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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钱不多,可一旦运气不好,碰上那种半年不给你结一分钱的难缠的经销商,你就完了,等着被罚款罚死吧!总之一句话,有这么多的不利因素存在,想不欠公司钱都难啊!”张文强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囚徒的呐喊(2)
夜已深,海边除了遥遥传来的浪涛声,就只有张文强充满压抑的低低的说话声,单纯听得心惊胆战。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来明城市场部都一百多天了,到今日才知道这些情况。她现在终于能明白各位同事的处境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虽然业绩比她强这么多,却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了。难怪平时她总觉得他们怪怪的,看似一个个很风光体面,却都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悲怆,那是从眼底深处透出的悲怆,任他们怎么掩饰也隐藏不了。
“难道我们市场部就没有不欠公司钱的业务员吗?”单纯不甘心地问。
“其实你是想问市场部有没有挣了钱的业务员吧?我告诉你,有,而且有四个人。吕国军和刘建成这两个人的账面上虽然也是负数,但是他们其实是挣了很多钱的,只是那些钱都被他们想办法掏出来了。至于账面上不欠公司钱的人,也有两个,人家命好,不像我们,哈哈哈……”张文强说着说着突然发出一串苦笑,然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抬起头,望向了漆黑一片的前方,陷入沉默。
单纯借着远处路灯投射过来的暗淡的灯光看着张文强俊秀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你不开心了?”
张文强愕然地转过头,冲单纯挤出一丝微笑,摇头道:“没有,不关你的事。”
“哦,我还以为……对不起啊,你要是不想说这个话题,那我们就不说了,你别再难过了好不好?”单纯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事。其实也没什么,我都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张文强的话中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
“你别这么说啊!你看你这么年轻,长得又一表人才,还怕将来没出路吗?我可是很看好你哦!”单纯明知道这种安慰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可她除了说这些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文强闻言又是一阵苦笑,笑得单纯毛骨悚然,他笑了许久终于停下,掐掉手中的烟头后,故作轻松地对单纯一笑,道:“没事,我也就是偶尔发发牢骚,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别放在心上。说吧,还想知道什么?今天不管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诉你。”
“真的可以吗?”单纯不确定地问。
“嗯,问吧!”张文强将酒稍稍举起,示意她碰一下杯。单纯便将手中的易拉罐轻轻地碰了碰他手中的易拉罐,二人相视而笑,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单纯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确定酒都喝完了,便将空罐往地上一丢,弯腰从脚边的塑料袋里重新拿起一罐未开的酒,想了想又将手中的罐抛给了张文强,自己再从袋中拿起最后一罐,二人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又开始边喝边聊。
“对了,你说的那两个不欠钱的人是谁啊?他们为什么就可以不欠钱呢?”单纯歪着头问道。
“是江南和张娟,至于他们为什么可以不欠钱,那可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的说就是他们俩都有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吧,江南其实是我们于总的中学同学,他是在四年前跟着于总一起来到明城市场部的,他手上的医大二附院本就是本市最大的医院之一,而且他接手时品种早就开发好了,又不用他花钱开发品种,然后二附院所有品种的供货价又都在八五折以上,不管是谁接这样的网点都能挣钱,简直是在捡钱嘛!另外那个张娟的情况也和江南差不多,她手上的妇幼保健院也是最挣钱的网点之一。据说,她的表舅是我们公司某位高层,就是因为这层关系,那时她老公才当上了明城地区的销售总监。后来,好像是因为他们夫妻俩以公谋私,贪污了很多公款,被以前的业务员揭发了,这才被公司总部降为业务员的。本来贪污公款是要坐牢的,可人家有关系啊!有她表舅的力保,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这个世界啊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们做到死也不如人家有个好舅舅啊!”张文强不禁又开始愤愤不平,话中尽是抱怨。
囚徒的呐喊(3)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她明明不是领导却总爱在我面前摆个领导样呢。”单纯恍然大悟地应道,而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张文强道,“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有些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把你当朋友才会这么说的,说得对你就听,说得不对,你就当耳边风吧。其实吧……我觉得……网点好固然重要,但是,你们之所以欠这么多钱和你们自身也有很大关系吧。你看人家江南和张娟虽然挣不少钱,可是人家多节省啊,平时花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不管是在业务方面还是生活方面,哪像你们啊,明明欠了公司的钱,在外面却一个个好像很有钱似的。对客户有求必应,对自己也是极其奢侈,出门动不动就打的或包车,中餐哪怕一个人吃也得上馆子,抽烟只抽芙蓉王和中华……总之,我觉得你们之所以欠公司这么多钱,和你们大手大脚夫花钱也有很大关系。”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张文强听了单纯的话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只是,大家好像已经习惯这样花钱了,一时也改不了。不瞒你说,我最初也不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主要是因为公司不讲信用,明明有钱却不按时发提成,弄得我们只能想着法儿向公司借钱。公司的制度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是业务上的理由,一般去借钱都会被批准。就这样借着借着,心便麻木了,也许因为这钱借出来太容易,渐渐地我们便忘记这钱是要还的了,不知不觉中大家便有样学样地学着别的公司的业务员大手大脚花钱了。”
单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理解地叫道:“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自己乱花钱,那就得注意啊,为什么还依旧这么乱来呢?”
张文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与无奈,轻声叹道:“知道容易,做到难啊!况且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要改,谈何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单纯的心里就特别地难受,就像……就像一个旱鸭子眼看着一个小孩儿掉进水中想救却救不了,那么着急,那么悲痛。
“那就走啊!离开这家公司,离开这里,换一种环境,重新开始啊!”单纯用尽吃奶的力气叫道。她的双手抓着张文强的双肩拼命地摇着,心中无比地愤怒,恨铁不成钢啊。
“离开?哈哈哈……你问问萧天他们,谁不想走?!”张文强用一种破罐破摔的语气对单纯吼着,“可是谁又能走得了呢?你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赔得起这么多钱吗?不赔钱就想走?可以啊,那就坐牢去啊!我们不是没努力,我们也在奋斗,可是奋斗的结果呢?还不是欠了一屁股债?我们还能指望谁来还这些钱呢?会进这种公司的人,家境一般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们不寄钱给家里就已经是很没用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叫家里人拿这么多钱来赎我们回去呢?我算看透了,我们就是他妈的囚徒,身体自由但灵魂被囚的囚徒,看不到未来,找不到出路,就这样被囚着……”
也许是太痛苦,张文强的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他一口气喝光了易拉罐中所有的酒,将易拉罐往地上狠狠一抛,然后疯了一般地向大海跑去……
“喂,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单纯赶紧丢掉手中的易拉罐追了过去。
“啊——”张文强悲痛欲绝地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猛地跪在海水中,用力地拍打着海水……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囚徒的呐喊(4)
单纯踉跄着跑过去,从后面用力地拥住张文强,哭着劝道:“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你了,别这样!我们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啊!”
“年轻?我他妈的都已经毕业四年了,到现在也只混成这么个熊样儿,我还混个屁啊!真他妈的活受罪!”张文强的情绪已经失控。
单纯用力地抱着他,一边耐心地劝着:“不会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就像那句广告词说的那样,一切皆有可能。你看我,我刚到明城时还不是什么都不懂吗?还被于总当众指着头骂我笨呢。我还不是一样扛过来了?所以,你不能就这么认输!我相信你,你比我聪明,只要你用心去做,一定可以慢慢地把钱还掉,一定会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真的可以吗?”张文强开始动摇了。
单纯抓住机会松开手,跑到他前面,向他点头道:“嗯,一定可以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用心做,就一定能想到办法,不是吗?”
张文强像找到了精神支柱,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缓缓地道:“是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嗯,我们一起加油啊!你欠公司才五万多,我家还欠外面二十多万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单纯破涕为笑。
张文强见她笑了,不禁也笑了起来,“是啊!你这丫头都不怕,我怕什么啊?不过……你这丫头还真乐观呢,看来我得多和你学学。”
单纯得意地笑道:“那当然,我可是打不死的单纯啊!哈哈哈……真高兴你想通了,刚刚吓死我了!”
“你这丫头还真让人吃惊呢!既乐观又坚强,真看不出来你才十八岁啊。”张文强打心底里佩服这小丫头。
“不是吧?你这么说意思是我老了?”单纯故意发难。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张文强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单纯扑哧一笑,对他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来,把手给我——”
“你要我手干吗?”张文强一脸的迷惑。
“叫你拿来就拿来啊!哪来那么多废话?”单纯野蛮地牵起他的右手,然后朝着空中高高举起,大声叫道,“新的一年就来了,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我们要相信:虽然此时我们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只要我们心中有战胜一切的决心,那么就一定可以冲出黑暗,迎来崭新的明天!加油!单纯加油,张文强加油,所有在为了生活而奋斗的朋友,加油!”
张文强听了单纯的宣言后心中特别感动。他看向单纯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中多了些什么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深冬的夜晚本就寒冷至极,深冬夜晚的海水更是冰冷刺骨。此时的单纯和张文强身上皆被海水湿透,海风一吹,单纯浑身一哆嗦,不禁“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抬头间见张文强正强忍着笑意在看她,心中一乐,不由相视而笑。
囚徒之痛
“囚徒”这个词自从除夕之夜和张文强那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就经常出现在单纯的脑中,这两个字本没什么特殊,但当它们被张文强用来形容医药代表时,它便变得如此可怕。甚至在梦里,都会突然化作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吓得她腾地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身上早已是一身的冷汗。
“我们就是他妈的囚徒!”这是张文强的原话,那话中的怨气让单纯至今记忆犹新,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他这么个憨厚老实的人怨恨至此。生活竟是这般的残忍,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只可惜,目前单纯的账面上仍是正数,并没有欠公司的钱,所以她尚无法完全体会张文强话里的绝望。
张文强是个实在人