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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这样一说,他把手缩回去,两只手来回搓着,难以启齿似的:“又离了。”
呵,都说成人世界是成熟的,这结了又离,再结再离真像是闹剧,比我们还要荒唐和轻率地多。想到此,我反而觉得自己比他强多了。
他卸落行李包,四下环顾,细心收拾起来。其实没什么可收拾,东西除了减少之外没变化。
他还保留着原来的钥匙,重新插入锁芯左右转动,完全符合、一一对应,我心微微一动,我该不该理解为:他心里一直保留着我的位置?
看得出,这个细节也让他感动:家里没有换过锁,是否等于没有拒绝他随时回归?
他从包里翻出青菜,上面附近超市的价码标签,进了厨房忙了一阵,我躲进屋子里干坐着,近来突发情况实在太多,我有点难以应对,也想不明白。
他叫我出来吃饭,我闻到了腰果虾仁的香味。喜悦受到菜香的诱惑,出现在客厅中央,不顾一切地喵喵叫着,一副嗷嗷待哺的姿态。
给它撒了猫粮,它呼噜呼噜吃得起劲。菜摆在饭桌上,我一口也吃不下,好像那盘菜是一个极为残酷的笑话。
最后一次吃他做的菜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他多大?我几岁?十三还是十四岁?
他与妈妈打架的时候,我惊慌的哭叫……他走的时候,仿佛我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这些年来我仿佛背负着血海深仇,发誓再见到父亲要怎样怎样,发誓让他不得好死不能好活。
脑海中反复演练过的拳打脚踢,默默背诵的恶言毒语,如今一见面,全没派上用场,只是很沉默。
我不如就打开天窗:“你住多久?”
“爸爸想跟你在一起,不分开了。”他往我碗里夹菜,“爸爸知道错了,让囡囡受委屈了。”
我无言以对,两人默默地吃着饭,只听到碗筷哗啦哗啦响,爸爸喝汤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听说习惯了一个人吃喝的人,喝汤都会喝得好大声。我总觉得有话要问他,压在喉咙里无法言语。
他放下碗筷,认真地说:“囡囡。我一直以为你妈妈会带着你再嫁,近日才得知你一个人在家里过。这算什么呢?她不要,我要,你是我的骨肉,你明白吗?”
你走时那么决绝,抛弃了我和妈妈,妈妈不过是有样学样,继续抛弃了我。现在跟我谈血浓于水?
抛弃是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情,为何我如今都没能学会,如果连这个都可以世袭遗传,我肚子里的毛毛早去了天堂。
我徘徊在窗前,不满情绪蓦然翻江倒海袭来。当年房子的归属他们都表现出极大的无所谓,最后,房子依然共有。也就是说,这里依然是他的家,难道我要赶他出门?
吃完饭,他说带我出去看一样东西,下了楼,拐出胡同口,看到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上车吧。”
坐在车里,昏黄的路灯照进来,碎碎裂裂一车的影影斑斑。这才发现我的手臂特别白,瘦瘦长长。他兴致高昂,估计是新手,不断地问我:“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我说:“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
他开车的技术,我真的不敢恭维,他老大不小了,还兴奋地同旁边的年轻人飙车,令车子在街道上漂移。
他出现得如此突然,就像闯入我的梦境之中,来不及让我考虑清楚,究竟他在作何打算。
说到打算,我想起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物:那个小生命。我又该替他作何打算?
起初我不敢径自去医院,只是徘徊在药店。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只能在货架附近反复浏览,别人都在看我,我才意识到,我未成年的身姿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依然分外刺眼。
好想隐形,但我必须把验孕试条买回家。我抓起一条,扔下二十块钱,没问够不够,也没要别人找零,抢劫一般夺门而逃。
终于回到家中,我惶惶然打开包装,一遍遍地看说明书,怎么也看不懂。
一条是阴性,表示未孕,两条是阳性,表示怀孕,若线条模糊表示失败,需重检。
我默默背诵,做贼一般颤颤巍巍检测。第二条若隐若现,是试纸不灵,还是我眼睛花了?
再踏进药店我笃定了许多,在药店服务员惊异的注视中买下各款各式。
回家数了数,一共十条。
第二天用晨尿继续检测,据说那是最准的时间。十条试纸整齐地摆在我面前,第二条线全部呈现若隐若现的羞涩的粉红色。
后又去了医院,来来回回,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面对这件事情,不知道是否该称为打击,我与所有常人无异,心理上起起伏伏,经历了冲击、否认、混乱、接受,才抵达解决期。
是我的错误令它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事实表明,我有了能力造人,但不代表我有能力杀人。
我得留下它,无论我行走何处,都能感受到来自于毛毛的安静与信任。见到爸爸之后我便非常肯定,犹豫不决后的断然决定使我觉得像再生。我微笑,我继续。
……
爸爸驾驶着车子朝城市的另外一个方向行驶,最后来到一个新社区,社区鸟语花香,档次跟苏梦生家不相上下。他打开一扇门,说:“囡囡,我们买了新房子,以后你每天上学,爸爸都开车送你。”
我打量着,其它屋子都是空的,唯有一个小房间都布置好了,打扮成公主房的模样,大概是给我的。
遗落的鱼目乍然被捧在手心里,当作珍珠般宠爱与观赏,我是否该受宠若惊?
第十章 章小希:微尘?荆棘(1)
我喜欢我存在的这个世界,当然,遇到姜小鱼以后,我爱它又多一点。每天早上,我被花园里的小鸟叫醒,总会有两只飞到窗前,变换不同的歌调,一唱一和。
睁开眼睛,又是可以看见世界的一天。早上上学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间。
来到小鱼的楼下,她不在,见时间尚早,在楼下耐心地等她。
卖早点的大妈正卖力吆喝,早起的小朋友被妈妈拖着去幼儿园,偶尔有同龄的男孩子回头看我,走远了才敢吹一声口哨。
小鱼姗姗来迟,眼睛是浮肿的,估计是一夜没睡好,她穿了白底碎花连衣裙,是不分腰身的娃娃裙样式,让我看得发了呆。
她紧张地问我:“怎么?”
我答:“没什么,你穿裙子很好看,但你很少穿。”
小鱼圆润了些,皮肤依然白,长年没晒太阳的那种白。但她头发长了,黑而柔顺,在朝阳下像能吸光似的更浓更密,漆黑的眼珠不再尽是忧郁。
“呃。”她低头扯了扯裙摆,拍拍自行车座,招呼我,“等久了吧,家里的猫忽然不见,找了几圈才发现躲在冰箱后面睡觉呢,所以迟了。”
我摇摇头,笑笑:“我也刚到。听说猫咪叫喜悦。”
她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看着远处,说莫名其妙的话:“小希,有时候觉得日子真的难熬,近来总是困,只有昏睡能够暂时安慰。”
“不要担心,再努力一年,考上大学,学费没什么问题,即使有问题,我将来可以打工,可以帮你……”不知道我胡言乱语些什么。
“小希。”她缓缓说道,“谢谢你。让我感到艰难的并非这些。”
我低下头来,好像别无选择,只好低头,说道:“是,我明白。”
苏梦生在前面一个路口等我们,骑上车,轻快地蹬几步,他就自然而然加入队伍。他的神情很古怪,看看小鱼,再看看我,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今天,都怎么了?”我问苏梦生。
“什么怎么了?”他转头看看小鱼,才问我。好像有事不方便开口。
“觉得你俩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问。
“是有一点事情,小希,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小鱼说着,忽然转头跟苏梦生说道:“你这段时间不要跟我们一起上下学了。”
“为什么?”苏梦生用奇特的眼睛望着小鱼。
“你妈妈前一阵子找过我。”小鱼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妈妈找你做什么?”苏梦生又问。
姜小鱼睁大眼睛,好像苏梦生问的是一句惊天动地的废话:“为什么?当然因为你啊。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要为了我分散精力之类吧。”
“不用理她。”苏梦生看向别处,“干涉的也太多了。”
小鱼转头对我微微一笑,说:“他妈妈真以为我和苏梦生有什么呢。”
我静静聆听他们的对白,一面感到兴趣盎然,又不免有点疑惑。我的目光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注,为什么她身上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章小希:微尘*荆棘(2)
是哪里不同了,她到底在经历着什么,她所谓的艰难与煎熬,到底我可不可以分担?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忧虑就呼啦啦扑向我,我无可推诿,躲无可躲。
日复一日的等待,我并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只是很奇怪,一向有洁癖而安静的姜小鱼,换了一个人。要我每天陪她去路边摊上吃酸辣粉,并大叫过瘾,擦着嘴巴上的红辣油叫着再来一碗。
裴琳琳生日那天,邀请我们几个去她家做客,我才隐约有所察觉,并知道了部分真相。
小鱼推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参加,是我强拉硬拽把她带过去。
我说:“小鱼,你一定要跟朋友在一起多待些日子,你是个多好的女孩,可以给很多人带来快乐。”
“你讲笑话。”她苦笑。
“嗯,我讲笑话。”我随声附和。是否我的热情完全是一厢情愿,如同将鱼儿举在空中适应鸟的自由。
去了不少同学,四人帮都在被邀请之列。苏梦生兴致勃勃,还带了那把破吉他。我从来没听他弹过,只见他有事没事的背着,我看炫耀的成分居多。
起初只见到裴琳琳的父亲,他带着围裙在家里忙忙碌碌。裴琳琳过得是多数人的日子,幸福而正常的家庭,是独生女。
愿意为孩子在家里招呼她的小同学,这样的家长足够让人温暖。
我们都是第一次去裴琳琳家,她家的客厅还算大,八九个同学散落在长条桌的周围,也不拥挤。
小鱼精神不错,裴琳琳说想正式加入我们四人帮组织,要变狼牙山五壮士,要我们举手表决,苏梦生还举了双手。
令人羡慕的不是她家整洁高雅的摆设,而是一种祥乐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舒适,如果不是裴琳琳的妈妈捧着蛋糕进门,我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
她进门后,一边自然地换鞋,一边对着各位同学点头招呼,眼光落到小鱼之处,就如同被点了穴,小鱼在沙发的一角满眼惊恐。
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我立刻从她们的长相中找到了证据。裴琳琳的妈妈脸上失去了刚才的光彩。
小鱼低垂着头,躲开镜头似的,尽量不要任何人看清自己的脸,裴琳琳的妈妈静了静,点了点头,笑了笑,就这样过去了。
很少人知道小鱼生活的现状,也就不会浮想联翩,也就不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牵线搭桥。小鱼曾经跟我说过,她妈妈进入的家庭中有一个跟我们同龄的女儿。
我环顾大家泰然自若的神情,没有引起耳语纷纷,暗中舒一口气。
只听裴琳琳对她的妈妈说:“麻烦你再拿一套餐具,之前姜小鱼说不来参加的,所以我少跟你报了一个人名。”
“哦。”她忙不迭地进入厨房,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生日party开始之前,裴琳琳的父母找借口说出去看电影,把自由的空间留给了我们。裴琳琳的妈妈临出门前,在换鞋的空挡,与姜小鱼对视了一下,眼神里面绝对有内容,只是我一时看不懂。
裴琳琳喝多了酒,红着脸对着我的耳朵说:“章小希,你不知道,她并不是我亲妈,我亲妈去世好多年了。”
“哦,那她是否是个好妈妈?”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