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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的过程枯燥、乏味、按部就班,表面上看来进行的十分顺畅。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秦婉贞被送进了疗养院而不是监牢。她的辩护律师出示的证据是上海滩三家最大最权威的医院开出的诊断书。每一份上面都以权威专业的口吻断言病患也就是秦婉贞患有神经分裂症。也就是说——秦婉贞是个疯子。
沈佳人听罢此言突觉得要疯的是自己。虽然她不是学医的,但是她也不是瞎子。虽说在圣三一堂,秦婉贞的情绪很激动,语焉不详。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她那时的思维是清晰的,绝不是什么疯子。
秦婉贞的头在法官宣布完审判结果的时候第一次抬起,异常苍白的脸,幽黑的瞳。她的目光转向旁听席,在佳人的脸上飘忽的掠过,瞬间爆出仇恨的光芒,转眼间嘴角轻扬,脸上现出一丝隐含着得意的笑意。佳人用余光看了眼身旁从头到尾的没什么表情,端坐无言的齐天纪。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婉贞此刻已不再看她,她的目光落在旁听席的另一处,脸上的表情转为了苍凉犹带着一抹哀戚。看上去竟是透着某种绝望的美。佳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在接近门口的位置,两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是程澜和裴之茜。程澜会来其实她并不意外,但是陪他来的竟是那裴家小姐……佳人的目光在秦婉贞和裴大小姐之间逡巡了片刻,她小小的心尖儿上,某种滋味便漫天的弥漫开来。
程澜一进来就看到她了,此刻却故意不去看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绕不过自己心里的小疙瘩——又是跳舞又是拉手的,连看个庭审都一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至于庭审结果,他事先早就料到了八九分。本是发生在公共租界的案件,出手拿人的却是日租界巡捕房。这个不正常的开始不就预示着今天的这个结局吗?
“还真是想的周全。祁公子。”程澜的目光落在齐天纪身上。此刻庭人们纷纷起身离去。齐天纪也站起身来,却在还未站稳时打了个晃,差点就栽倒在前一排的座椅靠背上。
“喂——小心!”佳人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却在触到他手背之后,低声叫道:“你发烧了!这么烫怎么不说啊?!”
“没事的。”齐天纪看着身前女子瞬间焦虑的神色,脸上浮起一丝温存的笑意,轻摇了头安慰似地说道。随即转身向外走去,谁料脚步却又是一个不稳,正正好好的落进了佳人伸出的臂弯中。齐天纪身形高大,这一跌差点让佳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吃力的向后退了两三步,沈佳人才湛湛稳住了两人的身形,但却也听到了一声轻响从脚跟处传来。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车钥匙给我,我去取你的车,然后送你回家。”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佳人能感觉到齐天纪气息中的灼热,她果断的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你?会开车?”齐天纪别扭的不肯示弱,但头昏沉沉的不停使唤。
“在英国的时候学的。放心,我技术还可以。”佳人不想再纠缠,接过钥匙就朝外走,却是正好在门口处撞上了程澜。
“沈小姐?你也来了?”裴之茜微微有些吃惊的看着佳人。
“来看看。裴小姐好!”佳人淡淡的言道,目光却是落在了程澜身上。刚刚她的举动都看在程澜眼里,程澜却依旧是笑着冲她点了个头。佳人见状也不耽搁,匆匆跑了出去。再回来时程澜已经走了。佳人扶着齐天纪往外走去,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凉。擦身而过,相对无言,她和他,怎么走就到这一步?似乎总是在距离幸福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交错而过。一次又一次……她和他,也就是这上海滩滚滚红尘中两颗微不足道的浮草罢了。被风吹着,被雨推着,身不由己却还想要去挣扎。近了,更近了,又突然间就远了,依稀间遥遥相望却是触不到的距离。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他还能否在走到一起。飘着飘着,人远了,心是不是也远了?远过了还会近吗?心累了,还有办法再靠近吗?
佳人默默的握着方向盘。车,开的很快;心,却找不到方向。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秦婉贞有些像。女人呐,一辈子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女人一生中总会遇见那么一个男人,不知不觉就成了你的劫,然后——在、劫、难、逃!
程澜,你就是我的劫吧。挣不脱,忘不掉,心悬着,没怨过但却仍旧存着丝丝的不甘。似乎谁都没有错,但一切却实实在在的都不一样了。这到底是命还是真的她和他就是有缘无分……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也许如果在她第一次踏进程家老宅的时候没有阴错阳差的嫁给程澜,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之后的一切羁绊……
停车,开门。齐天纪下了车,一把握住了转身要走的沈佳人的手。
“怎么了?”低沉中微带了沙哑的音调裹挟着男人炙热的气息拂过佳人的额前颊边,男子灼烫的手紧紧的攥了女子冰凉的柔荑,头脑中的一片混沌被车外冬日寒凉的风一吹,顿时觉得一片清亮。
明澈澈的看着那犹带着倦色的丽颜女子脂粉未施的脸上忧色浸染,眉目含愁。他自认为坚如铁石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了。经年的疲倦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消散。她是在为他担心呢。这感觉就像是初春的一缕暖阳落在了冰封的河面上,不觉间寒冰就化作了春水,叮咚着流淌了开去。是打从心底感觉到的惬意与舒爽。这是他第一次坐女子开的车,安心静谧的几乎让他想要沉沉睡去。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我送你进去,你好好休息一下。”低头垂目,沈佳人黯然的说道。
“没事才怪呢。把头抬起来。”命令的话语却因着男子低沉柔缓的语调染上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齐天纪没有等待佳人的回答,抬手轻轻揽了她的下颌,终是看清了女子泪痕犹在的脸,满是红丝的眼。
“齐先生……我不是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佳人抬眼冷冷的看了眼面前的这个男人,断然道。
“我说过了,叫我‘天纪’。”齐天纪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灼灼。
沈佳人进退之间避不开男子的眼,强退了一步却瞬间皱起了眉,倒吸了一口气。生生的痛感忽略了一路,却没有减淡分毫。
“怎么了?”自然的关切,让她心虚,也让她有些无措。其实如此的亲近是她想要的,这样她才可能更快的查清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她有些怕了,假的自己只能和假的齐天纪应酬,如果他变成真的,她怕自己无法继续假下去。童话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每个人都没把它当真。如果童话中的一个人物把自己的行为当了真,童话就注定不再那么简单美好了。
“没事,可能是刚才扭到脚了。回去擦点药就行了。”沈佳人有些心神不定,虚应了一句。
“比我嘴最还硬。进来!”齐天纪利落的开了门,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了屋。
十分钟后。
“都肿了还说没事!”面色不善,语气不善,但眼神里闪着的却是难得流露的心疼和懊悔。是自己没站稳,不然她怎么会受伤。不会,再不会有下次。从今往后,他会让她不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不再流一滴泪。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为了谁而呆在我身边,不过已经不舍得也不愿意你离开了。从今天起,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你知道吗?沈佳人。从今天起我要你只做我齐天纪的女人!
齐天纪和着冷水吞下药片,看着宽大的长沙发上,女子的睡颜宁静如平湖睡莲。突然,他对这个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屋子生出了一种陌生但却让他很享受的感觉,一种叫做“家”的感觉。
……
“查到了吗?”裴正瑞一边沏茶一边问着刚进门的儿子。
“恩。”裴之茗应了一声,神色黯然。
“说说!”裴正瑞似乎已经看不出了什么,抬手示意他坐下。
“沈小姐曾经是程澜兄的……夫人。”裴之茗对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很是意外。
裴正瑞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他多少还是猜到了一些,“来,坐下喝口茶!”
裴之茗接过茶杯,犹豫的问道:“爸,那您的投资?”
“我已经有主意了。你去给程澜打个电话,就说星期五请他来咱们家吃个饭。再去发一张帖子,给沈小姐。还有告诉茜茜一声,不许她对程澜动心。”裴正瑞享受的喝了一口茶,补充道:“还有你,也一样。”
茶香悠然,裴之茗的脸瞬间红了,手足无措的愣了两秒才抓起了身旁的电话机。
61、第六十一章
沈佳人从睡梦中转醒的时候,自己被狠狠的吓了一跳。昏暗陌生空无一人的房间,让她在清醒的第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后早上的记忆慢慢回归。
“佳人:
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如果醒了厨房有点心和咖啡,不要吃太多,至少给我留点夜宵。祝安!
祁天纪”
勉强可以认出的杂乱字体飞扬凌厉的不像话。佳人看着眼前的洋烟包装纸,目光在那个像是写错了的姓氏上转了个圈,唇边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是个试探吗?还是……
一盏盏吊灯依次被点亮,偌大的屋子瞬间亮的有些晃眼。沈佳人站在玄关处,然后左转。衣柜,壁橱、五斗橱、沙发、茶几、花盆……一样样看过去,装饰华丽、摆设精致。抽屉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抽开,雪茄、唱片、发油……这人的生活还真是枯燥啊。
佳人虽然不敢乱翻,但是看到后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偶尔拿起一些摆设之类,把玩一番再轻轻放回原处。不管是不是试探,她既然进来了就绝不会错过机会。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照片,没有信件,甚至连个纸片儿都没有。怪不得留言条要写在烟盒上。佳人撇撇嘴,关上第二层空荡荡的抽屉,顺手拉开第三层。
“嘭——”刚刚被拉开一半的抽屉被大力的推了回去,沈佳人的脸一点点红透。见鬼,为什么把那些……那些小衣服放在抽屉里?!这人真是的!
等到潮红消散,佳人又壮着胆子继续奋斗。说起来也是结过两次婚的女人了,居然还怕看见男人的内裤,居然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姑娘,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吧。沈佳人看完最后一个抽屉沮丧的一屁股坐在齐天纪家的床上。好不容易进来了,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咦?好精致。”佳人随手拿起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月历翻看起来。每一个月份上都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一月,王人美;三月,李黎;六月……是何小初——一众奇迹的女演员顾盼生姿的冲着人笑。
这种东西放在床头,晚上还睡的着觉吗?佳人胡思乱想,突然注意到这月历几乎每个月都被添加了许多标记。有些日子被各种形状圈了起来,有些边缘上写着电话号码之类的数字。佳人神色一敛,重新一页页慢慢的把那月历翻了一遍。那些被圈禁起来的日子,有许多是她到死都无法忘记的。程渊的忌日、程老爷的忌日,以及今天——秦婉贞被宣判无罪的日子。还有一些,她不知含义,但是她以后会查清楚的。
“当、当、当、当、当、当、当——”正好七声。古老的座钟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都七点了啊。看来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佳人把月历端正的摆好,然后起身、关灯,离开。
不远处的灌木丛之后,隐匿在夜色中黑色轿车上,齐天纪捻灭了手中的烟蒂,方向盘旁的茶色水晶烟灰缸中满是凌乱的烟蒂和高高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