐若男介绍给他“谈朋友”。立言担心无工作无户口,配不上。话刚出口,老头子连连笑其庸俗,不但小看自已,尤其小看齐若男,也暴露对革命没有信心。路线问题解决了,革命成功,还愁工作户口?!立言又害怕齐老头一家是老保,不会同意。唐衡山问:“谁要你同他老头子结婚?小齐同意了,他拦得住?”立言又问,小齐态度怎样?唐老头答:“人家姑娘没意见。马上下班就来的,只看你态度了。”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唐婆婆这时开口了:“打锣都找不到的好事啊,今天我专门做了几道菜接你们吃饭。你要拿架捏姿就再也莫进我家门了!”立言一笑:“我哪能断得了来这里啊!”
立言刚表罢态,一眼瞟见齐若男背个包兴冲冲来了,赶紧装作弹烟灰低下头;齐若男在门口瞅到立言端端正正坐在桌边,惊退一步,愣了一下,脸一红,转身就走。唐婆婆大步撵出来拽住,悄声告诉:“谈好了,进去嘛……”齐若男推托:“下班路过,来看一下。家里还有事……”唐婆婆边拉边说:“这伢,怎么啦?为你们,我忙一天,弄好多菜!”齐若男分辩道:“真的还有事……”然而,她最终还是被唐婆婆推着搡着弄进屋,并按在立言身旁坐了。
唐老头瞧两个年轻人,一个埋头抽烟,一个支着下巴颏抚弄纽扣,很拘束;也不多说,连声叫老伴上菜。他则摆开四只酒杯,斟满酒,尔后,举起杯说:“小刘、小齐,来,祝贺你俩,干杯!”见他俩不好意思地互相偷看一眼,接着,仰起脖子喝酒,动作那么大,似乎想借酒杯遮住脸上红晕,不由哈哈大笑:“好,这事就这样定了!”刘立言似乎才发觉,说:“应该等两个中学生回来一道进餐的。”唐婆婆说:“就是不想让他们听见!”齐若男冷不丁提出:“这事可得保密啊!”唐衡山庄重地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当然,我们三个都保密。”
可是,这密并没保多久,小蓉很快知道了,极不高兴地对立功讲:“你哥真是风月老手,怎么一下就把造反派里一支花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