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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希以为孩子的爸爸是苏梦生,苏梦生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为谁担责任,我没料到他们如此静默宽容,原本以为他们会因我的行为不检而勃然大怒。
我嘱咐他们要保密,这是我的第二个秘密,他们无限怜惜地看着我。怎么掩盖,还是会有小道消息长脚一样地散播出去,听说那帮技校的小混混被保镖收拾的够呛,耿耿和裴琳琳想来医院看我,被苏梦生及时拒绝了。
苏梦生不想让事情再复杂,来龙去脉他最清楚,但他没有说给任何人听。见他想得这样周全,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他。
他们临走时,我坚持下床送到门口,小希握住我的手:“什么都不要想。我什么都不问。”
她的温柔打破我伪装的平静,我的颤抖电流一般通过相握的手传递给了小希,她忽然将我抱住,紧紧地,一手轻抚着我的背。
我无力地靠着她的肩膀,默然啜泣,终于有人将我这样紧紧环住,像对个婴孩般对待我,回想我这无人带领的一路跌跌撞撞,我一发不可收拾地呜咽起来。
在她同情的爱怜与了解中我获得庇护,可能是命运的起起伏伏令我失控,章小希的脸贴着我的脸,睫毛好长,一眨一眨轻轻点着我的皮肤,我的心便沉沉的静了下来。
悲剧,是会遗传的疾病,当胚胎发育初期,就已经是无法摆脱的宿命。毛毛的消失不是我的过错,但追溯到他的到来,却是我一手导致的,因此我恨别人的同时,也恨死了自己。
毛毛的出现与消失,都没有引起章钺的丝毫变化,要么是他真的毫不知情,要么是他伪装得太彻底。
不管是他策略计谋中的一部分,还是他根本不知道任何事情的发生,我彻底地感觉身体和精神都被完全遗弃,那种被放逐的孤独与愤怒,就在灵魂的幽黯阴霉处偷偷孕育滋生。
如此一来,我的心里已全教痛苦与羞耻满满占据,我发誓绝不在别人面前显示脆弱与需要被关注,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于是,三天后,身体还未恢复,我就故作轻松地上课去了,体内还在静静地流着血,但我无法一个人待着,我需要回到人群中间去,才能阻止自己一再地出现幻觉。人到底有多孤独,单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小希忧心忡忡但显然也有几分惊喜,拉我到一边,问:“真的没事了?”
“嗯。”我点点头。
“呵呵,突然来上学,吓我一大跳。”她笑着说。
地理课上,老师重复讲着断层和岩浆的问题,断层是地壳的挤压力或张力使断裂两侧的岩块发生相对位移。
熔岩,熔岩,为什么初中讲过的内容高中还在讲?
老师形容岩浆如何凶猛地流泻大地,火山爆发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
我心开始痉挛,抽搐,只怕表情扭曲暴露自己,只好把脸埋在手中,水珠从手缝中渗漏。
回忆起那些荒唐的过往,分不清谁是谁非,只是,一个小生命出现又消失,我除了静静看着,默默忍受,还可以怎样?
打开门,父亲惊讶地拉我进屋:“你去哪里了?爸爸到处找你,学校也没人知道,同学也不肯说。”
“住院了。跟一些小流氓打架。”我淡淡地说,心里泛起一丝厌恶。
他忙不迭表态:“爸爸不会放过他们。”
“没什么。这恰好是你要的结果。”我微笑着说,“在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你总是恰好不在呵。”
他表情愕然,我冷眼旁观,医生悄然告诉我,我的流产并非外力所致,我那一摔,不过是个巧合和催化,真正让我失去宝宝的,是有人给我下了药,医生还三番五次询问我的用餐用药情况。
医生的意思是,即使没有遇上打群架这件事,宝宝依然会出问题。
我真的很想问问他给我吃了些什么,那些据说是捻成粉末倒入杯中的维生素,两小一大必须按时服用的黄白药片,我都毫无预警地吃下去了。只因为他是爸爸,我留有最后的信任给他。
但我终究是没开口,再为他留有一丝余地吧,我说:“以后你不要来了。本来也是把我判给了妈妈,你只需要付生活费就对了,哦,不过,你要把所欠的所有生活费都付清。”
“什么意思?”他站在客厅大惑不解,“我还打算接你去新家。”
“你要我明说?你的房子,你的车子,真的是你自己双手赢来的?”
“那你说呢?”他语气急转直下,“我的生活一有着落就想到你,我回来弥补过错,难道也不给机会吗?”
“弥补过错?毛毛的消失,到底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和章钺共同商量的结果?”
“章钺?”他翻出记忆来搜索,“你是说章董?”
称呼够亲切。不过是借刀杀人的人罢了。
他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解释给你听。”
我的心再一次被利刃切割,如此一来,我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我竖起耳朵,听他说下去:“章董除了给我一份工作,要我回到你的身边做一个好爸爸之外,没提过任何要求,也没给我任何暗示。”
“那么……”我逼他继续。
“我很早就猜测出你怀孕的事实,我是成年人,你的状况太明显。但你没有能力抚养它,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任性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爸爸知道你的脾气,拉你去医院你肯定不会去,爸爸是为了你好……我托关系开的最好的药,据说不会有危险就像普通月事……”
“你有什么权利判断它就该消失?”我站起来,与他对视,说实话,那一刻,我有想伤害他的欲望,如果我手里握有什么利器,将是个不堪的结局。
“起初我也奇怪,怎么会有人打听我,找到我,给我提供高薪工作。明白了你跟小希的同学关系,又听说章董送过你一只猫,而你跟猫形影不离我便确定这件事跟他有关。不过,我敢肯定,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反复试探过了。他只是一片好心,看你可怜,看我混账,想要让我们全家团圆,我需要为他做点事,我们不能破坏人家的家庭。至于细节,爸爸觉得,你也是有责任的。”
他顿了半晌,我以为他讲完了,没想到他又开了口:“我这辈子,最恨你妈,把你独自留在家中,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一辈子最好不要再见到她。”
他不该提起妈妈,为了表现自己足够有爱心而刻意贬低那个女人。一再地提醒我,她已经与我只保持抚养关系而去做了别人的妈妈。
五十步笑百步。
莫名的压迫感突袭而至,让人既烦且闷,特别是从去过裴琳琳家之后,发现同龄女孩可以过得如此温馨而美好,相比之下,自己落魄得无法忍受。在那之后,妈妈没有一次找过我,不曾给我一个解释或者歉意,我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不要说了!”我爆发出的哭喊声吓到了他,“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杀人犯。”
我该鄙视他,一点幻想都不该留给他,如果当初就拒绝他进这个家门,如果我不吃他做的东西,如果他递过来的所有东西我能稍加辨识,结局不会是这样。
今天还在口口声声说爱我,明天就会将我抛弃,上午还说要给我幸福,下午就给我的食物下药。这种背叛,发生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我还能如何说出人性本善的话呢?
人兽之间,只差那么一点点,所谓人性,亦几近虚妄。
因为这件事情的急剧变化,我对未来的认识都抽了空——身边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与消失之中,这令我张口无声。
我原本做好了退学的打算,我甚至对章钺只字不提也不见面,无论我戴上多厚的面具去上课,无论我怎样做,我还是来到了,此时此刻。
我满心膨胀着愤愤不平的怨怒,将信手能抓到的东西都掷向他,他没有躲闪,额头被我丢的茶杯砸中,流出血来。
他给我的伤害,要一一还回他。
我抓起桌上的水杯、笔筒、课本……陆续砸向他,手边的东西快要被我丢光的时候,他终于叹一口气,开门离去。
我瘫坐在他新添置的沙发上,身心俱疲仿佛刚经过一场大战,刚才面对亲生父亲,我用的是怎样冷冽又怨毒的眼光,一波波扫得他无地自容。
在跟踪他与章钺见面的最初,我就该引起警觉,为什么我这么笨?
在父亲走后的几个小时里,回到卧室仰面朝着天花板,宛如陪同毛毛又死过一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情地悼念那小小的未成形的婴儿,一个多月来,除了无助和迷茫之外,我并没办法这样想它、需要它,因为那痛苦更大。
我对新学期不再抱存任何期待与幻想,我知道我已完全长大,毛毛的事情让我一夕之间成熟,我确切体会到美好的时光不可能再回,时间把它带走了。
经过了生活的这一劫难,我终于很吃力地明白了钱与可见之物的重要。长远来说,也是一种成长,我会成长得更实际一点。
回到过去也可以,从今后还是自己一个人,这很简单,我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生活。但是我变了。或许我一直在变,很难说,没准毛毛的消失不过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将受到的压抑和积郁存到学校来发泄,班上那些螃蟹般乱钻的臭男生全是我出气的对象,总是被我拿着书本或者教干打得落花流水,多数被打得龇牙咧嘴地像猩猩似半跳着回座。
我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一般情景,原来只有这样吵闹的方式,才能掩盖我内心的难堪,我只想让日子快点翻页,没有任何一刻,希望时间大把大把从指缝溜走。
打打闹闹,我总是又狠又准,没落过下风。学习的效率提高了数倍,对于过去的一切,我一点也不后悔,只懊恼关系过于纠缠和复杂。我必须给自己找一点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
小希和苏梦生是我心灵的照顾者,我要闹,他们由着我闹,因为共同的经历和理解,我在他们那里可以得到轻松,维持最起码的自尊,其实华屋美食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我也早已不再奢望家庭给我温情包容。
至今为止我才明白,生活不仅仅是单调乏味,还可以是很残酷。生活如此粗暴,我已经失去了温柔的能力。
有时我自我安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毛毛离开也好。
送走这次考试,迎来一个暑假,我们就该顺利升入高三。考试过后,并无轻松惬意,半死不活的成绩无法触动我的神经,周围的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
小希来看我,与我一起在家里待着,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家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她静静看书,或者与我并排躺在床上聊天。很奇怪,小希来的时候,喜悦总是不见,翻遍床底不见踪迹,小希走后,它才调皮地从某处钻出来。
我对小希说:“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她翻身坐起来。
“你猜?”
她摇摇头表示猜不出。
我说:“我想去裴琳琳家附近,想看看我妈。”
“你要去那儿?”小希面露难色。
“失去毛毛以后,我略微体会了一点母亲的感觉,我想去看看她,我不相信她会把我忘记。”
参加裴琳琳的生日宴会时,已经把路程牢牢记住,她住的是普通的房子,拥有的是普通的家庭……真正的幸福就是普通的。
绕过社区的保安,来到她家楼下,我和小希潜伏在拐角,静待她的出现,直到晚饭时间,才看见妈妈与裴琳琳的爸爸拖着手回家。
这么大年纪了,还手牵手,是否可以理解为,妈妈正在幸福地享受着迟来的爱情?她看起来有点羸弱,但打扮非常清爽,完全脱去了落魄失意的影子,头发是烫好的大波浪,还加了一点咖啡色的挑染。
“既然来了,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小希用征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