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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路(几乎所有的失误都包括技术和心理因素,而技术的因素可以留到日后研究比赛时再说)。他是不是分心了?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连环局,犯下了一连串的错误?是不是太自负了,或者没有耐心?是不是因为对方讲脏话而受到影响?是不是太累了?这样丹尼就对自己的心理状况有了认识,在长期的学习过程中,这个问题可以作为一个短期目标——这一类的反省是一项很健康的处理机制。通过上述对话,丹尼会意识到,每场失败都会让他成长。他会在心理上更趋成熟,对坏习惯也更加敏感。
一位真心的,懂得理解、不断鼓励孩子的父母或教练能够让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孩子得到释放,不畏艰险、勇往直前。作为大人,我们要自己承担责任,培养一种健康、自由的思维方式。我们需要勇敢出发,全力以赴,胜不骄,败不馁。事实上,如果不尽最大的努力,我们便无法从挑战中有所收获。成长源于对决的那一刻。唯有推动自我,探寻自身能力的极限,我们才会收获,才会进步。
* * *
作为一名棋手,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经常会遭遇未知的局面。我的成长轨迹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像寄生蟹一样,过一段时间就得换一个新壳。我必须得不断学习一些秘传的、一开始感到很不适应的新棋局。我会与最近从东欧或前苏联移民而来的威胁十足的新对手进行对决,也会不远万里,前往别的国家进行比赛,并要立即适应那儿奇特的文化与象棋风俗。
我记得11岁那年代表美国参加在罗马尼亚的蒂米索拉举行的世界大赛(12岁以下)。每个国家派出了自己的冠军参赛。我和爸爸在开赛当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比赛地点,第一轮比赛时去晚了。最终从卡塔尔冠军旁边穿过去走到自己的座位时,时间已经过了30分钟,这对我可是大大不利。更糟的是,棋盘上的棋子我一个都不认得。罗马尼亚人为比赛选的这套传统棋具我根本看不懂。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就像是我童年时做过的一个噩梦,梦里我不知道怎么下棋,而摄像机就在我面前狂闪。那一刻我的心都悬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我很好地处理了这一状况。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了第一步,整场比赛感觉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进行的。和棋具不同的是,象棋本身已融入到我的身体中了。为了赶时间我下得很快,在脑子里算计着棋路(这点是平时训练时经常做的),并顺利地拿下了第一场。之后我用了大半个晚上适应棋子,并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发挥得非常好。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感情波折最大的一次就是11岁那年与我的第一位老师布鲁斯·潘道菲尼的离别。我爱布鲁斯,他就像是我的家人,但我进步得太快了,他已经无法再教我了。布鲁斯是全国象棋大师,近年来不太参加比赛,我快赶上了他的水平。我们找到了一位很棒的新教练,智利国际大师维克多·弗赖斯,他之后也成了我们全家的好友。与布鲁斯分别就像是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同年,我爸爸的倾心力作《王者之旅》在全球同步发行,详细描述了我获得首个全国冠军的历程,几年后这本书得到了派拉蒙公司的青睐,被拍成了同名电影。我在象棋界已是无人不知了,但现在,也正因为此,我肩上的压力也增加不少,在参加所有的电视节目时脸上都必须挂着小孩子那种可爱的笑容。在《今日秀》节目上,简·耶格尔问我是否想成为鲍比·菲舍尔,当时音乐响起来了,这意味着我有五秒钟的思考时间,我知道鲍比·菲舍尔很疯狂,因此我来了这么一句:“不,我从来没想过再次成为鲍比·菲舍尔。”再次?这个小孩子到底在说什么?
我曾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时光,非常天真,不受聚光灯干扰,而是一心投入到象棋中去。当然也会有失败的时候,而此时我会吸取经验教训,迎接之后的成长与挑战,对此我并不在意。我钟爱象棋,并以一种“我能”的态度挺过艰难时刻。刚满13岁没几天我就得到了“象棋大师”的头衔,打破了菲舍尔13岁零5个月的纪录。人们都在说我是未来的世界冠军,但我充耳不闻。我是一个对胜败看得很淡的人。对手们并不在意名气,他们只想击垮我,而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现有的一切。
有那么几次难忘的时刻,让我深深地意识到,荣耀与快乐或长期的成功并不相关。我永远忘不了1990年赢得全国小学组象棋大赛冠军后走出比赛大厅的那一幕。那场比赛云集了全国1500名顶级选手。我刚刚才赢得比赛,现在一切就恢复了正常。我站在会议厅前四处张望,没有欢愉,一切和几天前没什么不同。我还是乔希,有很棒的父母,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凯迪亚,和她一起玩的时候总是笑声不断。我喜欢象棋、体育,喜欢女孩子,也喜欢钓鱼。周一回到学校时,朋友们会像平时跳身投篮命中时来上一句“干得好”,之后一切就成为过去,大家一起去踢足球。
第五章 软区域
世界青年象棋大赛
印度,卡利卡特
1993年11月
坐在棋桌旁比赛时,我只有16岁。我汗如雨下,还要努力让自己在酷热中集中精力下棋。艳阳高照,空气停滞,房间里坐满了世界顶级选手。我从纽约飞来,代表美国参加本次世界比赛(21岁以下)。每个国家派出了全国冠军参加这次为期两周,象征着专注、耐力与战略的头脑马拉松,一场全力以赴的精神大战。爸爸和我提前一周飞到了孟买,接着南下参加比赛,在赛场,我邂逅了我的女朋友,她当时代表斯洛文尼亚参加女子组比赛。她是一个聪慧的女生,非常漂亮,好强、有个性,同时,她也是我的初恋。饱受折磨的爱情与比赛,这是个复杂的交集。对于一个顶级棋手来说,他可能会在赛场上很风光,但生活中却大不相同。残酷的比赛交织着深厚的友谊。每个选手都想击败对手,毁掉他们的生活,之后反思比赛,舔舐自己的伤口,吸取教训继续下一站旅程。
一方面,对手就是敌人;而一方面,没有人比你的对手更了解你,也没人比他更能挑战你的极限,或能如此不留情面地逼你成长、成就卓越。坐在棋桌旁,对手近在咫尺,你能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感觉得到他的每一次颤抖,也能感受到他的恐惧或喜悦。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不断挑战对手的心理极限,而对手如影随形,寻找机会将你一举击败。全球顶级选手都在潜心研究这项神秘而又残酷的智力运动,之后,他们中最厉害的人就在前线进行厮杀对决。
现在,我身处遥远的异国他乡,在酷热中大汗淋漓,努力从摆在我面前的棋子中找到自己钟爱的艺术。在我上方,几千名观众爬在椽上观看,窃窃私语。我难以进入状态,与比赛的节奏合不上拍。就算是大师,有时象棋有家的感觉,有时却完全陌生,就像是要首次探索的外国丛林。我正努力寻找回家的路。
和我对决的是印度全国冠军,两人中间摆放的就是争来夺去的棋局。我们下了三个小时,并且思考了20分钟了。当时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我一直在探索自己的出路,当时只是第一轮,我没有什么想法,棋子很陌生,棋局也很奇怪。约十分钟的思考之后,我开始在各种棋着里迷失了方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起初你坐在那儿看着棋盘,在思索着不同的棋路,在想透各种复杂局面时思路豁然开朗,直至这种意识消散,仅存的只是内在的能量流了。之后,思维以电流的速度在运作,复杂的问题凭着直觉迎刃而解,你越来越进入到了棋局的灵魂深处,时间飞逝,“我”的概念已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一种幸福的专注,纯粹的思考,绝对的意识流。
突然这儿爆发了一场地震。万物开始震动,灯也熄灭了。屋椽在巨响中爆炸,人们跑出了大楼,我还静静地坐着。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是从棋局内部来体验的。在“我”与“非我”、纯粹的思考与思考者的意识之间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合力,我并没有在注视着棋局,而是从专注的寂静中观察自己以及这个摇摆中的世界,之后,我解决了这个象棋难题。地震和熄灭的灯突然启发了我。我的思路一下子明朗了,一切浮出水面,于是很快逃出了颤动着的赛场。在回到赛场继续比赛时,我马上走了一着,最后拿下了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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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让我开始认真探索起表现心理学的细微差异了。我曾通过一场地震达到了意识的一个新高度,无意中找到了棋局难题的解决方案。在本书中,我将逐步道出如何引发这种创新意识流。最终,通过系统性的训练,棋手便可学会如何收发自如地来做这件事。但作为一位年轻棋手,所要克服的第一个障碍就是要避免因突发状况而分心,比如像在印度那些天的比赛中我们一直饱受小地震的干扰。在行为训练中,首先我们要学着心平气和对待一切已发生的事;之后,我们要学着将这些事情为我所用;最后,我们要学着做到完全自给自足,创造出我们自己的地震,这样,我们的思维过程可以自己创造突破性创新想法,而无须通过外因刺激。
第一步就是要达到体育心理学家所说的“软区域”。将这个区域想象成你的表现状态。(本书第十七章《激发最佳状态》将阐述我的方法论,即,培养随意走进这一区域的能力。)
你正在专心做手头上的事,可能是一段音乐、一份法律文案、一份财务文件,或者是在开车,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比如你的配偶回家了,你的小宝宝醒了并开始哭闹,你的老板打电话对你提出了不合情理的要求,或者一辆卡车在你面前爆炸了。你的专注状态的本质会决定你的第一阶段的反应:如果你很紧张,用手捂着耳朵,整个身体紧绷起来,想阻止自己分心,这样你就进入了一个“硬区域”,即,要求有一个合作的空间让你正常工作。你就像一段干树枝,非常脆,随时都会在压力下爆裂。你要做的就是,静静地、高度专注,看起来很放松,脸上的表情很沉稳,但精神世界却是激流暗涌。你平静接受眼前的事,将生命中每一圈涟漪都融入自己创新思维过程中去。这个“软区域”弹性十足,就像柔韧的草叶,在劲风中左右摇摆,以顽强的生命力幸存下来。
古印度的一则寓言也能帮你认识到“软区域”的重要性,多年来这则寓言一直影响、启发着我。它讲的是,有个人想步行穿过大陆,但当时地球上布满了荆棘。他有两个选择:一是铺一条路,征服大自然;二是做一双草鞋。做草鞋是他内心的解决方案。像“软区域”一样,它不是将成功建立在一个“服从于他”的世界或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之上,而是建立于才智的准备与坚韧的意志力之上。
对抗分心的问题始于10岁那年。正如上一章所提到的,我对象棋的理解越加深入,因此开始转战成人比赛,比赛时间变长了,有时甚至要持续6到8个小时。小孩子很难做到在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很专心,面临巨大的压力时,小孩子身上总会发生些奇怪的事。一天,在曼哈顿象棋俱乐部比赛的过程中,我正在努力应对复杂的棋局,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赛前刚听过的邦·乔维的一首歌。我试着将它赶走,静下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