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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山呼万岁之声刚落,从咸阳宫广场开始,“陛下万岁”的山呼之声陡然爆发,并最终汇聚在一起,成为一道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浩大声浪。
在这浩浩荡荡的声浪中,天和地,似乎在这一刻,都在为之颤抖!
胡亥沐浴着阳光,出现在咸阳宫正殿前的高台上。
头顶上方是初升的一轮红日,下方则是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根本望不到边际的人潮。此刻,所有大秦朝臣都躬身到地,所有兵卒都单膝跪地对着胡亥垂下他们高傲的头颅,逾两百万的大秦百姓尽皆匍匐在地。
天地间,依然只有胡亥一人昂首而立。
虽然已经经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但是过往几次相对于今日而言却是相差甚远。
这就是大秦,这就是自己的帝国!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保持从容的胡亥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依然会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平身!”
胡亥扬起双臂,高声呼道。
……礼毕,所有朝臣包括匍匐在地的百姓都起身后,两个人影出现在咸阳宫正殿前的高台一侧。
其中一人基本上所有朝臣都认识,皇帝身边的近侍咸阳宫给事中王岩,而当群臣看到被王岩扶着的人影时,却是尽皆大吃一惊。
虽说岁月催人老,但是眼前那个垂垂老矣、满脸斑纹、气喘吁吁似乎连路都还需要给事中王岩搀扶才能行走的佝偻老人,一众大秦朝臣还是有很多人都能认出来的。
尤其是一干三品以上的重臣,没有一人不识得被王岩搀扶着缓缓行来、一步三歇似乎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老人。
怎会是他!?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王绾
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无法避免也是最终的归宿。在这个过程中,所谓输赢,只是每个人这一生在行走过程中看到的风景不同而已,并无其他。
看着巍峨肃立气象万千的咸阳宫正殿,看着咸阳宫正殿下方两边玉阶上仅有的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看着巨大广场上那十二座传说的金人,看着广场四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汹涌人潮,满头华发、枯瘦如柴、行将入土的王绾禁不住老泪纵横。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了,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
王绾以为自己这一生,终将会同自己那日薄西山的王氏一族一族般,在王氏一族悄无声息的湮灭之前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再次活着站上这魂牵梦绕的咸阳宫正殿,再次活着出现在大秦文武面前,再次活着出现在大秦百姓的视线内。
王岩偷偷瞅了一眼胡亥,低声在愣愣失神的王绾耳边低语了两句,王绾才如梦初醒,胡乱抹了把眼中的老泪,挣脱王岩搀扶的手臂,小心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之后,五体投地的朝着负手而立的胡亥大礼参拜下去。
“下臣王绾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绾身上的爵位依然是大庶长,虽然从他自丞相位退下就没有了任何官职,但是这爵位在胡亥没有改革官制之前可是大秦官职高低的标准,到如今虽说意义已经不大,但是此刻王绾称下臣却是没错的。
胡亥能够理解王绾此刻复杂的心情。
从人生的最巅峰一遭跌落谷底,从此二十年不得翻身,这蹉跎的二十年又有几个人能够忍受?
“老爱卿平身吧!”
这是胡亥第一次见到王绾,从王庚口中他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王绾还活着。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但是让胡亥没有想到的是王绾已经苍老若斯。
沟壑密布的耷拉脸皮上,一块块带着异样颜色的老年斑异常的醒目。甚至在王绾的手背上胡亥也同样看到了那一块块青苔般大小的老年斑。
在这个时代,如此多的老年斑出现在王绾的身上,胡亥知道,王绾身上的老年斑即便不癌变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对王绾其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介绍的并不多,唯一有所记载的应该是司马迁的《始皇本纪》中曾经提过几点。对这位在帝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实际贡献,因守成多于进取而被始皇帝直接拿掉丞相位的大秦丞相,在史书中再没有任何的记载。甚至连生卒之年都没有。
只有胡亥清楚,在始皇帝一的压榨大秦有限的战争潜力而疯狂的南征北战时,能够将关中之地玩转,有条不紊的提供大军征战所需的粮草、兵卒、兵械等等,就不能说王绾没有任何建树。对大秦没有任何的功劳。
也许始皇帝当日同样也明白这一点,而为了最终推行郡县制取代分封制,并堵住大秦群臣的悠悠之口,始皇帝选择了直接拿时任大秦丞相、并坚决主张大秦沿袭周制采用分封制以安天下的王绾作为替罪羊,震慑群臣。
这也许就是为何王绾虽然被剥夺丞相位,却始终保留大庶长爵位并还能活到今天的缘故了。
王绾不是没有才能,也不是对大秦没有任何的贡献。只是,他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始皇帝又需要在正确的时间找到一个足够的分量的“鸡”,然后杀给“猴”看。
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胡亥跟王绾叙旧,因为吉时已到。
古朴的黄钟大吕之声从咸阳宫广场一侧奏起,这是沧桑的老秦音符,是一辈辈的老秦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真实写照。
胡亥对着起身的王绾点点头,然后缓步沿着长长的玉阶朝下行去。
王岩则是搀扶这王绾跟随在胡亥身侧,当然他们走的不可能是玉阶中间的皇帝御道,而是两边的臣子台阶。
大秦群臣,无数的咸阳世家贵族们看着蹒跚行走的王绾心中复杂之极。皇帝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点,从今天开始,哦,不对,是从王绾之子王庚被皇帝下诏直接擢升为内史的那一刻起,王绾一族已经正式的开始宣告回归了。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已。
一念生,可以将一个风光世家从巅峰打入地狱;一念灭,也同样也可以让坠入地狱的落魄家门瞬间成为举足轻重的权贵。
王绾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胡亥。在王绾还是丞相的时候,胡亥那个时候还未曾出生。今天他能够出现在这国殇日的大祭上,也是胡亥的要求。
王倌一族虽然在二十年的时间种一直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甚至连咸阳的世家贵族们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家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但是并不代表王绾就从来没有关注过大秦的局势。相反,王绾比任何都要关注。
在头十年,王绾关注的是始皇帝和李斯主导的郡县制如何导致天下大乱,后十年,王绾逐渐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关注的却是大秦如何能够在风雨飘摇中继续延续下去。
就在大秦即将倾覆之际,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一夜之间站了起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大秦从风雨飘摇引向可见的昌盛,让王绾早就对胡亥生出了几分好奇。
王绾用了十年时间,去想明白他同李斯之间的恩怨情仇。却只不过是胡亥让龙卫府的人带给王绾的一席所谓人生输赢的对白。
自己用了十年时间才想明白的道理,却被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到处了个中真谛,怎能不让王绾惊讶?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如今的大秦皇帝。
从刚刚同胡亥对视的那一眼中,早已经看透世间百态的王绾,无端的生出几分知音之感。
看着御道上缓步而行的年轻皇帝,听着沧桑的秦乐,王绾沉寂了二十年的心脏逐渐开始跳跃,当年的种种一幕幕在王绾眼前浮现,王绾发现自己苍老残破的身躯正在被缓缓注入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到的活力,让他几难自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走在胡亥身后被王岩搀扶着才能行走的王绾,突然高声诵道。
正缓缓行走在御道上的胡亥听到身后王绾的吟诵,正在缓步走下阶梯的胡亥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秦风*无衣》,胡亥知道王绾吟诵的这首秦谣的名字,而这也是胡亥第一次在大秦听到这首在后世只要稍微了解些大秦这个短暂而又辉煌的华夏第一帝国熟悉就曾听过而又朗朗上口的秦风歌谣。
这首在后世已经成为秦人爱国情操写照的秦谣,在此情此景下又是从王绾苍老而又带着复杂别样心境的口中吟诵出,更凭添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境。
寂静的咸阳宫广场上,王绾的吟诵声远远传出,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大行将入土的王绾有些放浪形骸。用带着沙哑的苍老声音一遍遍的吟诵着这首对于老秦部族而言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秦谣。
沧桑的声音,别样的老秦口音,此情此景,无数老秦人眼前似乎再次看到或者经历了那长达数百年与天争锋、余人挣命的血火并存的历史。
无数老秦人酣然泪下。
没有任何人指挥,也不需要任何人指挥,低沉的合音自咸阳宫广场上侍立的数万御林军将士口中高唱而出。随后席卷全场,席卷整个咸阳,传遍关中乃至整个帝国。
尚武,团结,无畏,忠诚,爱国。
一曲“无衣”代表了整个老秦部族无数代的族人一往无前的信念。
……在这一天,在这同一时刻,不仅仅是咸阳或者关中,大秦南越、陇西、安南、河西、九原、平夷、辽东、辽西、山东、江南等地,逾百万的大秦兵卒也在同时在各主将的带领下用着各自的方式在祭奠着战死沙场的袍泽们。
陇西,还没有回到咸阳赴任蓝田大营虎贲军主将的太保、九原公蒙恬亲自领着一众百将以上的各级将领焚香祷告,寄托哀思和敬仰。
南海,南海将军虞子期则是领着十余万南海军在珠江两岸系上了无数的白幡,旌旗漫天,纸钱鄙空。
平夷,胡忠领着东胡一族数十万族人,用东胡一族特有的祭奠狼神和先祖的方式来祭奠大秦的英灵们。
……就在帝国各地为无数数百年来为帝国昌盛而浴血奋战、战死沙场的历代族人缅怀和祭奠的同时,在帝国东海边缘,大秦有史以来第一支海军舰队正准备跨海而行,远征扶桑倭岛。
这支华夏大地有史以来第一支武装舰队统共由八艘大海船以及一百余艘大小不等经过改造之后的楼船组成。
八艘大海船,全部由黄县造船厂在三年的时间内建造完成。其中两艘同徐福带走的那艘海船在外观上基本上是一模一样,只是内里结构上增加了水密隔舱,就这一点就要比徐福使用的海船要先进了不下千年。
其余六艘海船都是由墨家工匠按照胡亥提出的思路设计和建造的。相对于前两艘依照当初徐福海船图纸造出来的海船自然要先进了太多。
能够在三年的时间做出八艘大船,还有配套的小楼船,黄县船厂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当然,这也同胡亥始终的政策倾斜有很大关系,毕竟黄县船厂可是能够直接将奏章送到皇帝书房的。
三年的时间,黄县船厂从原本的不到千余人,到今日,如果加上各类匠师以及家属,下辖的工人数量已经接近了七万余人。
这还不算驻守在黄县船厂的两万大军。
在先秦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当然,即便在后世,改革开放的头二十年,华夏庞大的人力依然是华夏大发展最大的动力,更不用说如今这大秦了。
远征扶桑的自然就是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