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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少爷你不会嫌弃我吧?”冉儿撇着嘴,红红的眼睛眼看就要再次落泪。
王诩赶紧辩解道:“怎么会嫌弃你呢?王安石我也佩服得紧呢。只是……绍圣绍述,你爹爹没有被招回京城吗?”
“爹爹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我想想。”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道:“章相公借变法之名,行党争之实,不可与之谋。好像是这么说的,所以爹爹就没有再回汴京了。”
想来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两个相互欣赏的人最终形同陌路,势如水火,又同年而殁,也算是历史的一种安慰。不过北宋由此党争祸国,一蹶不振,最终导致靖康之变,眼下哲宗为弭心结,任由章惇一党乱来,国家怎么经得起这一番左左右右的折腾,王诩此时竟有些入戏地感到愤懑怅然。
“少爷,你又在想什么?”冉儿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自从病愈之后,莫名地开始变得稳重和多虑起来,一点不似之前的轻浮。
回神过来的王诩这才知晓,原来这丫头有过这样的经历,算起来曾经也应该是大家闺秀,看来王老爷未曾将其视作一般使唤丫鬟,再加上朱熹那假学究尚未出世毒害女性,所以这才养成冉儿大大咧咧,活泼可爱的性格。
王诩此刻心情好转了很多,有心逗逗丫头,便开口道:“原来你还算是大户小姐,给我做丫鬟岂不是有些委屈。”
“现在知道美死你了吧?不过老爷和少爷都待我很好,从来不拿我当丫鬟使,也算不上委屈。”冉儿年纪尚轻,心里装不下许多事,是故性子时晴时雨。
王诩不禁莞尔,忽然又想到一事,绍圣三年,不知道苏轼是在惠州还是已经被贬崖州了。对历史有些见地的他,历来对苏轼抱着敬仰而同情的心态,如果能见上一面,岂不是了却心中一事。况且,既然穿越已成定局,何不来个宋朝名人深度游。
“冉儿,待我病好之后,我们一起去一遭崖州,看望你爹爹。”
“真的?!少爷太好了…唔…”冉儿情不自禁地伏在床边抽泣起来,她并不知道王诩的小小私心。
哭得雨带梨花的冉儿忽然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带着些许失望,呜咽道:“可是少爷守孝期还有一段时间,恐怕…”
王诩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茬事等着他,略一沉思,便开口道:“待守孝期过了,我们再去,也不急于一时。”
“嗯”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泪,欺霜赛雪的脸上竟飞上了两朵红晕,杏眼含水,有些迷离地看着王诩,这分明是动了春情。
王诩此刻已经料定,自己的前世定然吃了这把窝边的嫩草,奈何自己此刻并无半点绮念,故作不知所以的别开头去。
“少爷,你一点也不似以前的样了。”冉儿嘟哝着说,语气中似还有些幽怨。
王诩心中咯噔一声,的确,借尸还魂这档子事儿自己还是第一次,说出去谁也不信。要真正当好一个“别人”还有些难度。
“额…病重之时,我也想了许多,也是应该做些改变了。”王诩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找着借口,一边闪避着丫头的眼神。
“有少爷这句话,老爷在天之灵也会甚感欣慰。”声如洪钟的中年男人自屏风后走出,一扫之前的颓色和悲戚。
冉儿见夏陆拿着一摞东西进入,虽百般不愿,但也乖巧地退了出去。
“少爷您别动。”夏陆伸手阻止了王诩想要起来的意图,随后,自顾自地抽了根方凳在王诩床榻前坐下。
还未等夏陆开口,王诩便说道:“以后我还是称您为叔父吧。”这倒不是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有多尊重,只是客套的称呼他实在是不习惯。
“这…便依少爷您。”夏陆片刻的震惊瞬间变为些许感动,心中暗忖,难道这一场大病还真改变了他?
王诩看着夏陆的表情变换,自己倒是有些不自然,没曾想到古人竟然如此信人,对于生在后世见惯阿谀奉承已经是常事的他,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到底是文明成就了我们,还是摧毁了我们。
“少爷,我们王家久居江南,如今已有数十余载,算起来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外人更是戏称我们是江南四大家之一。当年承蒙老爷不弃,让我为王家守家护业数载,之前我一直想要将家业交付于少爷,但是少爷一直志不在此,况且老爷…但如今已非往日,想来少爷能说出刚才一番话,也应该是今非昔比了。所以,容我先为少爷做下简单的交代”
夏陆诚恳而小心地端过账本,随即开始念道:“现有两浙路钱庄三间,福建路一间,广南东路一间,成都府路两间,开封府一间,共计七间。绍圣元年得利八万余贯,绍圣二年得利五万七千余贯,至今年三月有利两万三千余贯。”
“为何绍圣元年得利这么多?”虽说王诩对历史颇有见地,但不见得事无巨细的都知道。
“哦,少爷有所不知,元祐八年,黄河决堤,河入清德军,所以放的钱要多了些。”
王诩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宋朝所谓的钱庄就是放高利贷的地方,不过仅这一项,就足以让他咂舌。
“现有绸缎庄两浙路三间,成都府三间,开封府五间,共计十一间。绍圣元年得利一万六千余贯,绍圣二年得利两万四千余贯,至今年三月有利一万三千余贯。”
到底是正经生意,的确不比“非法买卖”赚得多。
“绍圣元年应该也是受黄河水灾的影响?”王诩问道。
夏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的确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生意多集中在这几路?”王诩道出了心中的困惑。
“江宁、开封、成都几府向来富庶,所以生意基本较为集中。”
王诩点点头,认真的地听下去,还有瓷器店十二间,也都集中在上述地区。
原来,王家主要经营着钱庄、瓷器和丝绸生意,算下来年入五十万贯上下,已经入戏的王诩暗暗思忖,夏陆说过,王家居江南已经是数十载,那么,如此累积下来,家财恐怕已经逾千万。暗暗咂舌的同时,也是深信不疑的,他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一则史料,说是海州怀仁县杨六秀才寡妻刘氏在宣和年间,由于收复幽州之役,官府向民间搜刮军费,刘氏提出愿代本州下户输纳仅现钱一次就捐出一百万贯,看来这些史料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他原以为很赚钱的茶叶和盐铁生意却不知何故,被夏陆以“冗杂繁琐”一言带过。
“少爷大病刚愈,带身心俱健之后,我再一一详述。”似乎看出了王诩的疑惑,夏陆细心解释道。
见王诩沉吟不语,夏陆以为他疲惫,是故起身开口道:“少爷且休息,我先下去了。”
目送着夏陆的背影消失,王诩心中有惊喜亦有沉重,所喜的是不想一个穿越,自己竟然成了富二代,有了足够的施展平台,自己的“赎罪”之路或许能走得顺畅些。而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接手一个庞大的家业何尝不是一件沉重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王诩为自己宽心,何况自己是科班出身,有什么好畏惧的。一念及此,心中那份泯灭许久的壮志似一点星星之火,在荒芜多年的心田之上,闪耀了起来。
第四章 阴谋?
一连数日躺在床上,王诩只觉得浑身难受,他不仅继承了这张小白脸,还继承了这个小白身体,而且一边要闪躲俏丫头的各种示好,一边还要故作不知地进行安抚。
这夜,送走了冉儿,趁着月明星稀,王诩决定出去走走,看看宋朝的风景,调节一下身心,在自家院子,也不怕走丢。
刚一打开木门,迎面而来的凉风让王诩倍感舒坦,鼓足了鼻息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放眼一看,除了脚下用规则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外,俱是或低矮的花草,或高大的乔木,层次分明,间隔有序地隔开了视野,让人顿觉庭院深厚。
走得一会儿,王诩才发现王府甚大,庭院假山重叠,回廊溪流交错,还好王诩记性甚好,不然真是要迷路了。也许是夜间加上王府“裁员”的缘故,一路上倒没有碰见下人。
天色渐暗,月光消逝,起伏的亭台楼阁和松柏乔木在夜色的掩映下,凸显出一份白日难见的狰狞感。勾心斗角,张牙舞爪,犹如伺伏在暗处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在这份阴阴的夜色中,王诩陡感背脊发凉,似乎黑暗里果真有什么东西在算计着他。正准备回去之时,却见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仍然烛火攒动。一时好奇心起,他摸黑走了过去,穿过圆门,蹲在窗檐下,屋内的声音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夜招你二人前来,是想听听你二人意见,少爷已醒,王家的家业你二人觉得……”一把略透沧桑的声音传来,却正是夏陆。
“伯父,侄儿以为万万不可啊。”清朗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夏陆的话,眉清目秀,面带英武之气的年轻人一按扶手便站了起来,金缎棉团领的衣衫被陡然绷得笔直。
“任远,且听爹先把话说完。”发话的中年人甚是不悦地说道,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青花盖碗。
听到这里,王诩听得了些眉目:这屋里三人,应该是夏叔和他儿子还有侄儿,却不知三人在商量什么,仿佛是和自己有关。
王诩凝神静听,夏陆并不着恼,只是缓缓开口道:“远儿啊,你虽有才有学,也跟着我从商数载,怎还学不会为人处世之道?”
屋内静得片刻,再次传来夏陆沉重而又有些疲惫的声音:“少爷已经完全康复了,按照王家的规矩,是应该将王家的家业悉数交付少爷。”王诩听得屋内又陷入了安静,只传来三人略有些沉重的呼吸。
俄而,传来夏陆的声音:“彦儿,你先说说吧。”
中年男子整了整清云锦缎的直裰,站起身恭敬道:“是,孩儿认为,王老爷于我夏家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知遇之恩。我夏家能有今日的锦衣玉食,当感戴王老爷的恩德。”夏彦沉稳不惊的嗓音顿了顿,又继续道:“虽说王少爷游手好闲,喜爱风月之事,志不在商。但王家家业总归是王家的家业,若我们不悉数交付,或有所隐瞒,岂非有鸠占鹊巢之嫌,不仅于理于德不合,更难以面对王老爷在天之灵。所以,孩儿认为,理应悉数交付王少爷,而我夏家也当尽心竭力,辅佐王少爷,保住王家在江南的地位和基业。”
站在一旁的任远见夏彦竟会如是说,实在按捺不住,抢白道:“哼,大哥说得倒是好听,什么理什么灵,我们在外出生入死风雨无阻地打拼,才有了王家的今天。王老爷一代贤商,我等理当尽力辅佐,但那王诩,酒囊饭袋一只,纯粹的废物一个,之前就没有少惹祸害,如今病好,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丑事。现在还要将王家家业悉数交付那蠢材,我们的努力岂不全都覆水东流。再说,对我们有恩的乃是王老爷,又不是他王诩。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掌王家的舵。”
夏彦听兄弟的话带着赤裸裸的不屑,蹙眉不满道:“四第这是什么话?报恩自当尽我等所能,怎能还有他图?况且王家基业乃王家数代家主积攒所得,已逾十余载,又怎么讲功劳尽数拦在自己身上。”
见夏彦拂袖背过身去,任远上前两步依旧不屈不挠:“王老爷临终有言,守住王家家业才是第一位,大哥当时你也在场。”
夏彦愤然挥袖:“老爷病逝之时,少爷已经昏迷月余,当时老爷是以为少爷将不愈,所以才对爹如是说,如今少爷已然康复,岂能再当真?就算少爷犹如阿斗难扶,但我夏家也应效孔明之行,岂能学操莽之流,占取他人基业,受后人唾弃。”
任远自知有些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